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韋薇安坐在草坪上的白色搖椅,優哉遊哉的望著天空變幻莫測的雲朵,身後那棟白色雅致的別墅,就是她現在的家,齊家。
她現在的確是齊天勝的妻子,不過呢,是假的妻子。
原來齊伯伯有個很大的困擾,膝下三子,卻讓他到了六十歲了還不能含飴弄孫,老伴一定更加寂寞,教促三個兒子成家立業,生個孫子讓他抱,結果三個兒子卻跟他說,要生他自己生,沒人有空閑。
所以他決定使出絕招,讓韋薇安成為他的續弦妻子,假裝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等孩子出生,他就要宣布把所有的家產過給這個新生兒——除非,寶寶出世後一年內,他們隻要結婚生子,就可以保有現有的財產跟產業。
韋薇安選擇答應。她知道跟著齊伯伯,衣食無虞,而且也會得到最好的照顧,否則……她也無處可去。
而齊天勝做事相當迅速,先跟她前去登記結婚,然後在兩天後立刻找證人簽了離婚協議書,放在她身邊,等他的三個兒子都確信他們結婚後,她就能去登記離婚。
韋薇安欣然接受,直到她成為齊天勝的妻子後,才知道,原來齊伯伯是商業界非常有名的人物,她上網查詢了齊伯伯名下的齊田集團,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跨國集團!
當然,她也查到了齊伯伯三個兒子花名在外的訊息,終於了解為什麽這個當爸爸的會使出這種撒手鐧了。
她安心的以齊夫人的身份在白色別墅住了下來,即使那三個兒子視她為眼中釘,她還是泰然自若,覺得以前也曾有過這種經驗,總是有人敵視著她。
當孩子快出生前,她決定拋下想不起來的過去,現在的生活很富足、很舒服,齊天勝待她如同女兒一般疼愛,並沒有男女之情,能有這樣的日子,她已別無所求。
“婚後”七個月,她順利產下一個白胖胖的男嬰,她起名為“希望”,跟了齊天勝的姓,就叫做齊希望;他抱著孩子喜悅的樣子,真的像個含飴弄孫的阿公,讓她覺得好可愛。
起這個名,是因為她想要孩子能給她一份希望,對未來的展望、對自己喪失的過去……也能有一份希望。
然後齊天勝宣布家產全部過給希望,逼三個兒子成家立業,引起一陣軒然大波,她成為齊家的公敵,不過她不怕。
她隻是抱著希望,試圖繼續過這樣平靜的生活。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仿佛缺了一大塊,根本不曾完整過。
碩長的身影在數人的陪同下走了天使育幼院,男子個個戴著墨鏡,黑色的車子停在外頭,司機恭敬的為來人開了車門。
為首的人瞥了一眼天使育幼院,然後坐進車子裏。
“你覺得呢?佐佐木。”他沉著聲問,“楚昀雅是不是在說謊?”
坐在他身邊的男人,有一張燒毀半張臉的臉龐,依然戴著斯文的銀邊眼鏡。
“我覺得沒有,她對您大部份是恐懼……她恐怕真的不知道夫人的下落。”
“嗯,那去台北吧。”鬼塚英雄冷冷地交代,“直接去齊家。”
“是。”
佐佐木向司機交代,一排黑頭車離開純樸的天使育幼院。
裏頭的楚昀雅剛被嚇得魂不附體。那個惡魔為什麽又出現了?薇安不是被他帶走了嗎?為什麽他又跟她要薇安?
自從薇安被帶走之後,老院長整天以淚洗麵,臥病在床,她自願接下育幼院的重擔,以報答老院長的養育之恩,也回報薇安替她被綁的恩情。她對薇安有一份愧疚,所以她願意將自己奉獻給育幼院。
原以為日子可以這樣平順,她沒想到……日本的惡魔再度來襲,而且質問她知不知道薇安的下落。
天啦!薇安逃離他了嗎?楚昀雅跪在上帝麵前祈禱。如果是的話,求求上帝,讓薇安有個平靜的生活,千萬不要被找到!
而奔馳在高速公路上的黑頭車正行進著,鬼塚英雄閉目養神,佐佐木則在一旁處理文書工作。兩年前紅鬼堂的叛變,重創了鬼塚盟,鬼塚英雄在鬼門關前活了回來,拖著病身逃出醫院。
橋上事故後,早有人通報鬼塚盟,隻是晚了伊武諒二一步,被拋下橋的佐佐木並沒有身亡,冰冷的水讓他的傷口發疼,瞬間清醒過來,並被前來救援的弟兄們救上岸。
他不顧傷勢指揮跟蹤,布下眾多耳目。鬼塚英雄果然送到紅鬼堂主持的醫院中,弟兄們於是守在醫院外頭,伺機而動。佐佐木傷勢過重昏厥過去,改由青鬼堂堂主領隊守候,一見到鬼塚英雄踉蹌而出,頓時哭出男兒淚,上前將他救了回去。
青鬼堂差女性喬裝護士,將鬼塚英雄的衣服與其中一個嘍囉對換,然後放火燒了屍體;幾個弟兄假裝是醫院探病的家屬,第一時間參與滅火,移走其他病患,讓傷害減至最低,幾乎隻燒掉那間加護病房跟屍體而已。
伊武諒二持續擴張勢力,許多不服他的堂口都被殲滅,之前他走私大量槍械,恰好用於一時;即使覺得鬼塚英雄之死有異,紅鬼堂決定不讓事情擴大,製止驗屍,草草埋了屍體,緊接著,鬼塚英雄未亡的消息便不逕而走,嚴重打擊新任盟主伊武諒二的名聲!
而鬼塚英雄被送往煞鬼堂前堂主的家中休息,那是個最安全的地方,因為蒼木前堂主該是憎恨鬼塚盟的人,是個即使女兒是鬼塚夫人也不能認的可憐家夥,因此沒有人會猜疑到他頭上。
轉醒後的鬼塚英雄,一邊養病一邊運籌帷幄,利用最短的時間號召最強的人馬,醞釀多時後,隻用一個晚上就回到鬼塚盟,生擒伊武諒二,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但是這一場仗打得辛苦,伊武占領短短半年的時間,組織勢力全部大亂,生性多疑的鬼塚英雄也變得無法再相信任何人!
之前歸屬伊武的人縱有再不得已的原因,他也無法接受!再加上有伊武這樣的人存在,迫使他對於堂口的勢力範圍有了意見,整肅鬼塚盟變成首要之計。
一直到大勢底定,他才從半死不活的紅鬼堂餘孽口中,確定了安子被槍殺墜海的消息,曆經壓抑與絕望之後,卻聽到有人在調查安子的風聲:他令佐佐木反追查,確定了安子不但還活著,而且竟然還嫁給了一個六十歲的老頭!
他一顆心狂亂暴躁,當他在伊武手裏搜出那張離婚協議書時,心痛如絞!但他知道安子是被迫的,伊武一定威脅她,看著上頭幹涸的淚跡與血跡,他閉上眼都能想像她是在什麽情況下簽下這張離婚協議書的。
但是,即使船長親眼目睹她頭部中彈、墜入大海,她還是活了下來!她好端端的活著,卻又嫁了人,甚至生了孩子!
滿腹疑問,心急如焚的鬼塚英雄想立刻飛來台灣找安子,但他是盟主,不能驟然放下組織貿然前來。他必須妥善安排時間,將事情處理完畢後,才能正式的前來尋找愛妻。
這幾個月的折騰,最新調查報告卻發現安子又離了婚,戶籍甚至遷出原本的地址,轉移了數個新地址,一一查訪後,不是空屋,就是已經住了別人。
他迫不及待的先找天使育幼院,再去找到她的前夫,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她。
他想問她,為什麽不回來?還想問,為什麽這麽快就改嫁?為什麽為別的男人生下孩子!
是否因為她認為他死了?
強忍著滿腔的怒火與悲傷,鬼塚英雄聽著佐佐木查看GPS係統,他們正準備蜿蜒上山,齊家就在這座山上,眼看著安子就快在眼前了——
“等等!”鬼塚英雄忽然喊了出聲,“把車子靠邊停!”
司機聞聲趕緊煞車,往左側的山壁停靠。這兒已經是山區,左手邊均是綠樹山壁,右手邊適巧有一間便利商店。
“盟主,您要買些什麽嗎?”佐佐木貼心的詢問。
鬼塚英雄沒有回答他,反而以一種驚愕的神態直直望著窗外,“安子……”
安子?佐佐木立刻回首,跟著往窗外看去。
山區的便利商店相當清幽,外頭隻停了幾輛車子,而門口卻停了一輛腳踏車,腳踏車上的籃子載滿零食,有個身影正蹲在輪子邊,檢查著輪胎。
他也以為自己眼花,但是那個不確定臉龐的女性,就是安子夫人!
“把車子開過去!停在腳踏車邊——不許驚嚇到她!”佐佐木飛快地做了決定,車上的鬼塚英雄屏住呼吸,視線無法自她身上移開。
車子俐落的往右一轉,往便利商店門口停去,腳踏車邊的女人果然抬起頭,注意到逼近的車子;她紮著馬尾,穿著高領毛衣及運動褲,熟悉的臉龐在一瞬間與車內的他四目相對。
安子!車子一停妥,鬼塚英雄就近不及待下車。
“哎呀,輪胎怎麽突然漏風了!”韋薇安正捏著輪胎,一臉懊惱,“一定是紮到什麽了吧……這樣怎麽騎回山上啊!”
一道人影突然停在她麵前不動,她疑惑的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還戴著墨鏡的男人正俯視著她。
“嗨?”韋薇安緩緩站了起來,“先生,有事嗎?”
先生?鬼塚英雄瞪大眼睛。她在說什麽?
她往黑頭車望了一眼。名貴轎車、西裝筆挺……喔,還有秘書,敢情這又是哪家的總裁董事長嗎?
“薇安!”便利商店店長走了出來,“抱歉,我這裏沒有打氣筒耶!”
“嗄,糟糕了啦!”韋薇安逕自往店長走去,“這樣我要叫人下來接我了。”
“這裏有人在吧?打通電話就好了啊!”
“我不喜歡麻煩他們!”她拍了一下店長的肩頭,“好啦!我自己處理,謝啦!”
然後,她再跫了回來,發現腳踏車邊的黑衣人還站著時,覺得非常不對勁。
“呃……先生,你有事嗎?”她試探性的再問了一次,這次卻不敢離得太近,“如果要買地圖的話,便利商店裏也有賣喔!”
佐佐木實在受不了了,跟著下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韋薇安。
她看著佐佐木,雙眼突然瞠大,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就要喊出安子夫人——
“哇,你燒傷得很嚴重耶!沒有去做植皮嗎?”認真的看他燒毀的半邊臉,她現在有在燒燙傷中心當義工,對這種事情還挺了解的。
“安子夫人……”他茫然的瞧著她。夫人在說什麽?
韋薇安一怔,聽到日語,意識到眼前是日本人。哇,是觀光客嗎?他們這片山有什麽好觀光的?可是怎麽看都像是有來頭的人……該不會是齊伯伯的客戶吧?
“你們來觀光的嗎?”她開口說出流利的日文,“還是來找人的?”
這是在開什麽玩笑?佐佐木看著她。夫人在裝傻嗎?還是故意開玩笑?她怎麽一副不認識他們的樣子?
“找人。”鬼塚英雄忽然接口,並且回眸看了佐佐木一眼,警告他不要出聲。
“找誰呢?是不是迷路了?”韋薇安拎著袋子,一一把籃子裏的零食裝起來,“我對這裏還算熟,說不定我會知道。”
“齊天勝。”沉著聲音,他緊握著拳。
“喔,果然!”韋薇安亮了雙眼。是來找齊伯伯的!“我剛好知道在哪兒,我帶你們去……不過,我可以坐個順風車嗎?”
“謝謝你。”鬼塚英雄轉過身子,為她敞開車門。“佐佐木,你到後麵的車子去。”
她又道了聲謝,回身往便利商店跑去,請店長幫她雇好腳踏車,晚點再過來拿;緊接著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回黑頭車邊,自然的坐了進去 。
她不是在演戲。
鬼塚英雄強壓著越來越快的心跳。他了解安子,她的眼神跟過去截然不同,見到他時並沒有興奮或是驚訝,他就像是路人一樣,對她來說什麽都不是……
“小姐怎麽稱呼?”
“咦?我叫韋薇安。”她刻意一字一字的念著自己的名字。平常齊伯伯的日本客戶都不太會念她的名字。
“哦……安子。”他摘下墨鏡,突然念出這個名字。
有那麽一瞬間,韋薇安對那個名字起了反應,擱在膝上的手彈動了一下。
“安子?”她緩緩轉過頭,望向鬼塚英雄。
一對上他黑潭似的雙眸,她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被吸了進去。
她看過這雙眼睛!曾經有雙眼睛愛凝視著她……韋薇安蹙起眉頭,她大膽的梭巡他的臉,那眉宇之間的氣勢、那神情,好像在她腦子裏出現過。
“安子。”鬼塚英雄再喚一次。
“不、不是安子……”她突然心口有些緊窒,“沒關係,就這樣叫,你方便就好。”
或許韋薇安這名字太難叫了,所以他直接喚她安子。
“你也住這裏嗎?”
“嗯!我剛好住在齊家。”韋薇安回過神,恢複適才的開朗模樣,“你們是日本企業嗎?我沒聽說今天有客來訪。”
“事出突然,所以冒昧直接過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是……齊天勝的夫人嗎?”
“咦?”韋薇安詫異的瞪著他。她跟齊伯伯結婚的事根本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這個日本人會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
“小道消息而已。”
“你搞錯了,我跟他不是夫妻!”她顯得有點不悅。
“抱歉,是我搞錯了,隻是我聽說他並沒有女兒,所以……”試探並未結束,但截至目前為止,安子給他的反應都教他心碎。
“這是私事,你問太多了!”韋薇安別過頭,往窗邊挪近,擺明不想再跟他攀談。
奇怪,假結婚的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而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在打探……等等,他們該不會不是客人吧?
“停車!”她突然攀住前座座椅,朝著司機大喊。這讓司機緊急煞車,而她立刻下車。
“安子!”鬼塚英雄見狀,連忙追了出去。
“你們太奇怪了!”一下車,她才發現後頭還有一長串的黑頭車,“天哪,你們是誰啊?”
“我是鬼塚英雄。”他悲涼的念著自己名字,緊盯著她的雙眼,期待能得到任何反應。
“鬼塚……英雄?”她重複念著他的名字,但神情卻沒有任何激動,“我沒聽過。”
她幫齊天勝整理過客戶資料,並沒有這個名字。
沒聽過……鬼塚英雄的心幾乎冷了。
“安子,你不記得我了?”凝視著她,他好想好想立刻擁抱住她。
韋薇安怔然,倒抽一口氣,倉惶的看著他,再住後頭的黑頭車陣一望,而佐佐木也站了出來,激動的凝望著她。
她是個失去記憶的人,她記得自己!
被撈起時,身上穿戴的都是名貴且正式的和服,即使醒來後隻記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卻會說一口流利的日文,所以她跟日本或有淵源,她一直這麽認為。直到現在,當真正的日本人站在她麵前——
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有股她熟悉的味道,坐在他身邊,她覺得似乎曾有過這樣的場景。他的眸子她最難忘懷,她曾被那樣的眼神凝視著,那是看似平靜無波的黑潭,但池底卻有著熾烈的狂熱。
這個男人說他叫鬼塚英雄,鬼塚,她身上也有個鬼字!
那是一個妖冷的刺青,刺在她的肚臍左下方,一把彎月的利刃,著以紅色,中間是楷體的鬼字,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顯得異常刺眼。
她對著鏡子看過無數次,卻記不起來那個刺青代表的意義,甚至不記得在哪裏刺了這個圖。
可是她覺得那很重要……重要到齊伯伯提過幾次雷射去除,她都不願意。
過去來找她了嗎?韋薇安粉拳緊握,拚命做著深呼吸,手心直冒汗。
“我叫韋薇安。”她吃力的吐出這幾個字,“其他的,我都不記得。”
鬼塚英雄難過的閉上雙眼。如他所預料,安子的眼神澄澈到不包含過往的一切!所以她不認得他、不認得佐佐木,對他們什麽都不記得!
“你……是我的過去嗎?”她抬首,迎視著他。
“我認識你,你叫安子。”鬼塚英雄上前一步,她退了一步。
“安子?你……”她有些旁徨,“是傷害我的人嗎?”
她頭部中彈,全身是擦傷與裂傷,被扔進大海裏漂流,差一點就死在海裏,成為魚類的餐點。
“我不是!”鬼塚英雄驀地大吼。安子怎麽能認為是他傷害她的呢!
他的吼聲反而嚇到了韋薇安,她下意識的往後退卻,慌張的拿出手機要叫傭人來接她,她不想待在這裏一個人麵對未知的過去。
她是喪失記憶的人耶,連誰傷害她都不記得了,怎麽能隨便相信人!
“夫人!安子夫人!”佐佐木激動的前來,“你不記得盟主了?不記得我們了?”
夫人?這個燒傷病患為什麽叫她夫人?而且誰是盟主——她下意識的看向鬼塚英雄。他?是盟主?什麽盟……幫派?
瞬間,鬼塚盟這三個字出現在她腦海裏。
“喂?”撥出的話機傳來應答,韋薇安緊握著手機,趕緊報出所在地,請人來接她。
現場陷入一片尷尬,一串黑頭車卡在路上,引起過路車的側目,她幾乎是站在角落,跟鬼塚英雄保持一段距離。
她的頭突然有點痛,這些人突然出現,闖進她的腦子,也讓許多片段影像略過她的記憶。
“我是來帶你回去的。”長久沉默後,鬼塚英雄開口說出他的目的。
韋薇安隻量斜睨了他一眼,“回去?回去哪裏?”
“我們的家。”他伸長和,“跟我走,安子。”
她瞧著眼前的大手,那感覺也似曾相識。她認得這隻手、認得這個人,她心底知道,但也僅限於熟悉,卻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現在的家在山上,我住在齊家。”咬了咬唇,她並不打算逃避追上來的過去,“我現在記不起你們,所以我不可能跟你走!”
不!他是來帶安子走!她還活著,就應該跟他一起回日本!
他不會去計較那些無謂的事情,她是因為喪失記憶才會跟別人結婚、才會成為母親,這些他都能接受,隻要她願意跟他走。
“你是我的安子,我不可能把你扔在這裏!”鬼塚英雄又逼近一步,“這裏不會是你的歸屬,你的家在日本,我們的家。”
“嘿!別強人所難,我根本不記得你是誰,也不能確定是不是你把我扔進海裏的。”她伸出手,製止他開口,“不過我可以聽你說。”
聽?他不想接受。他要的是現在就帶安子走!
“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我準備好了再打電話給你。”她拿出手機,佐佐木領令上前,報上了鬼塚英雄台灣的聯絡電話。
不遠處傳來喇叭聲,齊家的傭人來了,他看到黑色的車龍,也嚇得瞠目結舌;韋薇安倒是輕鬆的提過零食,從容不迫的略過鬼塚英雄的麵前,前往自家的座車。
電光石火間,鬼塚英雄卻突然攫住她的手腕。
她回首,不見恐懼、不見驚慌,她挑高了眉,以一種質疑似的目光瞅著他。
“幹麽?”
“你知道我可以現在就把你擄上車,直接帶回日本嗎?”他咬著牙,忍耐著想擁抱她的衝動。
“知道。”她挑起笑容,“但是你不會這麽做。”
“是嗎?”
“你不會,因為你知道如果你這麽做,就證明了你就是開槍打我還把我丟進大海裏的混帳!”她晃晃右臂,“可以放手了吧?”
再看她一眼,鬼塚英雄才鬆了手,目送著她上了車,駛離他眼前。
她果然是安子!那神態、那傲氣,一點都沒變,是初到日本的安子!雖然她喪失了記憶,卻未曾改變她的性格。
她依然是那個他所深愛的安子啊!
“夫人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佐佐木悵然若失。他也是滿懷著希望想找到夫人的啊!原本以為如此幸運,想不到戶籍遷出的夫人依然住在齊家,順利找到人,她卻不記得一切了。
“她是因為頭部中彈而失憶嗎?”鬼塚英雄遙望著遠去的車影,他真該將伊武諒二碎屍萬段才對!
“極大的可能……夫人在台灣的醫療資料中,是從產檢開始的,之前並沒有任何就醫資料。”他也奇怪,依照夫人的傷勢,怎可能沒有就醫紀錄?
除非,她是在私人的醫院裏就診,取得就有極大的困難。
而齊天勝名下就有一家醫院。
“走吧!”鬼塚英雄戴上墨鏡,回身住座車的方向去。
“盟主?”真的就這樣算了?
“等安子的電話吧!”他竟露出會心一笑,“你放心好了,她還是安子。”
他愛的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