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以為她是遠從異國東方來的花匠,所以身上才帶有這麽多鬱金香的鱗莖與種子,他甚至拿走了那朵半枯萎的黑色鬱金香。

「聽說,妳在進行絕食抗議?」席蒙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房間門口,他穿著利落合身的騎裝,身上還餘留著森林野外的氣息。

「你——」潔兒雙手一抓,迅速從床上彈起身,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終於爆發的小羊衝向他。「你這個惡劣的騙子!你說要讓我離開的!你言而無信!」

席蒙挑起唇角,但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種她說不出來的自負意味。

她明明餓到頭暈眼花,臉色蒼白,卻因為與他那雙藍眸對看,餓到發疼的胃部又開始收縮,心髒也異常的加速跳動。

噢,這個男人就像魔鬼一樣誘人,她相信,全世界的女人都願意用靈魂換取他的疼愛。如果他願意的話。

這段時間,她已經大致弄懂倫敦的狀況——主要是倫敦的貴族勢力分布。

即便是身處在英國鄉間,大半輩子沒到過倫敦,沒見過倫敦橋,也不知道矗立在泰晤士河上的國會大廈長什麽模樣的農工,再如何孤陋寡聞,也絕對認識查理曼與霍爾特此兩大家族。

兩大家族皆富可敵國,與皇室成員往來密切,又有世襲的爵位加冕,影響力舉足輕重,關於兩大家族繼承人的風流韻事,或者是兩家族的世仇爭鬥,無疑成了民眾茶餘飯後的閑談話題。

眾所周知,同樣繼承了公爵之位的沃斯。霍爾特與席蒙。查理曼,兩人一樣年紀,一樣高大俊美,儼然是倫敦上流社交圈中最受矚目的年輕公爵。

沃斯。霍爾特生性風雅浪漫,受到許多人的愛戴,尤其是未婚的年輕女性都為他傾倒。

席蒙的俊美不亞於沃斯,但是女性們卻對他又愛又怕,隻因為他的性情乖戻,從不在乎加諸在貴族身上的繁文縟節,也不在乎外界對他的風評。

他投資酒館妓院甚至是賭場,與三教九流的人俱有來往,倫敦有過半的酒館都歸他所有,再野蠻的流氓混混見了他都要俯首稱臣。

他的行事作風狠辣,心思深沉,對待冒犯他的人絕不留情,無疑地,他是上流社交圈的頭號危險人物,令人聞之喪膽。

麵對這個聲名狼藉的惡棍公爵,潔兒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可言。她隻想離開,而他卻因為不知名原因軟禁她。

「誠信是在談生意時才會用上的東西,我和妳之間,有生意或任何交易可言嗎?」席蒙無動於衷的看著她,口吻冷酷得近乎殘忍。

「你為什麽不放我走?」

「我說過了,隻要妳同意留下來替我做事,我就放妳自由。」他挑起淡褐色的眉,性感得令人發指。

那日他質問她,為何會擁有黑色鬱金香,她卻一臉不懂它價值的響應他,那是她栽種的,袋子裏的鱗莖與種子也全是她擁有的。

在那當下他就打定主意,不會讓她離開。一個懂得如何種出獨特品種鬱金香的人,其價值比一袋黃金還值錢,他需要這個女人留下來替他做事。

「我不願意。」她甜美的嗓音卻微微發抖,要拒絕這樣一個男人,需要非常大的勇氣。

這幾夜,她反複看著純銀懷表,手指撫摸上頭憑空出現的圖騰與縮寫刻印,她能感覺到有股未知的力量,想將她留在這個時空,留在席蒙的身邊。

她相信,兩人的相遇絕非純粹的偶然,而她害怕這股力量,也害怕自己真會永遠留在這個時空,所以她拚命抗拒。

她不要因為被威脅,也不要因為被誘惑而點頭留下,一股奇異得令她戰栗的女性直覺告訴她,她很可能因為這個冷酷的男人受傷,或者……弄丟什麽。

藍眸一直盯著她,就像鎖定獵物的野獸,席蒙高壯的身軀突然移動,開始入侵她刻意拉開的安全距離。

「你想做什麽?」她吞咽一下纖細的喉嚨,當他全神貫注的望著自己,她全身的感官都在悸動,體內某一處敏感點似乎被燃上火苗。

席蒙挑唇不語,隻是一再往前。

她往後退,繞過桃花木鑿成的四柱大床,直到毫無後路可退,她僵硬的後背抵上房間最裏邊的那麵牆。

此時的她,就像被逼入牆角的獵物,隻能無助的看著那頭美麗的野獸靠過來,一手撐住牆麵,一手捏起她的下巴。

細致如絲綢般的觸感,令席蒙內心訝異。東方女人的肌膚怎會如此柔軟,當她雙頰泛開紅暈,充滿光澤的肌膚就像花瓣一樣軟潤。

烏黑的眼眸浮映水光,裏頭蕩漾著他並不陌生的懼意。

很多人都害怕他,並不差她一個,但是……

胸膛無端一緊,原本隻是想警告她,給她一點教訓的席蒙,在這一秒鍾發覺,這個細皮嫩肉的東方女人,比他碰過的每個女性,都要來得嬌嫩易碎。

初見她的第一眼,是那頭神秘的黑發吸引他,而此刻端詳,精巧的五官鑲在完美的蛋形臉上,兩排濃密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似的輕顫。

或許稱不上傾城絕世,但她細致獨具東方韻味的美,可以勾起西方男人的占有欲。包括他的。

喉嚨滾動了一下,狀似發渴,席蒙管不住體內屬於費洛蒙主宰的那一部分,捏高她的下巴,把唇湊近。

潔兒動也不動,雙肩聳起,明知道該閃躲,濕潤的嘴唇卻顫抖著仰起,彷佛渴望承接這來得突兀的吻。

隻差那麽一點點,兩人的唇就要完全貼合,席蒙一個沉重的換氣,猛然抽身退開。

男人與女人的喘息聲,在房間內回蕩。他們對望著彼此,胸口同樣劇烈的上下起伏,彷佛缺氧似的用力呼吸。

潔兒以為自己逃過一劫了,緊繃的身子才一軟,他的胸膛突然覆來,擠壓她柔軟的胸脯,她被釘死在身後的牆上。

「不……」她嬌喘的發出低呼,雙手被他壓在臉的兩側,因為太久沒進食,完全使不上力氣抵抗。

「妳大概不清楚,妳正在跟誰打交道。」他垂著藍眸,沉冷的哼聲從摩擦著她的強壯胸膛滾出喉嚨。

「我知道……你是全倫敦最惡名昭彰的公爵,席蒙。查理曼。」她的身子發抖,柔軟雙峰下的心髒狂跳不止,最令她感到害怕的,卻不是他侵略性的舉動,而是她體內模糊卻真實的女性悸動。

邪惡與性感並存,蓄滿力量的陽剛身軀,森林般清爽的男性氣息,屬於他的一切,有形的、無形的,全都包圍著她。

「恐怕妳並不是很清楚,當我要一個人臣服於我的時候,是不在乎使用任何手段的。」

他優美的嘴唇線條,揚成一個邪惡又性感的弧線,她短暫的暈眩,耳邊隻聽得自己咚咚狂響的脈搏聲。

溫暖的指尖再次捏住她的下巴,她看見他的藍眸閃動,光澤轉深。

而後,他堅定蠻悍的吻住她。

這個吻像烈火燎原,把全身的細胞都燃燒。

席蒙一直認為,教訓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們閉嘴,並且好好的聽令行事,封住她們的唇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這原本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訓誡,但是當他將舌探入天鵝絨般的口腔,卷繞她的舌,嚐到濃烈的甜香,這個訓誡便迷失了。

就像兩顆磁石,在對的時間碰上了,瘋狂的渴望碰觸彼此,與對方相連成一體。

這個吻,帶給他們的就是這樣驚人的感覺!

「走……」開。最後一個字,糊在被吞沒的舌尖上,她被迫吞下驚呼,可恥的感覺到體內升起一股強烈的愉悅。

她的味道嚐起來棒透了,像是天然的花香,又染了一絲蜜味,他盡情的撩撥她,毫無節製的吸吮。

她的唇有一種魔力,讓自製力極好的他不能控製自己,用舌頭撬開她,讓她為他開啟唇瓣,用雄性的氣息迷惑她,讓她沉入純感官的接觸。

純感官……不涉及情感……不!這不是她要的!

潔兒猛然蘇醒,頸子用力一偏,將他的唇撞開。她的雙頰已然紅透,像燦爛盛放的粉玫瑰,紅腫的唇瓣像是花瓣。

麵對她的反擊,席蒙隻是沙啞著嗓音,發出低沉愉悅的笑聲。他的雙手依然緊緊地壓住她的手腕,甚至不必花費太多力氣,就用胸膛將她頂在牆上。

「現在,妳懂了嗎?對於一個來曆不明的東方女人,我不必出聲請求妳替我做什麽,我可以對妳為所欲為,甚至可以再把妳丟回妓院。」

他用著對世上一切都無動於衷的口吻說,她的身體如火燒一樣的滾燙,腦門卻被冰水澆淋,思緒在瞬間冷靜下來。

他是認真的。她見過他毫不留情給了妓院老板一鞭,那些長年在龍蛇混雜之地廝混的人對他充滿畏懼,絕對不是沒有理由。

「你不可以這樣做,我是自由的。」她顫抖的說。

「不,親愛的。」他充滿諷剌的,故作溫柔的這樣喊她,用手背緊貼她柔嫩的臉頰來回摩挲。「妳的自由,握在我的手中。我說妳是自由的,妳才自由。」

胃部一陣絞緊,她的視線晃了一下,唇瓣輕啟,但是來不及吐出半個音節,下一秒鍾她已經失去意識,癱軟在他結實的胸膛裏。

醫生坐在床邊看診,女仆們在房間走來走去,照料著床上臉色異常紅豔的潔兒。

席蒙交抱著雙臂站在床的另一側,臉色陰沉的監督這一切。先前的騎裝已經換下,他穿著翻領襯衫與黑色煙管西裝褲,高大的站立身姿,在房中構成強烈的存在感,彷佛是站在房中每個人的心中,沉甸甸的壓迫著。

她一張臉紅如薔薇,嘴唇泛著慘白,眼皮在顫動,似乎在掙紮或是抗拒什麽。

她在抗拒他。因為方才他放肆的舉動,還有陰狠的警告。

想必此刻在她心中,他大概就跟沒人性可言的魔鬼一樣可怕。席蒙自嘲的想。

「這位小姐因為水土不服,加上體力不足和驚嚇過度,才會突然倒下。」醫生看著席蒙說道。「她的體溫有點過高,我會開點藥,但主要還是得讓她吃點營養的食物,讓她盡早恢複體力。」

席蒙沒說話,微抬一隻手臂對空氣輕揮,醫生點點頭動身離開房間,床邊的女仆在用濕毛巾替潔兒擦好臉蛋後,也靜悄悄的退下。

「不……不可以……」床上的潔兒整個人昏沉沉,唇瓣喃喃開啟。

席蒙在床位空的那一側坐下,藍眸的光澤有點深,像隱沒在光線下的蔚藍冰湖。他伸出大拇指輕抹她的唇,男性感官還惦記著剛才那個吻。

那個吻該死的好極了,就像鴉片一樣,令他意識飄然,全身細胞都愉悅的跳動。

她的氣味幹淨甜美,是未受汙染的一口甘泉,他相信任何一個男人若有機會沾惹,必定會竭盡所有的霸占這口甘泉。

席蒙藍眸一閃,冷酷如他,也並非毫無欲 望的男人。他有固定的女伴,甚至有一堆對他又愛又怕的社交名媛投懷送抱,上流社會寂寞的年輕寡婦恨不得夜夜爬上他的床。

但是,這個女人帶給他的,不隻是欲 望,還有一種難以說明究竟是什麽的特殊感覺。

不,那絕對無關乎情愛。席蒙煩躁的對自己強調,並試著將思緒從剛才那個吻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