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陌上浮香（一）
除夕的北郡城街頭確實是洛霓裳鎖想象不到的熱鬧，到處都是賣各種小食品小玩意兒的攤販。街上熙熙攘攘，比肩接踵，洛霓裳跌跌撞撞地跟在軒轅七殺身後，稍微有些不留意就會被人潮衝散。
軒轅七殺回過頭，明明打扮的明豔照人的洛霓裳卻是皺著整張小臉在人群中擠過來擠過去，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轉身走到洛霓裳的身邊，一把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緊緊地握著，一邊堅定卻溫柔地說道：“抓緊我。”
原本心裏還對周圍擁擠的環境頗有微詞的洛霓裳，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和話語擾亂了心緒。
第一次與一個異性這般親密，可是卻完全沒有討厭，內心深處好像還有絲絲的雀躍。周圍紛紛擾擾的人聲好像都消失不見了，天大地下，隻剩下她和他。手上他的溫度清晰的炙熱，帶著心跳的節奏，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自己的心房。
“怎麽了？”軒轅七殺見洛霓裳隻是呆呆地望著自己並不說話，心下不禁有些擔心，有些著急地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人太多了擠傷著了？嚴不嚴重？要不要回去？”
雖然眼前的人頂著齊元軒的麵容，但是洛霓裳知道是他，見軒轅七殺這般緊張，於是輕笑著搖了搖頭說：“沒事，我沒事，不用回去。隻是很久沒有見到這般熱鬧的場景了，一下子有些不能夠適應。”
軒轅七殺聽她這般說才鬆下一口氣來：“我還擔心你不喜歡這樣的場麵，若是這樣，那七殺可真是抱歉了。”
“沒有，我很喜歡，”洛霓裳笑笑說道：“老實說，活了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這樣輕鬆地和一個人外出。以前都是待在樓裏，就算是出去，也都是……為了任務。”
說到這裏洛霓裳原本臉上雀躍的顏色漸漸消退了。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像她這般大的女子連一次街市都未逛過呢？洛霓裳回想這些年，每每那些美好的節日裏，那些平常人家的女子三兩結伴去逛有趣的街市，去看美麗的花燈，又或者當她們羞澀地和心儀的少年郎漫步在花間月下時，自己都是在做著什麽呢？是著了黑衣在夜色下潛行？還是手持兵刃了結一個又一個生命？或者是和君無憂一起在葉歌的書房裏探討著關於塵夜樓的未來？
這十年來，她見過的黑夜比白晝要多，多的連她自己都要忘了陽光的味道。想來這也是她第一次在街上見到這麽多的人，和這麽多的人比肩接踵。這樣如此真切感受到濃濃的人氣，讓她覺得自己還是存活在這個世間的。
“裳兒，”軒轅七殺望著眼前這個女子淒然的麵色，心裏也是明白她的想法的。這十年來，洛霓裳所過的生活，所承受的痛苦，又何嚐不是他正在經曆的呢？而他背負的東西比起洛霓裳而言甚至更多，更艱難。可是這個男子越是柔和了臉容，溫和的笑意像是初冬的暖陽，化開了積蓄已久的冰雪：“你隻要安心地待在我身邊就好，其他的都交給我吧。”
“七殺……，”洛霓裳抬起頭，眸間的冰雪化作點點星光，清淺的笑容漸漸浮起，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軒轅七殺笑著，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處小攤說道。
洛霓裳隻是點了點頭，就隨著軒轅七殺朝著他所說的地方走去。
走近了才發現這是一個賣各種小飾品的攤位。各種樸素卻精致的發簪，手環，耳珠。雖然不似那些金銀之物來的貴重，但是都是別具一格的。洛霓裳一看到就喜歡上了。
軒轅七殺注意到她眼中的那一絲喜愛，笑著問道：“喜歡？那就挑一個吧。”
洛霓裳也不客氣，朝著軒轅七殺笑了笑就對著攤上擺著的飾品挑了起來。不多時，舉起一個
桃木雕成的發簪，樸素的外形沒有任何多餘的花飾，隻是在簪子的尾部雕了一朵蘭花的樣式，卻讓人覺得意外的精巧。
“你看這個怎麽樣？”洛霓裳笑著，舉起手中的桃木簪問道。
軒轅七殺隻覺得這樣燦爛的笑容恍的自己的心神一漾，很快的回過神來接過洛霓裳手上的桃木簪，細細地看了一番才讚道：“素而雅，不浮不躁，很適合裳兒這樣的女子。”
洛霓裳聽他這麽說更是對手中的簪子愛不釋手了。
那小販見洛霓裳與軒轅七殺二人服飾皆是不凡，知道是遇到了大客戶，於是連忙招呼道：“不瞞二位，這個簪子雖然看起來樸素，但是卻是內子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親手雕刻出來的，很是花了一番功夫。這位爺，買個這樣的簪子送給夫人才顯得更與眾不同不是嗎？”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洛霓裳連忙擺手想要解釋：“我們不是……”
“包起來吧，我們就要這個了。”軒轅七殺打斷洛霓裳的解釋直接對小販丟了一錠銀子吩咐道。
那小販一見軒轅七殺出手如此闊綽，哪裏還管得了洛霓裳想要說什麽，連忙收了銀子將簪子包了起來，麵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來了：“這位爺，您的簪子。”
軒轅七殺接過包好的簪子又遞給洛霓裳，聲音裏滿是笑意：“夫人，可還滿意？”
洛霓裳被噎的說不出來話，結結巴巴半天才說：“你怎麽也這樣？別人誤會了，你也不解釋解釋。”
軒轅七殺卻不理她的這番話，隻是取出桃木簪扶住她的發髻，將簪子輕輕插入發絲中，退後一步歪著頭看了看，麵上帶著滿意的笑容：“很好看。”
洛霓裳麵上一紅，原本質問的話語像是遇到陽光的冰雪，漸漸融化消弭：“我在問你……”
“出門在外，雖然我易了容，但是還是要小心。假扮成夫妻更容易掩人耳目。”軒轅七殺解釋道。
“這樣啊……”洛霓裳喃喃道，這樣的解釋天衣無縫，可是卻不是心裏期盼的那樣。
“喜歡嗎？”軒轅七殺牽過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嗯？”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洛霓裳微微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才揚起笑臉微微點了點頭答道：“喜歡。”
“你喜歡就好。”如玉的容顏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掩飾不住的笑意在臉上跳躍歡騰。
第一次可以如此正大光明的在你身邊以擁有者的身份守護你，我多麽慶幸你給了我這樣的機會。若是時光可以停留，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願意換來這一時的安寧。
“我們去吃點東西吧，逛了這麽久都餓了。”洛霓裳指著不遠處的山水閣，笑的頗為狡黠。
軒轅七殺望著眼前女子眼中閃爍的一絲得意，心下明白她打的是什麽主意，於是甚是灑脫地一笑說道：“好啊，既然是裳兒的要求，我又如何拒絕地了呢。”
站在山水閣的門口，洛霓裳不禁感歎。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夏末，那時候天氣還有些炎熱，自己也隻是一個人；轉眼間已是穿了厚厚的襖子的冬天了，身邊卻多了一個人。
“怎麽不進去？”軒轅七殺見洛霓裳站在山水閣的門口望著門楣上的招牌怔怔出身，於是開口問道。
聽見詢問洛霓裳收回思緒，轉頭望著男子有些疑惑的麵容笑著說：“我隻是想到了第一次來這裏的場景，轉眼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我卻覺得好像還是昨天，時間過得太快了。”軒轅七殺笑笑說道：“我們進去吧，你不是餓了嗎？”
洛霓裳點了點頭，隨著軒轅七殺進了山水閣。
進了門還未尋到一處
位置坐下，洛霓裳便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姑娘？姑娘是你嗎？”
洛霓裳循著聲音望去，居然是當時接待自己的那個店小二。
隻見那店小二見到洛霓裳麵上十分激動，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姑娘真的是你嗎？你可回來了。姑娘您這些天去哪了，突然一聲不響地離開，可把我擔心壞了。您的東西我都還給您留著呢，我這就給您去拿。”
說著便轉身想要去來洛霓裳落下的東西。
洛霓裳連忙出聲攔住他，她沒想到自己初來乍到這裏無親無故的，卻還有一個店小二如此掛心她，心下不禁湧起一股暖流：“小二，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情，因為比較緊急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一聲。現在已經沒事了，謝謝你這些天對霓裳的掛念，霓裳很感動。”
“姑娘您這麽說可真是折煞了小的，”那小二頗有些小感動的說道：“這都是小的應該做的，隻要姑娘沒事就好。姑娘這次來是來取之前落下的東西的吧，小的這就給您取來。”
“我們隻是來吃些東西的，”軒轅七殺突然出聲：“洛姑娘落在店裏的東西我日後自會命人來取。”
那小二聽到這聲音才意識到還有其他人在場，抬頭看到站在洛霓裳身後的人的麵容時，小二的臉色都變了，指著軒轅七殺結結巴巴地說著：“掌……掌……掌……”
“掌什麽掌，還不快去備些酒菜來。”軒轅七殺厲聲打斷小二接下來要說的話，吩咐道。
接觸到軒轅七殺警告的眼神，那小二才反應過來，顫顫巍巍地彎著腰答道：“小的這就去準備，還請姑娘和這位爺稍等片刻。”
說完跟有人追趕他似的，一溜煙地跑了。
洛霓裳見那小二這般，忍不住掩住嘴笑了起來：“小二肯定把你當成他們掌櫃的了，看把他嚇的。”
“那我就隻好冒充一番齊兄了，裳兒可不要戳穿我啊。”軒轅七殺笑著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給洛霓裳。
“若是這樣可以吃一頓不要錢的飯的話，霓裳一定不會戳穿你的。”洛霓裳接過軒轅七殺遞過來的茶水淺淺飲了一口笑著說道。
正說著，小二已經端著飯菜走了過來。小二就站在了洛霓裳旁邊，所以洛霓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小二微微有些顫抖的雙腿，不禁笑著打趣道：“小二，你好像很怕你們掌櫃的？”
聞言，軒轅七殺也抬起了頭，目光隨意地從小二的身上一掃而過。
就是這簡單的一撇，卻讓店小二抖得更嚴重了，結結巴巴地說：“我隻是……好久沒看到……沒看到掌櫃的了，有些……有些激動。”
洛霓裳見他額頭都沁出了些許的汗珠，便想著不再逗他了，於是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你還是下去吧。”
店小二聽洛霓裳這般說如獲大赦般的連忙點頭彎腰道：“那小的告退了。”
小二走後洛霓裳又是一陣笑道：“看起來，小二好像很怕你。”
軒轅七殺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怕我吧？”
洛霓裳一愣，繼而才反應過來道：“也是，現在你是元軒的臉，看來他怕的是元軒。”
說完臉上又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元軒人向來很好的，待人總是很溫和，小二以前也總是和我說他們掌櫃的如何如何好，怎麽會像這樣怕他呢？”
“也許齊兄對下屬比較嚴厲吧，”軒轅七殺淡淡地說道：“飯菜要涼了，先吃飯吧。”
“嗯，好，有段時間沒有吃到這裏的飯菜了，還真有些懷念。”洛霓裳笑著說道，接過軒轅七殺幫自己盛好的飯碗說道。
軒轅七殺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低垂的眼眸中一絲疑色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