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常言道：心不死，夢常在。
夢想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堅韌的情致，它會隨著年齡與日俱增，就像藤蔓一樣絲絲入扣的攀爬繞纏，柔柔弱弱地就占領了整個荒蕪的心田。
整日被這時不時遛出來的念頭攪上一攪，便是鋼筋鐵骨做成的人也難免會意惹情牽。
不出這個村鎮，野果子便可填飽我的肚子。可若是到了群山之外，能填肚子的隻有銀子。天上會下雨，卻不會下銀子。沒想到如花般年紀的我，會早早的為了銀子發愁。。。
終於有一天，吃著娘親從宋老爺家“帶”回來的“牙祭”不再噴噴香時，望了望坐在窗邊紡紗的娘親，我決定搏上一搏。
搬來我的小馬紮兒，坐在娘親身邊，手托香腮，水靈靈的望向她。每每這個時候娘親對我都是有求必應的。
果然，娘親很快轉向我，笑意吟吟的問道“寶貝蓮兒，怎麽了？”
我起身看著娘親，鄭重其事地說道：“多虧娘親這麽多年來的悉心嗬護，讓蓮兒無憂無慮的成長至今。蓮兒已經長大，總想著該為娘親分擔些事情了。”
娘親停下手裏的紗線看著我：“好孩子，我知你乖巧孝順，你能有此心意，為娘已經很開心了。咱家不比那些個田多的，不必女孩子拋頭露麵的辛苦。你隻需為娘看好家裏即可。”
我上前幾步：“娘親此言差矣，若是蓮兒年幼無知也就罷了。現今即便再不懂事，也知這家中全靠娘親一人操勞，這豈是知書識禮的孩兒該做的？”
娘親不以為意道：“我雖年紀大了些，但卻身板硬朗，再折騰幾年不成問題，哪裏來的操勞之說。”
瞥見娘親頭上長出的縷縷銀絲，我心生愧疚：“娘親待我恩重如山，古人雲：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我每日守在家中，看著娘親往來奔波，卻不能援之一二，實在寢室難安。”
娘親撫了撫我的額頭，心滿意足的說道：“遇到你，養育你，看你成婚、奉子，我的心願也就完成了。能夠守著你平安順遂的長大，乃是此生幸事，已然足夠了。”
不待我說話，她突然輕笑一聲將我拉進懷裏，戲謔道：“看你這般猴急著想出去，難道是想到了什麽好去處嗎？”
我想了想說道：“鄉下事務多靠體力，蓮兒年幼，自知不如他人。但勝在做事有耐心，肯吃苦，不知道宋百萬老爺那裏需不需要我這種丫頭？”
怕娘親起疑，又趕緊補充道：“娘親整日早出晚歸，隻為趕出那來回數裏路的時間，甚是辛苦。雖是早早同他們議下，每日可以歸家的協定。但若那宋家老爺、少爺哪天有事尋不到您，定會心生不滿。日子久了，終究會怨懟於娘親的。我已經長大，不僅不能為娘親分擔，反而讓娘親受累，是女兒不孝。”
娘親看著我說道：“那宋家老頭兒雖富有，卻
吝下、自大，在他手下做活兒，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幾兩賞銀的，何苦呢。”
怎奈我心意已決，蒼蠅腿也是肉啊，拚著惡心我也會把它咽下去的。再者出去闖，終是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宋老爺這種怪人應該不是少數，就當先去他家見見世麵了。
想及此處，我倔強的搖搖頭。
娘親沉吟了一下：“既去那裏，一定是做奴為婢的身份，定然不會太自在，我即便多受點累也不希望你再受這份苦。”
接著又挑蘿卜選白菜般的用眼風將我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地點點頭：“就你這俏生生的容貌往這一站，我老婆子都要歡喜半天。若是被鎮子上哪個天殺的紈絝膏粱瞧上了，非要來個霸王硬上弓，你未來的夫君該上哪哭去啊！”
額。。。好想掩麵扶額，我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幾分了解的，應該不會太符合那些惡老、惡少的口味。
況且，我那傳說中的夫君是圓是扁，家住哪個天邊邊兒都沒個眉目，現在蹦出來阻礙我賺銀子還為時尚早。
斟酌了一下纖腰細腕的自己，看了看蒼顏華發的娘親，再想想飄渺的江湖大夢。遂咬咬牙，堅定不移的對上了娘親目光。
我還有一個優點——意誌堅定，就算做一朵被霸王的花，我也矢誌不渝！！
被我盯了一會兒，娘親終是鬆了口：“罷了，罷了，既然蓮兒早已決定的事情，我就不再多加阻撓了，平日裏多看顧一下你就是了。”
然後用手輕點我的額頭：“今後可不許找我哭鼻子呦。”
“喜極而泣算不算～～”
“你呀，先在家裏老老實實呆著吧，等我找了機會再去提一提。”
我刹時開懷不已：“嗯嗯～娘親放心，女兒曉得。”
心裏盤踞的大石頭算是敲掉了大半，達到目的我，化身“花蝴蝶”，彩衣娛親逗得娘親捧腹大笑。
等待的日子總是那麽的綿長，長到我的十個手指頭挨個數了個遍，結果還要再來一遍。
坐在小山坡上，懷中抱滿了野果子，一邊啃，一邊思索著緣由：娘親總不會哄我，既然答應我了就一定會做到。那問題定是出在了宋家。
豐衣足食的年代，沒有天災，沒有匪患，生意不僅沒有敗落，反而越做越大，宋家人怎麽就沒想過多招幾個仆人呢？走在大街上欺男霸女、橫行鄉裏的時候不需要人在身後打扇吆喝嗎？
據說宋家錢過北鬥，米爛成倉，牛馬成行，就不需要再加上一條奴仆成群嗎？怎奈想破了頭，我也想不出個緣由。
相較於我的按捺不住，娘親倒顯得一派平和。
看著她整日裏氣定神閑的來來回回，真真是急煞我也。
終於，在我不知第一百二十三遍，還是第一百三十二遍的追問下，從未發過火
的娘親把我拉到一邊，神情嚴肅的盯了我足足半刻鍾，嚇得我大氣不敢出一下。
而後，她深深歎了一口氣，停歇了一會兒告訴我：“收拾一下吧，咱們明天就過去。”
啊？真的嗎？突如其來的驚喜拍在我身上，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使我呆立在那裏半天緩不過神來，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我定睛看向娘親，娘親中肯的點點頭。她的眼中刹時倒映出我喜笑顏開的模樣。
娘親輕拍了一下我的頭：“還不快點收拾，收拾完早點休息，明日需得早起。”
說幹就幹，一切從簡，我上躥下跳一頓翻找，把自己的衣物、用品卷成一個小包袱，娘親幾次想插手都被我婉拒了。
笑話，以後我可是要出去闖蕩的人，打理自己，照顧娘親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這隻是個開始，好習慣要從開始養成。
娘親將帶不走的東西堆到一處，多餘的送去給周圍鄰居。
當她回來後不久，麥穗的兩個幼弟卻跟了過來。
二弟弟衝上前來，拉著我的衣袖不舍地問道：“蓮兒姐姐你真的也要走了？”
我愉悅的點點頭。
他扁扁嘴，說道：“你走了誰陪我們上樹摘果子，下河摸魚蝦。。。”
我趕忙捂住了他的嘴，看向娘親，娘親應該是沒有聽見，拿著東西走出去了。
大弟弟瞪了他一眼，遞過來一個油紙包對我說：“這是自家鹵的醬鴨，娘親聽說蓮兒姐姐明日也要去宋府了，趕緊叫我們送過來些，想著你們收拾東西時會沒有時間做吃的，留著這個墊墊肚子吧。”
我趕忙接過來：“謝謝沈大娘了，嗬嗬嗬，別說我還真餓了。來來來，一起吃。”
“我不餓”大弟弟說道。
“蓮兒姐姐你多吃些吧，聽姐姐說宋府可大了，吃不飽飯都沒力氣滿院溜達！”二弟弟心生羨慕的說道。
呃～難道這就是麥穗胃口越來越大的原因？
待麥穗的兩個弟弟離開後，我繼續忙活了好久，直至入夜，方才收拾妥當。
看著圓鼓鼓的小包袱心裏美滋滋的，絲毫沒有將要出行的緊張。
娘親走過來，看著我的小包袱，不放心般繼續問道：“想好了？確定不怕吃苦？”
“娘親，您忘了嗎，苦薺菜可是我的最愛！”
“不怕累？”娘親追問道。
“咱可不是深閨小姐，體力好著呐！”說著秀出自己粗壯的“藕臂”。
見我如此，娘親放棄說道：“就你最猴皮，早點休息吧！”
娘親沒再反對，我終是放下心來甜美入睡，一夜仗劍天涯，酣暢淋漓，最終伴著一陣歸營的號角聲，悠然轉醒。
醒來發現天將將亮，經過一番梳洗打扮，便歡歡喜喜的和娘親上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