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章愚公移山
所謂明日是什麽時候呢？答:師父睡醒的時候。
師父也未免太能睡了吧，按照人間時辰的推算，應該是睡了三天三夜。最後我等得心力交瘁，也漸漸睡去了。
“徒兒！”隻聽得耳畔大喝一聲，是師父的千裏傳音，“我已在東山等候多時了，怎麽還不來？”
我睜開眼，隻見天色已經大亮，一個激靈，趕緊翻身下床朝東山奔去。
看見師父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苦口婆心地叮囑他一句，年紀大了，要注意愛惜身體，有規律的作息時間對身體很重要！但轉念一想，像他這種永生的神哪裏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因而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吞了回去。
“師父，今天您打算教我什麽法術啊！”我滿懷期待地問道。
“今日為師要教你的可謂萬法之本，隻有學會了這個法術，才能讓自己真正變得強大。其它法術不過是它的衍生物罷了。”
“是什麽？”我興奮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這法術叫做——愚公移山！”
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愚公移山’是什麽法術？”
“所謂‘愚公移山’，俗稱‘力術’。”
“力術？”我的心頓時涼了一大截，什麽力術啊，不就是法力嘛！還搞得這麽神神秘秘。要說這法術便是自然之力，可不是一天半天就能練就的，需得受日精月華，吸收天地間的靈氣才能練就。接受天地靈氣的時候還必須得保持心境的空曠，不得有絲毫雜念，直到感覺與自然完全融為一體，便可以與它同呼吸，吸收天地靈氣了。其中的感覺十分微妙，非語言可以描述，有時候你拚命去追求卻偏偏得不到，有時候哪怕是睡一覺，也會有所得。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是一個從未失去過記憶的妖精，因而我心中的雜念實在是太重了，和妖界裏的其他妖精沒法比。
師父似乎看出了我失落的情緒，清了清嗓子道:“所謂力術，即是生養萬物的“道”最重要的一種表現形式。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師父，您說這些我都聽不懂，還是說點實際的吧。”我打斷他的話道。
“嗯，也好。畢竟你年紀尚小，說多也無益，這些還是留給你自己慢慢去領悟吧。”畢方師父說著在手中幻出一段一頭尖的木頭，是為木鑽，掌心用力將它插在冰麵上，那木鑽看起來十分醜陋，且不說形狀扭曲，外麵還包著一層嶙峋的棕褐色老皮，整個一塊朽木。師父指著我麵前的一座仰不見頂的冰山道，“現在為師命你用這個‘玄牝木’鑽透這個冰山!”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想上去摸摸師父的額頭，“師父您沒發燒吧，讓我用這根爛木頭鑽這座冰山？這怎麽可能做到？”
“對，沒錯，不許用其它工具，就用這根爛木頭。”
“這不是用什麽工具的問題，就算我使用玄光弓也未必能將它鑽透啊……這冰山的年齡應該比您老的年齡都大了吧，師父您看……能不能尊敬一下這位老前輩。”我在臉上堆滿笑容道。
“我又沒讓你把它搬走，隻是讓你在它中間打個隧道而已，有什麽尊敬不尊敬的？休要在這裏強詞奪理。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誌。你沒有前者，就隻能靠後天來彌補了。”說著，畢方師父長歎一聲，“怎麽，為師這才教你第一個法術都學不下去了嗎？”
“不是，關鍵是要挖通這冰山並非一日之功，如此下去，我要何時才能學到真正的法術啊！”我不禁有些著急。
“急什麽，反正你還有一千年的時間，如果幸運的話，或許你還有一萬年的時間，什麽時候你將這冰山挖通了，便可以悟道，從這裏出去。我可提醒你，趕早不趕晚，若是你的將軍已經投胎轉世，甚至已經老去，你還沒將這冰山挖通，就隻好等下一個一千年了。”
“什麽？等下一個一千年？我不要我不要……”我將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好了，為師要去小憩一下了，你——努力！”畢方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故作意味深長地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這樣吧，為師贈送你一個讓自己不知疲憊的口訣:‘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哼，鑽就鑽，方休會認輸嗎？不會！”口上這麽說，卻隻是為了給自己打氣，心裏根本一點底都沒有。
“玄牝木啊玄牝木，雖然你其貌不揚，但我相信你一定是秉持天地靈氣的神木，一定可以助我早日悟道。”待師父走後，我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默禱了一番，然後去拔那木頭。
為什麽每次都遇到這種
令人尷尬的事情?取玄光弓的時候拉不開弓，搖八卦筒的時候搖出一支空白簽，現在連一根爛木頭也跟我作對！我生氣極了，恨恨地踹了那木頭一腳，結果自己卻一時失去重心滑倒在地上。這下子我更惱羞成怒了，卻又無處發作，索性坐在地上生起悶氣來。
師父這個人真是老糊塗了，沒事要我挖什麽隧道嘛！就算要鍛煉我的毅力，也讓我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嘛！比如……修個“方休宮”？嗯，這主意不錯，既有藝術性，又有挑戰性，還能體現出我獨有的創意和智慧……我正兀自胡思亂想，卻忽然聽見身後有冰麵裂開的聲音，我緩緩轉過身，卻見那玄牝木搖搖晃晃忽得拔地而起，衝上雲霄，瞬間不見了蹤影。糟了糟了，這廝不會是不堪我的淩辱，逃跑了吧，這可如何是好，它要是跑了，不但沒辦法向師父交代，冰山也沒法鑽了。我心裏正後悔不迭，卻見空中一個黑點，由小變大，向我襲來……一見大勢不好，我即刻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大叫：“師父，救救我，師父，救救我……我被那根木頭追殺了！”叫了半天也不見師父出現，那根木頭仍舊在我身後窮追不舍，害得我精疲力竭。
“菜鳥，還等什麽？速速將它降服！”師父這一嗓子將我喊得清醒起來。它會飛，我也會飛啊，為何要被它追得這麽狼狽？這樣想著，我驟然停下腳步，一個閃躲，那木頭從我身側飛去，待它來不及轉身之際，我回身飛起來，追上那木頭，騎在了上麵。那木頭自然是不願受我控製的，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地亂飛，一會又旋轉起來，我被轉得暈頭轉向，卻仍舊像一個樹袋熊般緊緊抱住它，咬緊牙關，死都不鬆手。最後那木頭也沒了氣力，漸漸停在了空中，我心中一樂，這是被我製服了啊。還沒等我咧開嘴角，那木頭卻突然加速，徑直向冰山衝去……
“師——父——啊！”大腦一片空白。
我睜開雙眼，驚魂未定，身上已冒出了一身冷汗，眼前的玄牝木已深深地插入了冰山之中，而我仍舊坐在上麵，懸在高空中。
“師父，現在該怎麽辦？”我朝著天空無助地問道。
“拔出玄牝木！”
“什麽？它在地上的時候我都拔不出，何況現在它插在這冰山之上呢？”
“之前你之所以拔不出是因為還沒有降服它，現在已經降服它了，自然可以拔出來了。”
啊？就算是這樣，在這麽高的地方拔一根木頭也不容易啊，我心裏直犯嘀咕。
我想了想，還是幻出了玄光弓，首先在冰山上給自己切割出一個比較寬的台階來，然後跳了上去，接著用玄光箭開始切割玄牝木周圍的冰，最後使其完全暴露出來，大功告成！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玄牝木，嘿，還挺沉。
“對不起啊，剛剛我不該拿你出氣。”我將玄牝牡放好後萬分歉疚地道，“你看，你叫玄牝木，我這裏有個玄光弓，你們都姓玄，也算是一家子的。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你們今天就在這千丈冰山之上結為兄弟如何？雖然你是新來的，但你的年紀好像要大些，不如你就當大哥吧，我這玄光弓就委屈一點，當小弟吧！”
一語未必，玄光弓的弓弦突然自己發起光來，然後從我身上掙脫飛到玄牝木上，竟然——刮起它的老皮來!
伴隨著嘩嘩的爆裂聲，玄牝木仿佛荔枝剝開了殼，露出白嫩的木質來。
“哇，原來你是這樣的玄牝木啊！”我心下大喜，先前的鬱悶心情一掃而空，“以後你就陪著我鑽冰開山吧！”
玄牝木好像聽懂了我的話，騰地一下浮了起來，我一躍坐上去，玄牝木隨之帶著我向遠方飛去。開始時我還不習慣，慢慢地，我漸漸發覺它似乎可以感應到我的內心，隨著我的心意變換速度和方向。漸漸地，我們好似已融為一體，可以自在地飛翔了。就在我玩得正歡暢的時候，天色卻突然變暗了，唉，我這個師父，又睡覺去了。
我也不能再玩了，還是趕緊去鑽冰吧！
我回到冰山腳下，開始用玄牝木鑽冰，雖然玄牝木很堅韌，卻很鈍，要想用它完全打通出一個隧道來也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有一天吧，我成功地鑽出了一個可以把自己裝進去的洞。說實話，這玄牝木真的不如我的玄光箭好用!
我的眼珠轉了幾轉：師父雖然要我必須用玄牝木鑽冰，可現在他在睡覺，如果我偷偷用玄光箭鑽一會應該也沒有關係吧！這樣想著，我開心地拿出玄光弓熱火朝天地幹起來。在玄光弓的幫助下，我很快推進了十丈，不但如此，還將隧道上方打磨成標準的弧形。
我抱起胳膊正得意洋洋地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天卻突然亮了，我心裏一顫，靜靜等待著什麽，等了好久也沒等來師父拆穿我的話語。
看來神仙也不過如此嘛！我鑽進隧道內繼續用玄光箭勞動，卻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回
過身去，發覺已經看不見隧道出口的光亮，我不禁有些心慌，急忙往回走，卻一頭撞到冰上。糟了，隧道被上麵融化的冰水再次凝固堵住了，而我被困在了裏麵!
沒辦法，我隻好繼續向回挖，又挖了半天才出去，剛出去天就暗了，隧道再次被新結的冰堵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被吞噬，我欲哭無淚。
師父啊師父，您這是把徒兒往絕路上逼啊！
“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不敢了，徒兒再也不投機取巧了！”我癱坐在地上，大聲喊道。
“知道就好，天神可不是誰都糊弄得了的！”
之後的日子，我開始了無窮無盡的鑿冰生涯，每日早出晚歸，像個苦行僧般勤勤懇懇，過了一個月，終於挖到了原來的長度。
說實話，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日子，即將到了崩潰的邊緣。成功是那麽遙遙無期，而我又是那麽渺小，就好像讓一隻烏龜去托起一座大山，即使它的殼再硬也會被壓得窒息。
多少次，我麵對著師父想要說出放棄的話，可一想到即將會遇到的冷嘲熱諷，便又咽回肚子裏。
這天，我實在有些頹廢，什麽都不想幹，便趁著師父睡覺的當靠著冰山休息，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美其名曰：偷得浮生半日閑。
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卻聽見耳邊有細細的聲音，像是蚊子的叫聲。
“姐姐，姐姐……”
這不是小霏的聲音嗎？我驟然驚醒，果然看見小霏在我麵前撲扇著潔白的翅膀。
“小霏，你怎麽會來這裏？這裏太不安全了，你還是回去吧！”我心裏既驚喜又擔心。
“我是來找你的。那次的聚會，大家都前所未有的快樂。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可左等右等都不見你的身影。大家都很失落，整日裏悶悶不樂，我心裏也有這種感覺，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好像心裏少了些什麽，空空的。我可是永遠快樂的精靈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感覺呢？我很恐慌，害怕你再也不會來了，所以就親自來找你，能夠找到你，就算瞬間融化也值了。”小霏沮喪地道。
“不許說傻話，像你這樣可愛的精靈會永遠快樂地生活下去的！都怪我，忙於自己的事情，把你們都忘了，你快回去吧，有時間我一定會盡快去找你們的。”
“不急，我想多待一會，跟你說說話——咦，你在做什麽啊？”
“我在做一件十分偉大的工程——要用一根木頭把整個冰山穿透。”我用誇張的口吻道。
“你也要做這件事情？”它似乎並不驚訝。
“怎麽？除了我，還有別人也做過這件事情？”
“是啊，六千年有一個男子也做過這件事，後來他就離開這裏了，我也是聽一些年長的精靈說的。”
原來，這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我大為震驚。既然別人可以，方休為何不行？我頓時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小霏，謝謝你。我不能跟你說話了，我要繼續挖隧道了！”
“我可以跟在你的身後嗎？放心，我不會打擾你的，我隻是想偶爾聽你講講外麵的世界。”小霏小心翼翼地請求道。
“好，那我就一邊勞動一邊給你講人間的故事!”
在小霏的陪伴下，我完全忘記了身上的疲憊，繪聲繪色地向它講述人間的萬事萬物，還把我跟將軍的故事講給它聽。對於它，我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它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有時無限向往，有時似懂非懂。在講出了許多壓抑在心底的心事後，我的心裏也舒服了很多。
“菜鳥徒弟！”
不好，師父來了！
我叮囑過小霏千萬不要離開隧道後，匆忙走出去。
“師父，您老人家怎麽有時間來了啊？”我滿臉堆笑。
“為師來看看你完成的怎樣了。”
“那您看怎麽樣，還滿意嗎？”
“在外麵怎麽看得清？待為師進去察看一番。”師父說著便要往裏走。
“師父，等等！”我急忙攔在師父麵前，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麽，有什麽不便嗎？莫非——你又耍了什麽貓膩？”師父一臉狐疑。
“沒有，這次絕對沒有！”我斬釘截鐵地道。
“那是為何？”師父一臉嚴肅地道。
怎麽辦，怎麽辦？難道直接告訴師父嗎？不行，萬一他不喜歡精靈怎麽辦？我不能冒這個險，我急得腦子都要燒掉了，麵上卻強裝鎮定。
“因為……因為我要給你一個驚喜！”我急中生智。
“那又如何？”
“所以，您老人家可以閉著眼睛進去嗎？”
“哦，早說嘛！”師父爽朗一笑，閉上雙眼，大踏著步向裏麵走進去，我急忙跟在後麵。
“師父，不許偷看哦！等到了盡頭，我告訴您停下您再停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