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拜師
風中，花香四溢。
窗下，竹影婆娑。
耳邊，是一陣鳥鳴喳喳。
床上，薑心離眉頭一蹙，似被這嘈雜聲驚擾，緩緩睜開眼，隻見一抹床簾掛在床頭隨風飄揚，她起身坐起，環顧四周，屋內陳設極其簡單，兩桌，一床，三書架，便是全部，它們的材質獨具特色，皆由竹子製成。
猛然間，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來，帶著一縷花香撲鼻而至。
薑心離立刻轉頭，隻見在那離窗最近的竹桌上，擺著一盆小蘭花，她挪步向前，端起桌上的蘭花嗅了嗅，隨即搖了搖頭，和方才聞到的花香不一樣。
薑心離放下蘭花，抬眼向窗外望去，猛地一瞬間，她呆住了。
院內，一排排龍鱗竹巍然屹立，中央花壇裏，百花爭豔，紅的、白的、黃的，各色玉英競相綻放，薑心離閉上雙眼深呼吸，花香順鼻而入，將體內的倦怠一掃而空，留下一縷清爽。
不經意間，她嘴角揚起一絲微笑，這抹笑容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會在此刻出現，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就再也沒笑過。
就在她回憶之時，砰砰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薑心離收起笑容，轉頭向門望去，隻見一個人影立在門外。
她沒有出聲，那人也沒有貿然進屋，而是在門外靜靜候著。
過了半晌，見屋內沒有聲響，那人轉身欲走。
這時，薑心離終於開口了，“請進。”
吱呀一聲，竹門被輕輕推開，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皮膚白皙，鼻梁高挺，一雙眼睛如泉水般清澈透明，見到薑心離，他微微一笑，雙手抱拳對著她俯身一拜，柔聲道，“姑娘可好？”
看到男子注視著她，薑心離下意識地側過臉，將右臉的長疤移出他的視線，點了點頭，緩緩道，“我沒事，這裏……是哪？”
“這裏便是你跋山涉水、日夜苦尋的地方——鬼穀山莊。”
“什麽？！”聽到‘鬼穀山莊’這四個字，薑心離抑製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大聲叫了起來，但隨即恢複冷靜，警惕地看著男子，身子邊往後撤，“你……你怎麽知道我要來這裏？”
見她如此緊張，男子立刻擺了擺手，“別害怕別害怕！我並無惡意！我見你頂著大雪四處向路人詢問鬼穀先生的住處，便知道你此行是來找鬼穀先生的。”
“你跟蹤我？”薑心離依舊警覺地看著他。
男子麵不改色，從容道，“是鬼穀先生派我調查你的底細。”
“調查我？鬼穀先生為什麽要這樣做？”
“並不是針對你，鬼穀先生為了防止別國細作潛入衛國搞破壞，對來往的人都會進行一番調查，你自然也不例外。”
薑心離聽了他的這番話，這才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跋山涉水來衛國尋找鬼穀先生，是為了求學拜師吧？”
薑心離點了點頭。
“好，那你跟我來吧，我這就為你引薦家師。”男子側過身，揮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薑心離猶豫了一會，隨即向前走去
。
長廊上，二人沉默不語，男子在前，薑心離在後。
廊外的景色不停地變換著，而薑心離的目光始終盯著眼前男子的後背。待人如此有禮的男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二人安安靜靜又走了一段，薑心離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停下腳步，轉過身笑看著她，答道，“我叫越明善。”
“越明善……”薑心離小聲嘀咕著，抬眼望向他，對上他眼的瞬間，薑心離呆住了，他的眸子就像那星空般夢幻深邃，深深吸引著她。過了半晌，薑心離緩過神來，立刻紅著臉低下頭，小聲道，“你……你怎麽不問問我的名字？”
“師父說過，非禮勿言，況且是姓名這般重要之事。姑娘若是不想說，在下豈敢先問？姑娘遠來即是客，冒犯了客人，是為無禮也。”
“我叫薑心離。”薑心離小聲念叨了一句，沒想到越明善竟是聽了進去。
越明善笑著點了點頭，“薑姑娘，這裏便是山莊大堂，家師待的地方。”說完，身子向後一撤，讓出一條道來。
薑心離向前踏了一步，轉過頭，便是大堂，隻見寬敞的大堂內擺放著幾張竹倚，正中央的竹桌上方，掛著一竹匾，上麵細勁有力地刻著兩個字，“縱橫”。在竹桌的兩旁，各有兩張竹倚，其中一張空著，另一張上坐著一位長須老人，他麵色紅潤，頭發半白，雖閉著雙眼，卻給人一種看得見的錯覺。
越明善走上前，對著鬼穀子一拜，道，“師父，薑姑娘來了。”
鬼穀子點了點頭，緩緩睜開眼。
“鬼穀先生好。”薑心離雙手作揖，一旁的越明善退至鬼穀子身後。
“薑姓？姑娘可是齊國人？”
“正是。”
“齊衛兩國雖無千裏之遙，但往返其間也需半月之久。”鬼穀子看著眼前衣服皺舊的女子，緩緩道，“看你這般模樣，想必來時經曆了不少苦難，你此行來朝歌城找我，所謂何事？”
“我想拜您為師，向您學習兵法。”
“想拜我為師的人多著去了，你又是為了什麽？”鬼穀子凝視著薑心離。
“為了報仇。”薑心離絲毫沒有掩飾內心的想法，脫口便出。
“你的仇人是誰？”
“齊國國君，薑明兮。”
鬼穀子訕訕一笑，“你可知七國之中，就屬齊國實力最為強盛？”
薑心離點了點頭，“明白。”
“你可知齊國國君身邊圍著一群殺人如麻的麒麟刺？”
“明白。”
“你可知要想推翻這等強國，比登天還難？”
“明白。”
“既然明白，你還要執意這麽做？”
“是的。”薑心離斬釘截鐵地說道。
“荒唐！荒唐！”鬼穀子搖了搖頭，厲聲道，“此事凶險萬分！我看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我一定要報仇！為了死去的爹爹，為了所有人！就算搭上了性命，也在所不惜！”薑心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老人磕了幾個響頭，“求鬼穀先生成全！”
“我若是不答應呢？”鬼穀子憤然起身。
“那我便在這長跪不起，直到鬼穀先生答應！”
“好，那你要跪就跪到外麵去，別在這擋道！”說完，鬼穀子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薑心離默默站起，走到庭院中央，再次跪下。
越明善慌忙趕上前去，好聲勸道，“薑姑娘，你還是回去吧，師父是為了你好，如此凶險之事換做是我，我也不答應啊。”
“若是不報仇，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越明善凝望著薑心離的雙眸，從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深不見底的悲傷。
“好，你真要跪，我也攔不住你。”越明善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饅頭遞給薑心離，“但前提是你得活下去，沒有健康的身體，你要怎麽報仇？”
薑心離盯著他手中的饅頭，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伸出手將其接下。
“吃吧吃吧，我還有事忙，先走了。”說完，越明善轉身便走。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薑心離眼眶一紅，模糊了視線。她一邊啜泣著，一邊嚼著饅頭，連日來的委屈苦難化作淚水在她臉上徜徉。
走廊轉角，越明善借著樹蔭遮擋，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唉，明明內心是個小孩，卻偏要將自己偽裝成大人的模樣，何苦呢？放下仇恨不好嗎？”
天空下著大雨，薑心離顫抖著身子跪在庭院裏。冰冷的雨水漫過她的膝蓋，而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鬼穀子撐著傘從大堂裏走出，他的身後跟著越明善。
看到二人出現，薑心離立刻挺直腰背。
這一次，鬼穀子沒有繞過她，而是徑直走到她身前，看著她厲聲道，“你已經在這裏跪了七日，我再問你一次，這仇！你還報不報？”
聽了這話，薑心離一如既往地說道，“還是那句話！這仇我一定要報！”
“好！”說著，鬼穀子從腰間掏出一粒丹藥，遞給她，“這是一顆毒心丹，服下之後，每到夜裏你的五髒六腑便會翻江倒海痛不欲生！你若是吃了它，我就收你為徒！如何？你敢不敢……”
話還沒說完，薑心離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丹藥倒入口中。
鬼穀子先是一愣，隨即緩過神來大笑道，“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鬼穀子的徒弟！我教你縱橫之術，助你……”
話音未落，薑心離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越明善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抱起，鬼穀子伸出手搭在她的腕上，輕舒一口氣，“沒事，隻是勞累過度而已。”
“師父，您方才給她吃的是……”
“你放心好啦！”鬼穀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為師隻是想看看她的決心到底有多大，並不是真的要折磨她。那藥是活絡丹，她跪了這麽久，想必腿已經沒有知覺了，吃下它正好舒筋活絡，你趕緊送她回屋休息吧”
越明善點了點頭，轉身即走。
雨不停地下，鬼穀子手持紙傘站在雨中，久久沒有離去。
老人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一聲輕歎，“解鈴還須係鈴人，你的恨因他而起，最終還是要由他來了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