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的拳頭捏緊了,如果此時手裏有個玻璃杯,那個杯子一定會碎掉。

燦顏不太確定的來到二十五樓的總裁秘書處,內心不免忐忑。

她確定自己在麵試時表現得糟透了,她甚至不知道麵試官在問些什麽,也對錄取沒抱任何希望。

可是,她卻錄取了,而且職務不是總務助理,是秘書助理。

因為總務助理已經有人選了,秘書助理一職尚有空缺,如果她願意的話,麵試隔天就可以報到。

她當然願意,她哪有挑工作的資格,以她失神的表現能夠錄取就已經萬幸了,何況職位還是秘書助理。

“你好——”她找到秘書的位子,看到辦公桌後的女子有著美麗亮眼的容貌,清亮的眼眸裏帶著可親的笑意,心裏的不安頓時少了一些。

“你是段燦顏吧?”張媛茹微微一笑,同時不斷打量著對方。

精致的五官、白晰的肌膚、澄澈的黑眸,燦顏——真是人如其名,就是這個纖細如水蔥般的女人讓冷麵上司大費周章。

但如果說,向來不看重女色的上司隻因為對方的美貌而做出那一連串反常的行為,她實在不信,這個女人美則美矣,卻不是那種傾國傾城到足以讓男人在一瞬間為之迷倒的女人。

所以……嘿嘿,冰雪聰明的她好像已經嗅到往日情的味道了哦!

“是的,我是段燦顏。”她緩慢的籲了一口氣,腦中那些對秘書狐假虎威的印象隨著張媛茹的溫和態度而抹去,不是天下的秘書一般黑,至少她對這位未來上司的第一印象很好。

“我叫張媛茹,是老大的秘書,老大就是我們總裁。”張媛茹起身,笑容可掬的說:“你的職務是我的助理,以後我們要一起工作,不懂的就問我,我會盡量教你。”

“好的……謝謝你。”燦顏希望自己的微笑不會太過僵硬,打從在電梯裏見到那個人,她就一直處於失神狀態。

“對了,你有男朋友嗎?”張媛茹露出一個牲畜無害的笑容,這當然是老大叫她問的,不然她知道人家有沒有男朋友要幹麽。

“啊?”燦顏微微一愣。

她泰然自若的解釋道:“你的履曆表寫著未婚,所以想知道你有沒有男朋友,我們這個工作常要加班,怕你常加班,男朋友會不高興。”

燦顏理解的點點頭。“我沒有男朋友。”

張媛茹立刻喜形於色。“這樣太好了……哦~我是說,可以專心投入工作,畢竟你一個新人要適應環境也要一些時間,況且我們公司很有規模,得多花點心力。”

說完,她話鋒一轉,輕快的說道:“我們兩個的上司就是總裁,所以我會的,你也要會,以備不時之需。”張媛茹順手把一份文件交給她。“這是所有的工作內容,我都整理好了,你有空時再看就可以了,現在我們先去見總裁吧!”

燦顏愣住。“見總裁?這麽快?”

張媛茹嫣然一笑。“是啊,老大出入都要經過我們,以後你也是要替他做事,總不能不認得你吧?”

不等她回答,張媛茹已經往裏麵的總裁室走去,她連忙跟上。

“你來應征前有查過我們公司的資料嗎?”張媛茹邊走邊說:“我們總裁叫鳳撼銳,典型白手起家的青年實業家,才三十歲就打下一片江山了,很令人佩服對吧?”

燦顏的心陡然慌亂起來。“鳳——鳳撼銳?”

他是這間公司的總裁?

雖然在這裏遇到他,但她沒想到他會是總裁……

重點是,她馬上要進去見他!

老天,她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了。

“是啊。”張媛茹一笑。“這個名字不多見,如果你覺得耳熟,那一定是在地產周刊或財經雜誌看過。”

“你說他是——白手起家的嗎?”她的心又漏跳了好幾拍。

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認識他時,他一無所有,住在一間簡陋的三坪套房裏,用一台破機車代步,所有的家當用一隻小旅行袋就足以裝下了。

如果張媛茹口中的總裁是白手起家,那麽跟她認識的那個鳳撼銳又靠近了一步。

“他是業界的傳奇。”張媛茹與有榮焉地說:“雖然沒有高學曆,又是從工地挑磚塊的工人做起,但是比其他建商更重視施工結構的細節,對耐震係數的要求也很高,強調施工品質和空間規劃,眼光很好,能夠把不同的文化創意融入建案裏,寧願慢工出細活也要蓋

出可以傳家百年的建築。”

在張媛茹對老板歌功頌德時,燦顏毅然決然的停下了腳步。

張媛茹微感詫異的看著她。“怎麽啦?”

燦顏潤了潤嘴唇,期期艾艾的說:“我……我還是不進去了,這個工作可能不適合我……”

“怎麽?我說老大要求高嚇到你了?”張媛茹馬上大力澄清!“你放心吧!老大雖然外表嚴峻,隻要你做好分內的工作,他對底下的人是很慷慨的,半年前的那場車禍更是把他的棱角磨掉了一半,自從失憶之後,他變得更好說話,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她震驚不已的瞪視著張媛茹。“失憶?”

“是啊,因為腦震蕩而引起的失憶。”她惋惜地說:“他幾乎忘了所有的人事物,出院之後一切重新開始摸索,幸好他非常聰明,幾個月就讓工作上手了,現在公司運作如常,就跟他出事前一樣。”

燦顏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覺,整個胃都在翻攪,不好受,很不好受。

原來這就是他與她麵對麵卻不認得她的原因,原來這就是他看著她卻麵無表情的原因,原來他失憶了……

既然他失憶了,自己似乎也沒必要做個逃兵。

他已經不記得她了,她出現在他眼前也無所謂吧?

她苦澀的想,自己竟然會用這種方式重新待在他的身邊——在他遺忘了她的時候,真是諷刺……

就在心中的苦澀如海浪般要將她吞沒時,張媛茹的聲音揚起了。

“我還要準備會議資料,你自己進去吧,我事先跟老大報告過了,他知道你是新來的助理。”

張媛茹替她敲了門,對她鼓勵的一笑之後就走了。

燦顏神思恍惚的站在門前,在聽到“進來”兩字之後,她的血液循環加快了,心跳加速了。

她伸手轉動了門把。

鳳撼銳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緊盯著辦公室的門,一顆心隨著門把被轉動而快要跳出胸口了。

他看到燦顏出現在視線之內,知道張媛茹已經達成任務了,此刻在她眼裏,他是個不認得她的失憶之人。

是他辦公室的冷氣太強嗎?她竟在微微顫抖著,那脆弱蒼白的模樣令他想擁她入懷,給她溫暖。

他近乎貪婪的看著她,感覺到她情緒緊繃得像是拉緊的弦,但她還是那麽的美,那麽動人。

柔軟微鬈的長發鬆鬆的垂在胸前,肌膚白晰如玉,烏黑的眸子清亮無比,簡單的套裝就襯托出她淡雅的氣質,整個人像被甜蜜的香氣包裹著,他驟然想起她那花瓣般的唇輕觸著他的感覺……

自己真能演好這場戲嗎?

僅僅隻是這樣看著她,他的心就緊縮成了一團,他的內心深處沒有遺忘過她,一刻都沒有。

“呃……我……我是……”她被催眠般的看著他。

明知道他失憶了,但是麵對他,她還是無法自在,一句話講得零零落落又中氣不足,他聽得到她的聲音才有鬼。

“我聽說了,你是新來的秘書助理,叫段燦顏對吧?名字挺美的,讓人印象深刻。”

知道她絕不可能在他麵前還能完整說完一句話,他索性打斷她,由他來開場。

“是、是的。”聽到他親口說出她的名字,她的心更加瘋狂的跳動。

她從沒看過這樣的他,西裝革履,袖口還有精致的袖扣,合身的剪裁讓他高大的身軀更顯出眾。

他不是以前的他了,已非吳下阿蒙……而她……唉,也不是以前的她了,不再是不懂人間疾苦的小公主。

忽然間,她看到他那十分男性的薄唇往上挑著,冷不防地繞出辦公桌,高大的身軀頓時遮蔽了從落地窗照射進來的陽光,同時好整以暇的在她麵前停下來,對她伸出手。

“我是鳳撼銳。”

他的視線牢牢的捕捉著她每一個細微的反應,看到她羽蝶般濃密的長睫眨個不停,就知道她有多吃驚。

“呃——”她心緒震蕩的看著他,直直看進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裏。

剛才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優雅的舉止帶著內斂的力量,讓她移不開視線,直到他很不合宜的對她伸出了手,她才如夢初醒。

他要跟她握手嗎?好奇怪……

雖然心中充滿疑竇,但他顯然在等,於是她伸出了手。

鳳撼銳立刻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唇畔的微笑加深了。“準備好要跟我一起工作了嗎,段燦顏?”

在她還沒進來之前,他不斷的沙盤推演,要讓她相信他真的失憶了,她才會安心的留下來,方式就是讓她立刻進入工作模式,但是現在他必須先命令自己鬆開她那撩亂他心弦的小手,不然她一定會起疑。

“呃,是,是的——”他還握著她的手,厚實大掌傳來一陣異樣的電流,讓她幾乎要停止呼吸了,根本不知道要回答什麽。

“很好,走吧!”他狀似滿意地鬆開了她的手,定睛看著眼神慌亂的她,愉快的揚起嘴角。“你跟我去巡視工地。”

這麽快她又嚇到了。

“有問題嗎?”他微挑眉宇問道。

她慌忙搖頭。“沒有,沒問題。”

說完,她心中熱烘烘又酸楚楚的絞痛著。

是啊,他真的失憶了,真的忘了她了,如果是她的阿銳,絕不會這樣對她,絕不會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她……可以安心留下來了。

然而,她怎麽會這麽痛?

因為,現在在他所有的記憶裏,都沒有她了。

“他是我的保鏢兼貼身助理高碩,你叫他阿碩就可以了,以後你們會常見麵,等一下你們自己交換手機號碼,方便連絡。”

燦顏看著駐立在黑色轎車旁的高大男人,他起碼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大健壯,隱隱可見西裝下的發達肌肉。

她見過他,他就是鳳撼銳走出電梯之後,亦步亦趨跟著他的男人。

“她是新來的秘書助理段小姐,以後你要保護的人裏也包括了她。”

高碩在墨鏡後打量著眼前嬌小到好像一折就會斷的女人。

老大突然取消跟海山吳董的會議就為了她?

老實說,她太美太嬌嫩了,就像武俠小說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跟他家老大一點都不配。

可是老大顯然煞到她了,他當然得挺到底。

如果這個小白花一樣的女人能讓他家老大定下來就好嘍,他都結婚了,孩子也快出生了,而老大還是孤家寡人的太可憐了。

老大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可憐,但在他眼中看來,回家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老大就是可憐,何止可憐,簡直是悲慘了,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真悲哀。

“段小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在所不辭。”鳳撼銳糾正。

“哦~是喔~~”高碩若無其事的左顧右盼。“什麽時候改的?”

鳳撼銳麵無表情。“沒改過。”

燦顏忍住笑意,他們好像感情很好。

上車後,高碩坐在司機旁邊,她隻能和鳳撼銳一起坐在後座。

雖然這部進口休旅車的空間很寬敞,但跟他坐在一起,她依舊忐忑不安,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強烈啊,也生怕因為一直看到她的人,他會突然憶起她是誰。

“你之前在哪裏上班?”他問,刻意的閑聊。

“在一間中型的貿易公司。”她中規中矩的回答。

“為什麽想換工作?”

“公司倒閉了,老板卷款潛逃。”

“家裏還有什麽人?”這個他當然知道,隻是要聽她親口說,他很想知道她需要工作的原因。

“父母,大哥大嫂和兩個侄子。”

“父母是做什麽的?”

“他們退休了。”她避重就輕的說,回避著他那雙濃眉下銳利如鷹的黑眸,他身上霸道又傲然的氣質至今沒變哪。

“兄嫂呢?”他再問。

他們交往時她大哥在大陸經商,擁有好幾間專賣高爾夫用具的店麵和工廠,是個成功的生意人。

“在大陸。”她依然避重就輕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