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啟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蘋果味的發香，他心不在焉地應道：「對。」
「可是你工作這麽忙。」唐嫣然渾然未察覺他們此刻的親密。
「我會一天三餐喂牠的。」
「但……」
「妳有空可以過來遛遛牠。」
唐嫣然看著哈士奇蹲坐在地上，豎著耳朵對著她搖尾乞憐，實在是太可愛了，兩個大大的眼睛瞬間變成兩個大大的愛心，「我會去的。」而且一有空就去。
蘇啟看向旁邊的店員，「麻煩了，我就要牠了。」
「先生，還需要狗屋、狗糧……」工作人員仔細地說道。
「隻要牠需要的都要。」蘇啟是第一次養狗，對於要準備什麽東西根本沒有概念，「還有什麽地方是我需要注意的嗎？」
蘇啟的態度很認真，儼然是一個剛剛有了小baby的新爸爸，唐嫣然一邊逗弄著狗狗，一邊偷瞄著他，恰巧蘇啟的眼眸瞟過來睇了她一眼，唐嫣然臉上冒火似地趕緊低下頭，一聲不吭地盯著哈士奇。
哈士奇開心地吐著舌頭，隔著籠子一雙圓圓的眼珠子直盯著她，似在疑惑她的臉為什麽會這麽紅。
「嫣然？」
「啊？」她慌慌張張地看向他，「怎麽了？」
「沒什麽。」蘇啟的眼睛似是要穿透她的靈魂，「過來看看喜歡什麽顏色的狗屋。」
「粉色啦。」唐嫣然隨便說了一個顏色。
旁邊的店員插嘴道：「小姐，狗狗是公的。」
唐嫣然頓時羞得不再說什麽，蘇啟倒是不在意，「無所謂，就粉色吧。」
唐嫣然低頭瞄了狗狗一眼，頓時良心不安了，好像有一種給男孩穿女孩衣服的錯覺，「蘇啟……」
「嗯？」
「還是換個顏色吧。」唐嫣然不安地扭著自己的雙手。
「沒事，反正狗隻能辨別黑與白，選顏色不過是滿足人的需求罷了。」
唐嫣然想了想，頓時覺得他說得挺有理的，但十五分鍾之後，當她看見狗狗的屋子、狗狗的衣服以及各式各樣的狗狗用品皆是粉色之後，她隻覺得畫麵非常非常奇怪。
「蘇啟……」她弱弱地喊著他的名字。
蘇啟正從皮夾中拿出信用卡準備要付錢。
「那個……還是換個顏色吧。」
「妳不喜歡粉色？」蘇啟一點也不在意狗狗用品的顏色，比起狗狗的需求，他更在乎她的喜好。
唐嫣然耳根子熾熱不已，「我們要尊重狗狗的性別。」她嚴肅地說。
蘇啟笑了出來，聳聳肩後悉聽尊便，「麻煩你，幫我換成藍色吧。」
店員勉強地笑了笑，仍態度極佳地迅速將全套用品換成藍色。
等到所有的東西都搬上車之後，唐嫣然看著乖乖坐在後座的狗狗，「牠真的好聽話，都不會鬧欸.」
「牠現在要是鬧的話，我們兩個都要命赴黃泉了。」蘇啟打趣道。
唐嫣然一直覺得蘇啟是麵冷心熱的人，雖然說的話淡淡的，對人的態度也是淡淡的，但是相處一段時間之後會發現他這個人不是會擺架子的人。
「對了，你以前不都是司機開車，現在怎麽自己開車了？」唐嫣然隨口問了一句。
蘇啟充耳未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唐嫣然不知道的是，在上次知曉司機差點闖下大禍之後，他就把司機辭退了，當時唐嫣然及時地躲開了車子，如果她沒有躲開那後果會是怎麽樣，他都不敢想象了。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回答，她也沒有追根究底地要一個答案，隻是嘟了嘟嘴，隨後又轉了話題，「對了，你要給狗狗取什麽名字？」
蘇啟連想都沒有想，「妳覺得呢？」
「你怎麽老是問我，你好像對狗狗很不關心呢。」唐嫣然忽然發現他很喜歡把問題丟給她一個人。
「別用那種我好像會虐待牠的眼神看我。」蘇啟啼笑皆非地回道。
「蘇先生，你真的不會虐待牠嗎？」唐嫣然正著臉問道。
蘇啟想了想，「我想我應該不會。」
「應該不會？」唐嫣然揚高聲音，「蘇先生，你很可疑。」她指著他說。
「我看就叫糖果吧。」蘇啟認真地想了一個名字。
「喂喂，那是我的筆名欸.」唐嫣然不讚同了，「你不會是在暗示我是一隻狗吧？」唐嫣然指著自己的鼻子。
蘇啟抽空將她和狗狗做了一個對比，「你們的眼睛都很大。」他下了結論。
「厚！」唐嫣然現在已經完全把剛才和哥哥的不愉快拋在腦後了，「我看叫小啟好了。」「還是糖果可愛一些。」
「牠是男生，為什麽要叫這麽可愛的名字？」唐嫣然反駁他的話。
「牠是狗狗，應該叫可愛的名字。」
「不行啦，那是我的名字。」唐嫣然爭得麵紅耳赤。
蘇啟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壞心地還想逗著她，後座的狗狗忽然叫了，蘇啟靈機一動把車停在路邊，對著牠喊道：「糖果、糖果！」
「汪汪！」回答他的是哈士奇響亮的叫聲。
蘇啟得意地看向唐嫣然，唐嫣然羞惱地別過頭，對著哈士奇依樣畫葫蘆喊道：「小啟、小啟！」回答她的是一陣靜默。
「我想牠比較喜歡糖果……」他話語未說完，哈士奇已經積極地叫著，響應他的說法。
唐嫣然頹然地放棄了，「算了、算了，糖果就糖果，可愛就可愛好了。」
「傻瓜。」蘇啟出其不意地伸手摸摸她的頭，「真正的糖果是妳又不是牠。」
一陣暖流淌過她的心坎，一時間她眨著燦爛的眼睛回看著他，一種她無法形容的電流在他們之間竄流著，她就像個花癡似地看著他，從未當過花癡的她竟然變成了一個花癡！
「汪！」一聲不甘寂寞的叫聲打破他們之間無聲的靜止。
蘇啟先回過神，這是他一向精明的頭腦難得出現一片空白的時刻，黑眸聚焦在她酡紅的嫩腮上，他專注地看著她好一會兒，直到她慌張地看著狗，努力地忽視他的存在。
蘇啟輕扯嘴角，無言地重新掌握方向盤，「我先送妳回去吧。」
少了他的注視，心慌暫時離開了她，唐嫣然點點頭，沉默地看著不斷地舔著座椅的糖果，她忽然說道：「其實我想搬出來住。」
蘇啟頗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她的性格應該是很顧家的人，不會喜歡獨居的生活。
唐嫣然側過頭看著一閃而過的風景，「其實我今天跟哥哥吵了一架。」
蘇啟淡然地做一個沉默的聆聽者，唐嫣然似是受到鼓舞，繼續道：「我從來不覺得我跟哥哥在思想上會有這麽大的差距，我也不知道哥哥說話會這麽難聽……」
蘇啟不重不輕地問道：「是關於什麽？」
你！唐嫣然在心裏默默地回答他的問題，粉嫩的小嘴輕抿著不作答。
「沒事的，親兄妹之間哪會有隔夜仇，過幾天就好了。」蘇啟僵硬地安撫著，他沒有類似她這樣的經驗，血濃於水的親情對他來說遙不可及。
他的僵硬引得唐嫣然發笑，「你很不會安慰人欸.」
他輕咳一聲，「我不怎麽安慰人。」在他的世界隻有適者生存，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安慰是多餘的，奮起追逐才是王道。
蘇家並不全是庸才，也有那麽一兩個才能突出的人比起他這個沒有血緣的更有能力管理好蘇氏，隻是他不能輸，一旦輸在途中，他就會被扔回孤兒院。
在那裏他永遠都是一個低下的人，他不願意再去過那種沒有未來的日子，現在的他不見得很好，但起碼他擁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
「蘇啟？」唐嫣然看著一直不說話的蘇啟。
腦海裏蘇老頭說的那番話又一次浮現，再看看唐嫣然近在咫尺的臉，他突然覺得那個提議很不錯。
手工製作的牛皮鞋踩在煞車上，他熄火後轉過頭看著她，「嫣然……」
「什……唔……」
在看「大智若魚」這部電影的時候，唐嫣然總覺得男主角第一次見到女主角時的場景太誇張了，所有的事物都靜止了，扔在半空的爆米花、人們說話的唾沫星子，各種微小到不行的一切都在眼前暫停了。
而此刻她竟然也見識到了這份誇張，在蘇啟的身上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時間不隻是會流動，在遇到某些人時，時間會溫柔地滯緩乃至全然靜止。
她可以看見他好到看不見毛細孔的肌膚，以及他微微顫抖著的兩排睫毛還有眉毛的根部，一切一切，近到隻有這樣的距離，她才能發現他那細微的局部。
然而這一切是在她還未意識到他在親吻她時，才能撥出心神花在這上麵，一旦她唇上那抹炙熱以一種磨人且緩慢的力道移動時，她才驚慌失措地像一隻丟棄了心愛蘿卜的兔子，蹦蹦跳跳地尋找著蘿卜。
唐嫣然嚇得想用雙手推開他的胸膛，卻發現男人與女人……特別是在她手放著的地方竟是那樣的不同。
不同於他的胸膛堅硬挺實，她有著女性的柔軟，她曾依偎在哥哥的胸膛前，那會令她有一種安心的感覺；而蘇啟讓她緊張，她慌得隻想找一個浴缸，埋進冰冷的水，冷卻一身的熱氣以及跳得像在敲鑼打鼓的心髒。
他的唇又軟又燙，連帶著她也跟著發熱，當他的舌尖輕輕地掃過她的唇時，她才知道原來人真的是導電體，她的唇起了一陣麻意。
他的手輕輕地罩在她的腦後，指尖無意識地在她的後頸輕輕地敲擊著，她昏昏然然地張著小嘴。
蘇啟絲毫不客氣地登堂入室，她第一次明白原來相濡以沫可以以這種方式進行，他輕柔地在她的嘴裏掀起一陣狂風暴雨，她猶如被暴風襲擊過後的梨花。
柔著身子，唐嫣然順著蘇啟的力道輕倒在他懷裏，耳朵聽著他失了節拍卻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他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的發，她整個人都像是融化了的冰淇淋。
「嫣然……」他輕喃著。
「嗯？」她像是離開了大海的魚不適應陸地，努力地喘息著。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他的聲音渾厚好聽、撩人心弦。
哥哥的話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的腦海，「因為蘇老總？」
一開始唐嫣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直到她看見蘇啟的臉色緩緩地轉為平淡，好似適才的柔和隻是她一時眼花，她才發覺自己將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蘇啟一言不發地將她扶正，替她攏了攏頭發，轉而繼續開著車，接下來的幾十分鍾靜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唐嫣然默默地玩著手指，為自己的唐突而自責。
聯姻，是的，哥哥說了這麽一句話，唐家現在比不上以前的規模，卻也是一家新興公司，規模正逐漸擴大，事業版圖也不斷地延伸，這樣一個蓬勃發展的唐家定是有人想拉攏的。
可惡的是隨便想想就算了，她一時被哥哥的話洗腦，不假思索地拿哥哥的話來反問他，她知道蘇啟現在肯定在氣頭上，後座的糖果似乎也被這種氛圍感染，一直蹲著且一點聲響也沒有。
車子到了唐家門口，唐嫣然下了車，看見蘇啟冷淡地說了一句再見便開車離去了，糖果透過車窗眨著大眼看她，好似不明白她的離去。
頓時唐嫣然心中一酸，感覺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她側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別墅，黑暗得沒有光明，她心中一歎，猶豫地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她把手機都關了，就是不想接到哥哥的電話，可現在人都站在門口了，她突生一種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