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 初遇

總有些地方,常年透著些陰涼,而這廂丞相府的另一件典雅的屋子內,陽光勉強照進院子,就再也不能前行了,傾國傾城的女子立於屋子正中央,可不知是不是陽光灑不進來的緣故,總讓人看不清她的臉龐,塗著猩紅色彩的丹唇未啟笑先聞:

“這麽說,你真沒發現她有什麽裝的痕跡?”說罷嘴角便緊緊地抿著,似乎心裏在醞釀什麽,“奴婢不敢有半句謊言。”屋內背光的地方還站著另外一個人,身子骨像是還未發育完,越發襯得矮小,幾乎讓之前的那個絕色身姿給遮擋住了,“下去吧。”

蜜兒退出了房間,嘴唇微微上揚。是的,方才屋內的兩個人正是丞相府的大千金黎傾姿還有二千金的心腹丫鬟蜜兒。因著某些利益,兩個本不應該有著太深交集的兩個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出現在了一起。“小姐,蜜兒的話可靠嗎?”

“她的命都是我給的,她不敢造次。”傾姿最美的是唇型,無論是含笑還是生氣,嘴角總是微微上揚,像是一個精致的元寶,可是此刻,好看的嘴角卻像是在壓抑著上揚的角度,顯得有些殘酷的冷漠。

黎傾姿這下放心了,看來真的是天助我也。現在是好好為自己籌謀未來的時候了。

黎傾姿雖然和黎詩嫿同為黎府的千金小姐,黎耀祥都寶貝的不得了,但是黎詩嫿是王妃錦蓉蓉所生,而黎傾姿卻是侍妾所生,侍妾的名字是什麽黎耀祥恐怕都已經忘記了。

從小黎傾姿就很敏感,她把所有心思藏匿在心裏,從不外露,因為幼年的時候看到無憂無慮的黎詩嫿每天摘摘花草,間或捉一隻兩隻蝴蝶,然後就能感傷半天,丫鬟隨從就這麽默默的守在她旁邊等她煽情完畢為她梳洗為她梳妝然後給她準備飯菜。

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蹦跳著離開,那個時候傾姿她便得知,自己要為自己創造未來。因為她的出生讓她沒有時間沒有機會為這些花草感傷,即便真要落淚,之後也是自己梳洗自己整理,沒人會願意騰出寶貴的時間陪她風花雪月。

蜜兒的確很單純,但是人隻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有欲望,小丫頭無非就是想讓家人過得好些,這些對蜜兒來說也許比登天都難可她黎傾姿不費吹灰之力撣撣衣角的灰就能辦到,所以蜜兒也早就被她收買了。“大小姐,老爺叫您過去。”

小丫鬟甜歌過來傳話,這麽晚了,爹爹叫我過去幹什麽呢?傾姿心裏也有些納悶,不過她有預感,父親要和她說的應該和家族命運有關。到了爹爹的書房,爹爹已經把奴才都遣退了,隻有他們父女倆。“傾姿啊,過來,來爹這邊坐。”

有多久了,爹爹都沒有這麽親切過了,她心裏暗暗有些好笑。世家女子果然背負家族的使命,才有價值,才會得到重視,否則在府中無非就是棄子一枚,那才真真叫生不如死。“爹,這麽晚了,叫女兒過來,什麽事兒?”

黎傾姿的聲音帶著吳儂女子的甜糯,比天籟之音都好聽,不用在意她說什麽,隻是聽聲音就能讓你感覺消除了一天的疲憊。黎耀祥滿意的微微閉目片刻,然而接下來他並沒有馬上給傾姿講今晚叫她過來的原因,而是從他幼年時候給大戶人家牽馬講起。

那個時候的黎耀祥,是大戶人家的奴才都可以對他吆五喝六的賤奴,然而時至今日,誰又能想到他已然是朝廷三朝元老了呢!

當年一起的同黨或者對頭,辭官告老還鄉的屈指可數,被貶官的,沒有善終的數都數不完,唯獨他,還在朝野上下活躍,似乎一棵千年老樹誰也無法將他摧眉折腰。似乎講了一個時辰,傾姿就這樣坐了一個時辰,絲毫沒有流露出不耐煩。

“所以啊,傾姿,爹為了家族榮寵,有個不情之請。”切入到正題了,傾姿的神態還如往常一樣淡定從容,可是藏匿在絲袖中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爹爹,有什麽吩咐盡管對女兒說,女兒願意幫爹爹分憂解難。”

“你也應該聽說,當今天子龍體欠佳,所以今天秋季的選秀,爹爹擅自更改了你和詩嫿的生辰,爹爹不能看著你和詩嫿的未來,孤獨終老。如今朝中呼聲最高的三位皇子都是佳婿人選,但以爹爹多年的目光,四皇子才是你們最合適的歸宿。”

黎耀祥的措辭很嚴謹,他沒有用最好這個詞來形容歸宿,而是用最合適,世家女子背負振興家族的使命,怎可能任憑自己選擇到最佳的歸宿呢,對於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來說,她們的任務就是聯姻,然後讓家族得到榮寵,剩餘的就是她們自己的造化了,沒人關心她們幸福與否,因為她們必須要讓自己在夫家得到重視。

聽到歸宿二字,傾姿縱使再城府深厚,可畢竟還是隻有十幾歲的孩子,

那顆滾燙的心就像懷春的少女一樣撲通撲通直跳,但是父親說的是你們二字,又生生的澆滅了她的希望。接下來,父 親要說什麽,似乎她都能想到了。

“父親屬意四皇子,相信他也能看出來,近日他和父親走的很近,相信很快就會提親,父親的意思是,將你和詩嫿一起嫁給四皇子,無論誰為正誰為側,將來都是風光無限的娘娘,自古前朝和後宮要達到平衡,家族才能風光下去。

詩嫿最近舉止有些古怪,估計是傷沒好,待過幾日,父親等她好一好,會將這些話告訴她的。小女兒家害羞難免,你這個當姐姐的,要多陪陪她。”是的,一次送給他兩個女人,總有一個將來會是皇後,說句難聽的話,即便是折損了一個,另一個也會繼續成為皇後。

後宮妃子無論誰有孩子,都得尊皇後為母後,他們黎家,還愁不能光耀門庭嗎?傾姿不知道自己怎麽樣離開父親書房的,詩嫿,詩嫿,走到哪裏都是詩嫿,為什麽她的幸福,要和別人分享呢!她的出身由不得她做主,可是她的命運決不允許誰去肆意擺布。

這邊黎傾姿在為人生大事一籌莫展,隻恨多年苦心孤詣最後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而那邊如假包換的黎詩嫿也沒有閑著,她也在隨後接收到了父親的傳喚,顯然她更震驚。

畢竟黎傾姿她是古代人,她能夠接受這些父母之言媒妁之意的,可是她黎詩嫿也就是穿越而來的沙雨桐,她信奉的可是二十一世紀的自由戀愛,所以當得知為了家族利益她要嫁給素未謀麵的楚王,而且還是和姐姐一起嫁過去,而且貌似還是姐倆誰能先誕下男孩誰就能夠成為未來的皇後,而且還是得和一大群女子分享一個丈夫,再沒有任何遲疑了,她決定逃跑。

是的,雖然丞相府的生活衣食無憂,而且丞相千金這個身份似乎還是一個百試不爽的通行證,但是她不要做封建家族製度的犧牲品。自古政治聯姻以及為了國的榮辱而去和親的女子都沒有好下場,大喬小喬,昭君文成,哪個幸福了?

有的別說幸福了,連人的尊嚴都沒有,據說四大美女之一的昭君在丈夫死後又被轉給了繼子,真不知道這群蠻荒的古人是怎麽想的了。當然,逃跑也是一個艱苦無比的任務,她不熟悉地形,她沒有出逃的資金還有馬匹,總不能憑著兩條腿跑了吧,她又不是馬拉鬆達人。

而且她不會騎馬,這個時代沒了馬,人基本上就被困在原地了,還沒等她跑出城就得被抓回來,一鼓作氣,一次要是不成功恐怕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出逃的機會了,這個是最要命的,所以她決定編出一個理由,然後得到騎馬的機會,先練習會這個,剩下的就好辦了。

老天爺似乎也特別垂愛她,宮中皇帝壽辰,所以大臣們得攜帶家眷入宮三天,而黎家姐妹自然是 被苦心孤詣的黎大人“安排”在家裏養病或是照顧病號。等待他們一走,對黎詩嫿來說真正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日子來臨了。

首先她端出二小姐的架子,而且是凶巴巴的氣勢,鎮住了府中她的貼身丫鬟蜜兒,然後她就讓蜜兒告訴她哪裏是馬場,之後便讓蜜兒穿上了她的衣服,然後如假包換。看著小丫鬟嚇得慘白的臉,渾身抖得像篩糠,可她也不能心軟了,隻是在心底默念:

蜜兒乖啊,等姐姐我騎馬學成回來一定會將府中那些金銀珠寶多賞賜給你些的。主人不在下人也難得鬆懈一把,所以混出府容易許多,等到逃出來的時候,她覺得放眼四周真是風輕雲淡,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真想把酒臨風啊!

黎府有自己的馬場不過是不能去了否則就是不打自招,附近有處新開的馬場,據說環境不錯,因為剛開所以沒有什麽客人,這點正中她下懷。

到了馬場之後她傻眼了,廣袤的土地上基本上看不到人影,不過好在前世經常和家長打交道,她不切生,看到小廝後便徑直走過去,很自然的詢問價錢,然後在問過價錢後便讓馬場小廝給她牽來一匹性格溫順的馬。

這個時空有點像先秦時代的古中國,對女子沒有那麽多的束縛,所以女人騎馬什麽的很正常,然後讓小廝手把手的教她要領。可真是隔行如隔山,看起來很簡單的動作,到了她這裏就成了高難度雜技了,好幾次她都從馬上摔下來。

當年學騎自行車也沒有這麽費勁啊,自行車是機器沒有思想,馬可是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小廝在一旁拚命的咬著嘴唇,好在他還有職業操守,不然的話早就笑噴了。詩嫿瞪著美麗的眼睛,卻隻能幹著急拿他沒轍。誰也想不到她堂堂丞相府千金就和這馬吹胡子瞪眼睛幹起來了,“姑娘,你不妨挑一匹小馬試試“

詩嫿沒曾想到這馬場還有別

人,嚇了一跳,好不容易爬上的馬背,瞬間就跌落下來,這一次摔跤非得半個月下不了床,半個月後,黃花菜都涼了呢!想到這,她欲哭無淚。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想象中的疼痛顛簸並沒有來臨,反倒像是有一股力道接住了她似的。

睜開緊閉的雙眼,映入她眼瞼的是一張笑的極其開心極其爽朗的臉。清澈的眸子,就像初秋時節清澈見底的湖水,幹淨的不含有一點兒雜質,此刻這雙幹淨的眼睛笑的眯成了彎彎的一輪月亮。墨黑色的長發簡單的束在腦後,顯得輕鬆,悠閑,愜意。

高挺的鼻梁,嘴唇不厚不薄,整個一陽光暖男的長相嘛!本來她是打算臭罵這個人一頓的,可是到嘴邊的話瞬間就變成了“哥哥,你真好看,這鼻子是原裝的還是去高麗整容的?睫毛嫁接過了嗎?”

來人顯然沒想到會被人問出這麽奇怪的並且他根本就沒聽過的一句話,瞬間愣了一下。待到恢複常態,他又爽朗的笑了起來:“想必你就是丞相府的二千金吧!之前聽聞還不敢相信,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啊!”

這個時候詩嫿已經從他的懷中掙脫,雖然一百個依依不舍,雖然他身上有股沁人心脾的幽藍草的味道,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再是民風淳樸,她也不想被人看輕浮了,再說丞相待她不錯,好吃好喝的她不能給他門風抹黑。

“那又怎麽樣,本姑娘就是這樣的個性!”詩嫿也笑著回了他一句。對,不能被他的話題牽著鼻子走,古人讀書多而且出道早,肚子裏的彎彎腸子多,自己如果陷入被動那恐怕會很不好辦,想到這黎詩嫿便很坦然的迎向男子探究的目光。

那個時候的江王第一次見到如此率真的詩嫿,許久之後這樣的率真都在他腦中揮之不去,而詩嫿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率真爽朗,在日後的宮廷歲月中,與她漸行漸遠了。“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詩嫿很好奇,畢竟被帥哥關注這是很多人都夢寐以求的美事,在古代她是第一次出門,之前都沒見過什麽陌生人。黎耀祥為了自己的目的將她們姐妹二人保護的很好,本就沒給她們拋頭露麵的機會。“本王是當今天子冊封的江王。”江王沒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這也像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詩嫿很喜歡他這樣的坦率,前世看穿越劇,不少古人都愛隱藏身份,明明是帝王,明明是王爺,非要裝成路人甲乙丙和女主相遇,然後一段狗血劇情就此展開來。娘娘那部挺火的宮廷劇不就來了段隱瞞身份的“杏花微雨”詩情畫意的邂逅。

“太好了,那你教我騎馬吧!自古以來虎父無犬子,是王爺的不都會騎馬嗎?”詩嫿沒打算跟他客氣寒暄,幹脆就直奔主題得了,指望著小廝教她騎馬騎會是不太可能了,詩嫿不得不抓住這顆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最後一句,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肯定。

江王前陣子奉王命去執行一項任務,如今剛剛回來,走之前還覺得京城生活多乏味無聊,人都像操控的棋一樣沒有思想。可是這次無心插柳的舉動卻他覺得京城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麽乏味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又讓他刮目相看了一回。

是的,從小他接觸的王宮貴族還有世家女子,哪個不是趨炎附勢踩高爬低,很多女子愛慕他,很多權臣想和他結成親家,那些女子見到他之後各種忸怩作態,要麽就刻板地板起臉孔中規中矩地說著事先背過無數遍的話語。

他隻是微笑隻是客氣隻是不動聲色的保持距離,從不流露真實的情緒,可是今天,他眼前一亮,這個女子,如若不是演技太高超,那就是質樸單純,但是她是丞相的女兒,可能單純嗎?而且自己之前也沒聽說這些啊!

密探收集到的情報裏都是說這個二千金喜歡詩詞歌賦,喜歡小兒女情態,很是迷戀他的兄弟楚王。想到這,他並不流露真色,而是隻是耐心指導,這個女子也屬實好玩。

明明是千金,卻不嬌氣,有的時候練習渴了,抓起瓶子咕咚咕咚的喝水,嘴角有水流過的痕跡就拿手背擦一下。而標準的世家女子的喝水禮儀,便是用袖子遮住臉麵,然後小口咽下,不出動靜。

騎馬也特別消耗體力,聽得她肚子咕咕響了還沒等他好心的拿出點心,她則很自然的從馬場的菜園子裏摘了兩根黃瓜,用方巾擦了一把然後就啃了起來,還扔給了他一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嘴巴裏麵嚼著東西的緣故,好像是說了句: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不知道這個哪個江湖郎中的歪理邪說呢?江王有些哭笑不得。從來他對吃都很挑剔,而且對吃相也很講究的,不過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他竟然破天荒的也學著詩嫿的樣子吃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