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宋懷遠為何會恁憑著子虛烏有的臆測捉著我質問?滿心的不解、羞赧、委屈。。。種種莫名的情緒匯成情感的洪流,咆哮著將我淹沒。

現在的我急於找個人來問問清楚。去找誰,去找誰呢?

娘親?不能回去找娘親,不能害她擔心。

找麥穗,不行,那個頭腦比四肢還簡單的家夥反而越幫越忙。

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總不能站在路的中間抱頭痛哭吧。

因著剛才的驚懼,雙手到現在還在顫抖。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隻是避著人少的地方躲藏。

不知穿過了幾個園子,踩折了幾株花木,總算避開了眾人,來到了一個僻靜之處。

蔥鬱的小竹林錯落有致的排列在小路的兩邊,擋住濃烈的日光,在地上落下斑駁的疏影。清幽雅致的小院子雖人跡罕至,卻無半點蕭索。

看著似曾相識的景致,已經木訥腦子總算轉了一轉~這便是我初到宋府,偶遇宋懷遠的地方。

一想到宋懷遠,瞬時心中再次湧出了一塌糊塗的種種感受。我的心思被這些情緒攪得七零八落,因著這裏少有人來,隻覺得應該哭出來便可以痛快些。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這‘八九事’全發生在宋府。我大抵和這個‘宋’字八字不合,生平頭一次萌生了放棄的念頭,想要遠遠的離開這裏。

我正哭得起勁,隻聽到一聲低低地喟歎。

趕緊抬起頭來,發現宋懷遠不知何時來到這裏,站在幾步之遙處。飛揚的劍眉之下,一雙烏黑的眼瞳中似翻滾著萬千情緒,靜靜的看著我。

我猛地直起身來,不想蹲的久了有些暈眩,有些踉蹌。

宋懷遠見狀趕忙伸出手來扶,我連忙避過,後退數步警惕地望向他。

他剛剛抬起的雙手就那麽堪堪的伸在那。他望著雙手,扯扯嘴角,又望向我:“馨寧,我竟如此不堪,令你避之不及?!”

我偏過頭去,不敢看他落寞的神情:“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他看了看我,又轉過頭去環顧著這個院子,黯然地說道:“剛才是我心急了。你不懂,那我講給你聽,可好?!”。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他無奈地笑了笑,接著說道:“就在我們舉家遷至此地不久,金大娘便來到了宋府。我那時尚未成年,多得金大娘的照拂。”

“日子久了,便知道金大娘有一個心肝女兒。常常聽她講起你的趣事,隻著因你年幼,所以無緣得見。”

什麽?還有這等事情?娘親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後來待你長大些了,我和金大娘提議將你帶到府裏來。金大娘念你年幼,生怕

你會闖出禍端,此事便一拖再拖。其實我本不信你能造出什麽事端,即便真的闖出什麽禍來,我也定能為你扛下來。”

哪有常盼人給自己闖禍的,聽他這般說,我卻是不信的。

“終於,你要來宋府了,我將外麵的事情盡快解決後,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

我轉頭望向宋懷遠,隻見他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丹唇輕啟:“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自己的期待不是枉然。後來我便常常在想,如果能把你這麽一個妙人放在身邊,日子該多麽有趣!”

男人啊,都是些朝秦暮楚的混蛋,我對著他不屑地說道:“你先前的那個紫蘇倒是可惜了。”

宋懷遠聽後遲疑了一下,嚴肅的對我說:“馨寧,你有所不知。她是。。。陰差陽錯來到了宋府。本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將她送走,可她卻總能避過。隻能將她放在我這邊,直到前不久才算徹底離開了。”

雖說我與那紫蘇不相熟,甚至之間有些不快。但我總是覺得,若女子當真對男子用了心,隻要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都是可以好言規勸,謹慎去留的,不應像他這般做棄如敝屣狀。

頓覺得紫蘇有些可憐,越發的對宋懷遠不滿起來。

宋懷遠察覺到我的眼神,竟有些慌了,棱角分明的臉龐上透出焦急,好看的眉毛微微扭曲:“馨寧,我對天起誓,我說的字字為真。我從未對她存過任何心思,我唯一在乎的人隻有你。”

聽聞他的話,我吃了一驚,趕緊四下張望一番,幸好沒發現其他人的蹤跡。我想張口怒斥,卻不知說些什麽,隻得怒目而視地瞪著他。

他歎了一口氣,上前幾步,溫柔的與我對視著,緩緩地說道:“你不用害怕,便是被全天下人知道了我這份心思也未嚐不可。當初知道你不能來我身邊時,我失落了好長時間。你來宋府之後,我的雙眼竟隻想追逐著你的身影。你可知道,於你的眼眸裏找不到我的存在,我會感到無名的憤怒。其他男人,即便是沒有任何心思的接近,也會使我生出可笑的嫉妒。 我知小甲他喜歡尋人錯處,但仍是不願他將眼睛盯在你的身上,故將他調去了外院。。。”

“難怪好久不見他的蹤影。”聽他這般說,我恍然大悟。

“馨寧,你真的是要將我氣死才罷休嗎?為什麽每次都要故意引開話題!”看著他異常懊惱的神情,我適時的禁了聲。

他見我不再作聲,沉默了片刻,又說道:“終於把你放在到我的身邊了,天知道我有多麽的歡喜,隻希望你能在我身邊開開心心的生活。你若是願意,我就盡量離你再近一些。你若是不願意,我也定能在不遠處護你周全。”

我隻知宋懷遠對我很好,不曾想這

很好的背後原來是這樣的念頭,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隻見他神色略顯凝重:“曾經聽說了你同阿牛的一些傳聞,我是斷斷不信的。直到我親眼所見,你和他在院子中以扇寄情,互訴衷腸。卻仍是不死心,親自去問了你,才知道了你的心思。故而不得已,收起了自己的念頭。”

“但是你在我身邊的日子久了,我定然左右不住自己的念頭。既希望你能發現我的心思,又不願你知道我的心思,心裏便像生出了荊棘,時不時的會被刺痛。”

聽他說了這麽久,我已心亂如麻,不知自己該是個什麽樣心思,再也想不出可以岔開的話頭。

他苦笑著繼續說道:“見你從未在我麵前顯露出歡喜他的心思,我便也裝作不知,自欺欺人的竊喜。但不久前聽聞他仍癡戀於你,你雖沒甚反應,我仍是發了瘋般的嫉妒著。。。”

“我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同你嬉笑,心裏叫囂著把你搶奪過來,仿佛晚了一步,我都會被絕望的洪流湮沒。”

他越說越駭人,寒星黑眸中泛起滔天巨浪,頃刻間就能將我拍擊的粉身碎骨。

他的話我終是聽了進去,我卻不敢再回望他的凝眸,隻得死死的盯住他緊握住我臂膀的手。

此刻的宋懷遠仿佛一頭發瘋的猛獸,若我移動了半寸,呼吸間就可將我啃噬的支離破碎。

沉寂了一陣,他驀地鬆開了手,徐徐滑落至身側,緩緩後退了數步後轉身離去。

一陣清風徐來,終是吹醒了昏頭脹腦的我。我慢慢抬起頭來,發現早已沒了宋懷遠的身影。

身子猶如抽空了所有氣力,一點點癱坐在了地上。

對於阿牛,我明白他對我愧疚多於歡喜。情愛最是挑剔的,不能摻雜上其他的感情,所以對待他的種種,我一直可以做到很平靜。

然而,宋懷遠不同。

他待我極好。即便偶爾有不可理喻的霸道行事,卻仍舊能察覺到他的關切。從前,我也隻當是他看在娘親的份上照顧著我。

他是主,我是仆,他所做的一切,我都不曾細細思量。

我對於宋懷遠有著感激、有著欣賞、甚至生出了今日的驚懼。。。獨獨這情愛的歡喜,我卻不敢點頭。畢竟,我從未想過要和宋懷遠之間發生些什麽,丁點都不曾。

縱使他有令我感動的真心付出,我也不敢去深深思量。如果因為他的好、他對我的好,便要讓我生出同樣的心思,此刻的我,隻怕真的無能為力。

兩個人互相愛慕,那是緣分。隻有一方的苦守,隻能被稱作孽緣。現在的我不敢肯定,也沒有勇氣去愛,便不能留給他任何守候的機會。既然誤會了,那就~隨他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