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一章 紅妝為誰
鷹不泊性子暴戾，向來喜歡先發製人，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鷹不泊已經打了過來，手形身法十分淩厲怪異：“紅鱗護法，今日就讓你試試我新練的鷹爪拳吧！”
“你的拳頭雖硬，也要打到我才作數吧。”紅鱗背過手，猶如風吹蘆葦，彎而不折，輕鬆躲過，回身卻給了他一記重擊，雖然隻是兩指，卻打得鷹不泊一個趔趄。
“好啊！”身旁的鷹不泊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身子也因為激動被帶動起來。
鷹不泊迅速回轉過身想要偷襲，拳頭卻被紅鱗的手掌包住，一揉一轉一搓又回身一掰，關節被掰折的聲音清晰得連台下都聽得分明。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以柔克剛吧。”
“大王說的沒錯，那鷹不泊隻會蠻力，怎敵得過紅鱗護法的四兩撥千斤。”
“一切隻是開始，現在論勝負未免為時過早。”
正這時，鷹不泊好像在紅鱗耳邊說了什麽，紅鱗一恍神，腰部受到了鷹不泊重重的一擊，紅鱗隨即踉踉蹌蹌向前走了幾步。
台下瞬時一陣**。
“大王，怎麽回事？”飛白緊張地道。
“他……他好像受傷了。”此刻，一向淡定的我也淡定不住了，我忽然想到了什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頭腦一片眩暈，糟了，他一定是為了給我療傷損失了法力！怎麽辦，上次我已經連累他變回原形，這次會不會曆史重演呢？
飛白扶住我：“大王，你怎麽了？不如我扶您回去休息休息吧，身子重要。”
“不，我沒事。”我勉強站直，繼續觀戰，紅鱗，你一定要挺住，不許出事！
“哈哈，看來大名鼎鼎的紅鱗護法也不過如此嘛！”鷹不泊大笑道。
“少廢話，有本事今日就都拿出來吧，本護法奉陪到底！”
鷹不泊看出了紅鱗的強撐，手下暗暗運足了力，騰身而起，一個俯衝朝紅鱗撲去。
“紅鱗小心！”我大喊了一聲，紅鱗勉強躲過，卻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住手！”鷹不泊還欲乘勝追擊，聽見我的聲音停了下來。
我衝過去擋在紅鱗麵前：“夠了，不要再打了，我們認輸了。”
“認輸？”鷹不泊冷笑了一聲，“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你若誠心認輸便跪在地上給我磕三個響頭，說‘鷹不泊大王，我錯了’。”
“好，我磕。”
“方休！”紅鱗掙紮要阻攔我卻嘔出一口鮮血來，“方休，我不許你跪，這個妖王他沒有資格當！”
“紅鱗，是妖王之位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既然他對這個妖王之位如此垂涎，這個妖王就讓給他當好了。”
“看見了嗎？他都要死了，再不磕你可就來不及救你的情郎了哦。”
“我磕！”我毫不猶豫地跪下來，正要磕第一個響頭，卻聽見空中一聲大喝。
“娘親，我來遲了！”我轉過頭看見小瑚從天而降。
“小瑚……”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老東西，今日讓我來會會你吧。”
“瑚靈仙？你不好好的當你的珊瑚王，跑到這裏來湊什麽熱鬧？再說你與他們無親無故，憑什麽替他們出戰？”
“誰說我與他們無親無故了？”小瑚走過來將我和紅鱗一一扶起，“這是我爹爹，這是我娘親，代父出征，代母出戰，天經地義，有何不可？”
“你胡說！他們一個是魚，一個是鳥，怎麽可能生出個珊瑚？”
“我說他們是我的父母，又沒說我是他們生的，隻要妖籍裏寫著他們是我的父母就夠了。”說著小瑚扔給鷹不泊一本冊子，“不信你自己看啊。”
鷹不泊看也沒看就將那冊子扔了下去：“紅鱗護法就是掌管妖籍的，想要弄這點小把戲還不是輕而易舉，少在這裏跟我耍小聰明了，既然你不怕送死那就來吧！”
“痛快！”
我扶著紅鱗站到一邊，小瑚開始和鷹不泊打了起來。
“紅鱗，你怎麽樣了？走，我帶你回去。”
“不。”紅鱗搖搖頭，“我還能挺得住，我們要留在這裏給我們的兒子加油。”
我吃驚地望向他的眼睛，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眼底閃過一絲尷尬，但我卻從他的眼裏看見一片純淨的汪洋，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笑了，“嗯，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沒有什麽難關是過不去的。”
小瑚和鷹不泊大戰了八百回合，他們一個年輕迅捷，一個老辣淩厲，誰都沒有辦法讓誰認輸，照這樣下去，恐怕要打到明天了。小瑚倒是聰明，跟他玩起了心理戰，一邊打一邊嘻嘻哈哈地調侃他，那鷹不泊求勝心切，很快就不淡定了。
“瑚靈仙，我跟你拚了！”鷹不泊是真的急了，竟然祭出了自己的元丹，要同小瑚玉石俱焚。所謂元丹，就是一個妖精的所有法力承載者，祭出元丹就意味著殺雞取卵，一旦元丹被毀，將魂飛魄散。
“大哥，為了區區一個妖王之位，不必如此認真
吧。”這下子小瑚是真的心軟了，高手過招，勝敗隻在一念之間。在求勝心上，鷹不泊是破釜沉舟，沒有給自己留餘地，而小瑚則不然，隻是那一念之間的猶豫，小瑚沒有躲過鷹不泊的攻擊，被擊倒在地上。
“小瑚！”我和紅鱗趕上前，“小瑚，你怎麽樣了？”
小瑚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對不起，小瑚讓你們失望了。”
“不，你是最值得我們驕傲的小瑚，今天的你就是娘親眼裏的大英雄。”
“兒子，好兒子，沒給我丟臉。”
“行了行了，少在這裏演親情的戲碼了，事到如今，趕緊爬過來向本妖王求饒，或許我還能放你們一馬。”鷹不泊已經掩飾不住要笑出來了，就在這時，空中又傳來一聲斷喝。
“孽障！你做夢！”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天啊，是黑鬥篷！
看到黑鬥篷的那一刻，鷹不泊的眼睛都變紅了：“老家夥，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以為你早就死了呢！”
“孽障，當年是我苦心教你法術，沒想到今日你已經成了這般模樣，往日憐你忍你是我的過錯，今日，我一定要清理門戶！”
“慢著，您雖然曾經當過幾年妖王，也不能倚老賣老，無視妖規吧，今日是妖王大會，我這場還沒有比完呢。”此刻鷹不泊已經耗費了很多體力，自然是不願再與黑鬥篷交鋒的。
“我知道，我是來替方休大王應戰的。”
“你憑什麽替她應戰！”
“因為我是方休大王的父親啊！”
父親？我大驚。
黑鬥篷微微一笑，從懷裏摸出一個冊子扔給鷹不泊：“不信你看。”
“啊——！”鷹不泊仰天長嘯了一聲，將手中的冊子撕得粉碎，“你們都在耍我對不對？你們就是要用車輪戰將我逼死對不對？我發誓，我要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好死！”鷹不泊的雙眼瞪得老大，紅得已經可以噴射出兩團火焰，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手中幻出一把七星望月長刀，發出凜凜的寒光，猶如瘋狗惡狼直奔台下的妖群，口中大喊：“今日，我就要血洗妖界！”
台下的妖群頓時陷入一片混亂，鷹不泊揮舞著大刀胡砍軟砍，哀嚎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他們一邊逃命一邊大喊：“鷹不泊瘋了，鷹不泊瘋了，快去找黑象護法！”
“黑鬥篷前輩，你快去阻攔他！”
“不行，我得留在這裏保護你們！走，我護送你們回到安全的地方。”
在黑鬥篷的護送下，我們回到了浮光洞。
“你們在這裏好生待著，哪都不許去，我出去看看！”說著，黑鬥篷匆匆離開了。
隱約間，還能聽見外麵混亂的聲音，我有些坐立不安，紅鱗發現了，突然抓住我的手：“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紅鱗，一切皆由我而起，如果不是我，鷹不泊也不會瘋掉了，外麵的妖精現在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可我現在卻躲在這裏……”
紅鱗還想再說些什麽，臉上卻忽然現出痛苦的神情，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他的腰間已是殷紅成一片。
我趕緊扶著紅鱗躺下，揭開他的衣衫，看見裏麵一大片的肉已經腐爛了！
“紅鱗，怎麽會這樣，是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從未告訴我？”我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哭得稀裏嘩啦，“小瑚，快取創傷藥來！”
紅鱗笑了，伸出手幫我拭淚：“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動不動在孩子麵前哭，不怕笑話嗎？”
我是真的生氣了：“少岔開話題，說，到底是怎麽弄的！”
紅鱗收了笑容：“好吧，我告訴你，是水麒麟咬的。”
“你不是說水麒麟是品性慈悲，能辨善惡的神獸嗎？它怎麽會咬你？”說到這裏我突然噤聲不語，紅鱗是在抱著我回來的時候被水麒麟咬傷的，莫非是它察覺到了我體內有被封印的魔性？紅鱗是為了拚死保護我才受傷的，而我卻渾然不知，這個紅鱗，掩飾的也太好了吧。
“你是為了我而傷，為何非要一個人受著呢？你是有自虐傾向嗎？”我吼道。
“方休，你別生氣，這樣對孩子不好……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怕你覺得虧欠我太多，對我心生愧疚……方休，大恩如大仇，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我不願用對你的恩情來束縛你，讓你做出違心的事情，我隻希望你永遠是那個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的方休，這才是我喜歡的方休的樣子，你明白嗎？”
“嗯，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我答應你以後無論如何都會堅持做那個最初的方休，但你也要答應我凡事不許再瞞著我，不許再拿自己的生命危險開玩笑！”
“好，我答應你。”
“娘親，創傷藥取來了。”我轉回身，看見小瑚眼圈紅紅的。
“拿來吧。”
我取來一盆水，開始小心翼翼幫紅鱗清洗傷口，我能感受到，紅鱗一直微笑著望著我，有時候我不小心碰疼了他，他會不由自主地“嘶”得一聲。
“疼嗎？”
“不疼。”
“嘴硬！”
“我是認真的，能夠得到你這樣的關心，我這傷也算沒白受。”
我抬頭望向他，不知該說什麽好。
“娘親，爹爹，要是我們一家人可以永遠這樣溫馨該有多好？”小瑚突然有感而發。
是啊，此刻的感覺多麽美好，我們並無實質上的聯係，可此刻多像一家人，因為遇見了彼此，我們彼此之間便有了依靠，便擁有了對抗一切的勇氣。
我一邊給紅鱗上藥一邊好似想到了什麽：“小瑚，你怎麽會有妖籍的冊子？難道是你們事先商量好的？”
我看了看紅鱗，他一年無辜，表示毫不知情的樣子：“你知道的，我做事向來嚴謹。”
我又將目光放到小瑚身上，小瑚嘻嘻一笑：“哪裏有什麽妖籍冊，那都是騙人的！”
“好啊，真有你的，都學會無中生有了！”
“娘親，小瑚可不是沒有原則的，隻是對付惡人自然就要用非常之道。”
“嗯，你做的很好，現在的小瑚已經學會了責任與擔當，娘親很欣慰。”
“娘親，這妖籍冊雖然之前是假的，但以後應該是真的了吧，今天你們在擂台上可是當眾宣布了關係，等你們成了夫妻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領養我了。”
“小瑚……”我望了他熱忱期盼的眼神，不知道是否該將真相告訴他。
“那就要看你表現了哦！”紅鱗幫我解圍道。
“怎麽，我今日的表現還不夠好麽？”
“嗯，還可以，恭喜你，你通過初試了。”
……
波瀾過後，一切終於又恢複了平靜，鷹不泊被抓入了監獄，嚴加看管。聽說，他之所以會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是因為被邪魔入侵。
紅鱗的傷漸漸好了，小瑚的元氣也恢複了，那個時刻終於到了——和紅鱗成親。
自從那日在妖王大會公布了與紅鱗的關係，我們便沒有了退路，如果不馬上成親隻會讓別人抓住把柄，成為眾矢之的，我和我的孩子以後也無法在妖界立足。一切的思考都在告訴我，這是最好的選擇。紅鱗是個值得托付與信賴之人，他會尊重我的一切，守護我和孩子的，可這一切終究不是我之所願。
一、方休不願意欺騙別人。
二、方休不願意欺騙紅鱗。
三、方休不願意欺騙自己。
歲月終究是磨平了我的棱角，讓我接受以前絕不會接受的事情。
在青鳥姐姐的姻緣洞，我和紅鱗並肩而坐。
“你們真的準備好了嗎？一旦成親，你們從此便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
紅鱗望向我：“準備好了。”
“你呢？方休，你準備好了嗎？”青鳥姐姐望向我。
“我……”這是一個十分莊嚴的時刻，我實在不忍心說出違心的話來，我望向紅鱗，望著望著卻看到了一醉的臉，他在朝我笑，勾起的嘴角弧度那麽美好。
“我準備好了。”我情不自禁地道。
“那好。”青鳥姐姐轉回身，取出一條紅繩，將它一端係在紅鱗的手腕，另一端係在我的手腕，然後念動咒語，紅繩突然消失了，我呆呆地望著紅繩消失的空隙，若有所失。
“這條紅繩是姻緣繩，現在它已經從有形化為無形，從今以後，你們將心意相通。”
青鳥姐姐不知又說了些什麽，可我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大婚那天，妖界之眼舉辦了盛大的宴席，畢竟這是妖王與護法的婚宴，還是很隆重的，連妖君都賞臉來參加，更不用說其他妖精了。我披上鳳冠霞帔，被螢草打扮成最豔麗的新娘，卻一直恍恍惚惚地進行著妖界成親的流程。那些曾經喜歡著紅鱗的妖精對我極其憎惡，暗地裏不知給我下了多少絆子，幸好身邊一直有紅鱗時時照樣提醒，給我打圓場，否則我一定會不知道出多少醜。
晚上，一切終於都塵埃落定了，我一個人坐在被裝飾一新的浮光洞，遐思空洞。
頭上蓋著紅蓋頭，滿心滿腦都是一醉，那晚，他為我蓋上紅蓋頭又親自為我揭開……多麽簡陋的一個流程啊，可在我心裏卻顯得那麽莊重珍貴，此刻，我多麽希望一醉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啊！一醉，你現在在做什麽？為何遲遲不給我寫信？我現在就要嫁給別人了你知道嗎？你這個騙子，口口聲聲喊我娘子，此刻卻在哪裏？如果你此刻來搶親，我馬上就跟你走！
不知過了多久，紅鱗回來了，他喝了酒。
紅鱗從不喝酒，可今日他喝得爛醉，一進門便倒在地上。
“紅鱗。”我搶步上前，將他扶到床上，他口裏不斷嘟噥著什麽：“方休，你說，如果有來世，你會喜歡我嗎？”
“如果有來世，我誰都不想喜歡，這樣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我幫紅鱗蓋上被子，翻身睡在吊床上。
紅鱗，你送我的短笛，我卻用它為別人吹曲，感情上的事，沒有公平不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