第九章

同樣冷眼覷了那三人一眼,寒見塵吩咐,“內賊的事我會查清楚,你先暗中盯好他們三個。”

“是。”

解決了那些跟蹤者,丁挽秋這才領著他們前往那片野生的漆樹林,由於漆樹林位於深山,少有人跡,周遭雜草十分茂密,他們一路拿著竹枝,撥開半人高的草叢中前進。

“啊!”丁挽秋突然低呼一聲,小腿傳來痛意,她彎下腰查看,在草叢裏瞥見一條灰黑色的蛇迅速逃走。

寒見塵也看見了那條蛇。“你被蛇咬了?”他語氣透著絲罕見的緊張。

“好像是。”她動了下左腳,那裏傳來隱隱的疼痛。

他立刻抱起她,快步找了個空地將她放下,她正想問他要做什麽,就見他蹲在她身前,不發一語的抬起她的腳,低頭便朝她被蛇咬的傷處用力吸吮。

她驚愣住了,“相公,你在幹什麽?”他溫熱的雙唇覆在她小腿上,用力吸吮著,被他吮過之處仿佛被烙鐵烙印了一般,霎時之間,一股熱氣蕩過她的胸口,襲上她的麵頰。

胸口仿佛被什麽填得滿滿的,她不由得伸手緊按著心口。

他反複連吸了幾口,將吸出的血沫吐掉,再拿起水囊,用清水漱了口後,才回答,“幫你吸毒。”

“你不是說不能這麽做嗎?”她當然知道,可他前兩日才說過的話他忘了嗎?

“那蛇有劇毒,若不幫你把毒液吸出來,你會中毒。”

“但你不是說這樣很危險,自己也有可能會中毒?”

“我很小心。”他再抱起她。“我帶你下山。”

“漆樹林就快到了。”他不是急著要找到那片漆樹林嗎?

“雖然已把毒液吸了出來,但以防萬一,還是先讓大夫看看。”他回頭對孟廣仁交代,“廣仁,你繼續帶他們去找漆樹林。”

孟廣仁被他拋下正事,隻顧著丁挽秋的行徑驚得目瞪口呆,愣了愣才應了聲,“好。”

“挽秋,路要怎麽走告訴廣仁。”寒見塵吩咐著。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叫她!聽見他喚自己的名字,丁挽秋微怔了下才開口,“從這兒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座湖,從湖邊左側那條小路進去,就能看見了。”由於那座湖很美,她以前跟著表哥來采藥時總會去瞧瞧,因此路徑記得很熟。

孟廣仁點頭表示記住了,“我知道該怎麽走了,少爺放心帶少夫人下山去找大夫吧。”

絲毫不敢耽擱,寒見塵抱著丁挽秋大步離開。

走回寢院的路上,丁挽秋抬首望向湛藍的晴空,想起這一路上寒見塵對她的嗬護,仍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想到他在回來的路上,曾對她說會搬回寢院住的事,她加快腳步走回寢院,想吩咐銀珠趕緊整理一下。

來到寢院前,忽然察覺自個兒那抹急切期待的心思,她不由得停下步伐。

暗自搖首,此刻她的心裏竟然全是他,才短短幾日,她的心便整個失守了。

“少夫人,您回來啦。”銀珠正要回寢院,看見她站在門前便快步走過來。

“嗯。”她笑著頷首,走進屋裏,為自個兒倒了杯茶,輕啜幾口,忽然發覺屋裏少了什麽,出聲問︰“銀珠,怎麽不見小恭呢?”

“少爺不是不讓它進屋子嗎?少夫人,您上次有吩咐要在後院蓋個豬舍,這會兒已經蓋好了,奴婢就把它關了進去,那豬仔似乎也挺喜歡呢,在裏麵蹦來蹦去的。”

“這樣呀,那就好。對了,銀珠,你把屋裏收拾一下,相公說要搬回寢院。”

聞言,銀珠驚喜的瞠大眼,“咦,少爺要搬回來,真的嗎?”

“嗯。”丁挽秋抬頭環顧了下屋裏,發現銀珠已收拾得很整齊,似是沒有需要再整理之處。

“少夫人,你們這一路上發生什麽事了,少爺怎麽會突然想搬回來住?”銀珠好奇的問。

丁挽秋隨口道︰“也許是我帶他找到那片野生漆樹林,他一時高興,就決定搬回來了。”連她自個兒都忍不住要這麽想,然而他卻不止一次提過,成親前,他若知自己娶的是她,就不會那樣對她。聽起來似乎又不是因為漆樹林的事才改變對她的態度。

“少爺一定是明白少夫人的好了,奴婢這就收拾。”銀珠忙將早上就打掃過的屋子再仔細清理一遍。

然而這夜,丁挽秋等到很晚卻還是不見寒見塵過來。

心忖他也許又改變心意了,雖安慰著自己,仍不禁感到失落,於是她決定不再等他,徑自上床睡了。

但這幾夜與他同床共枕,旁邊忽然沒了他,竟有些睡不著,她睜著眼看著床頂,想到或許他此刻在姚含青那兒,仿佛飲了醋般,心口有些發酸。

由於她爹隻有娘一個妻子,所以她一直不能體會與人共夫是什麽滋味。

此刻,她有些明白當年婆婆為何會因妒恨相公的生母,而對她百般刁難。

想必婆婆一定是深深愛戀著已過世的公公吧?畢竟沒有愛,就不會有怨。

其實,不需要婆婆提醒她,她也不可能去虧待姚含青,因為她與精明好強的婆婆不一樣,她性子淡泊,那些傷人的事她壓根做不出來,隻是酸澀嫉妒卻還是免不了的。

唉,多想無益,快睡吧。閉上眼,她試著想入睡時,忽又聽見腳步聲直往床榻來,她訝異的睜開眼。

“我吵醒你了?”寒見塵這時剛好來到床榻邊。

“不……”她根本還沒睡。

“作坊很多事要處理,所以回來晚了。”他解釋自己晚歸的原因。

一回來他就忙著調集人手前往臨澤縣幫忙采收大漆,並保護那片野生漆樹林,免得再被李記破壞了。

等調齊人手之後,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做——揪出作坊裏的內賊。

而等他挑出最有嫌疑的人,將一切布署妥當後,已是深夜。

“相公忙了一天,早點休息吧。”見到他回來,丁挽秋心頭浮起一抹喜悅。原來他不是上姚含青那兒!

脫下外袍躺下後,他看向她,“你明日若不累,可以到作坊去,我會派人教你怎麽製作漆器。”一向冷峻的麵容,在望著她時柔和了幾分。

“我不累,我明日就去作坊。”見他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令她心頭的那抹喜悅擴散開來,粉唇情不自禁的漾開粲笑。

她煦然的笑顏掃去了他的疲累,讓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她含笑的粉唇,然而一踫到她,就宛如野火燎原般竄燒起來。

驚覺他的手探進了她的衣襟裏,她嬌吟一聲,“相公,你……不累嗎?”

他在她耳畔輕聲呢喃,“我想要你,可以嗎?”

他雖這麽詢問,但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她的唇瓣再次被他封住,狂烈的吻席卷了她的思緒,她的心神不由得迷失在他的吻裏……

這兩日,丁挽秋在向婆婆請安後,便到作坊學做漆器,學兩個時辰後,於中午時分返回寒府。

這日,她從馬車下來,準備返回寢院時,在門口被姚含青攔下。

“我聽說見塵哥這兩日都在你那裏過夜,是不是真的?”她問道,雖沒有咄咄逼人,卻流露出一絲不甘。

“是。”丁挽秋頷首,接著溫言說︰“我有些渴,想進屋裏喝杯茶,若是你不嫌棄,要不要進來坐坐?”

“那就進去吧。”姚含青跟著她走進屋裏。

花廳裏布置得很清雅,不等丁挽秋開口,她便自個兒找了個椅子坐下。

丁挽秋見銀珠不在,就自己斟了兩杯茶,將一杯遞給她。“妹妹請喝茶。”

接過茶,姚含青不滿的糾正她,“我聽說你今年十八歲,我十九了,我年紀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姐姐才是。”

丁挽秋微愣了下,她沒想到姚含青比她年長,但依身份,她是妻而姚含青是妾,她稱呼她妹妹並沒有錯。

不過看她堅持以年紀來稱呼,沒有猶豫太久,丁挽秋便依她的意思改口了,“先前不知姐姐的年紀長我一歲,請姐姐見諒。”

對她而言,稱呼這種事沒什麽好在意的。

見她讓步,姚含青很滿意,“這還差不多,對了,我來是要跟你說一件事。”

“姐姐請說。”

“我們公平競爭。”

丁挽秋不明所以的望著她,“競爭什麽?”

姚含青性情坦率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當然是爭奪見塵哥,要不然你跟我還有什麽好爭的?”

“為何要爭他?”她有些疑惑。

“為何要爭他?”仿佛覺得她很笨,姚含青瞠她一眼,“自然是要爭他的心,你別以為見塵哥在你這兒過夜,你就得到了他的心。”

“我沒那麽想。”她並不認為寒見塵的心在她身上。

“那樣最好,雖然表麵上你是妻我是妾,可是我相信我對見塵哥的感情絕對比你深,我在十三歲那年就決定要嫁給見塵哥了。”姚含青傲然的抬起下巴。

她猶記得那年,見塵哥第一次來姚家,與大哥談到了劍術的事,而親自耍了一套劍法,當時就是見了他舞劍的英姿,才對他一見傾心,她甚至因此特地跑去習武。

“既然你認識相公這麽久,為何遲遲沒有嫁給他?”丁挽秋納悶的問。

“要不是見塵哥當年突然辭官離京,還有我大哥的阻撓,我早就嫁給他了!”提起這件事,姚含青嬌豔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氣憤。“我等了見塵哥這麽多年,他大娘竟然逼他娶你,害我隻能當侍妾,你說過不過分?”

“是很過分。”丁挽秋發覺自己似乎沒辦法厭惡眼前這個說話直率的女孩。

“你也這麽覺得?”見她竟附和自己的話,姚含青感到詫異。

丁挽秋頷首,“你從十三歲等到現在,確實很不容易。”

“就是呀,我等了足足六年,是六年,不是六天也不是六個月,是六個冬天、六個春天、六個夏天、六個秋天,結果我盼到了什麽?氣死我了!”姚含青說著說著,又惱又怒又委屈。

“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相公。”得知他們相識的時間比她還早,而姚含青又對他一往情深,對於自己插了一腳,丁挽秋不禁有些歉疚,但是感情這種事是不能控製的,她如今也愛著他,除非他心中無她,不然她再同情也不會退讓。

“這也不能怪你,都是他那個擅自作主的大娘害的。”可惡,她本來是來下戰書的,為什麽她竟然向自己道歉?這樣要她怎麽對丁挽秋凶得起來啦!

“婆婆隻怕也不知道你的事,否則也許婆婆就會讓相公娶你了。”丁挽秋替寒夫人解釋。

“咦,真的嗎?她若是知道我的事,會讓見塵哥娶我?”

“婆婆是見相公一直無意娶妻,才會跟我家訂下親事。”這是婆婆告訴她的理由。

“咦,這樣說來倒是我誤解她了。”姚含青先前以為是寒夫人蠻橫的強逼見塵哥娶妻,所以很不喜歡他大娘,因此來寒府這麽多日,都不曾向她請安過。想著,她立刻站了起來,“我過去看看她。”姚含青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渾然忘了自己之所以來這裏的原因。

目送著她離去,丁挽秋突然有些明白寒見塵為何會帶她回來了,姚含青性情坦率,有話直說,連她都無法討厭她。

公平競爭嗎?

他們相識六年了,她沒有自信可以爭得過姚含青,但她不能不戰而逃,她對他是真的喜歡。

雖然她不打算退讓,可最終仍是要看寒見塵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