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麥穗找到我時,我正支著胳膊打瞌睡。
她用孔武有力的小手,毫不客氣地將我搖醒後,坐在一旁忙為自己倒了杯水朝我說道:“你倒個是會享清福的。”
我看著將要一飲而盡的水伸手‘幫’了一把,不讚同地答道:“哪個享清福的不是在床上躺著,你以為坐在桌子旁很舒服嗎?”
“咳咳咳”
“你。。。”
“咳咳。。。”
等她終於咳嗽夠了,停下來了,我斜睨她一眼問道:“幾天沒見,又跑去哪裏胡混了?”
她沒理我,反而東張西望了一番後反問道:“二少爺去哪了?”
“找他做什麽?”我奇怪地問道。
她麵上一派嬌羞,扭捏起來。
何曾見過她這副模樣,我瞬間心神激蕩、睡意全無,趕忙追問起來。
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麥穗終是鬆了口。
“我去找‘鐵口直斷’呂半仙了,他說。。。”
這呂半仙平日裏求神問卜之事斷起來馬馬虎虎,但算姻緣還是很準的。故而卦攤前,下至少女上至婦女也算撐得起是門庭若市、吵吵鬧鬧。
麥穗、呂半仙、姻緣、宋懷殊。。。難不成?。。。
麥穗罪惡的小手再次將我從漫天的遐想中搖醒,“聽沒聽我說話嘛,發什麽呆?”
“聽聽,在聽~”我好言哄勸著麥穗讓她接著講下去。若是一出狗血噴頭的虐戀情深,怎能白白錯過?!
“呂半仙說了,我至今尚未紅鸞星動,根結在於欠個好名字。”她深信不疑的說道。
我不明就裏:“什麽好名字?那關二少爺什麽事?”
她無不可惜的歎道:“我出生在麥穗抽芽的時節,爹娘沒文化,隨隨便便的想了‘麥穗’這麽個俗氣的名兒。可他們居然叫著怪順溜的,一個正經的名字都不給我起。說什麽以後嫁人了就變成了‘什麽蔣氏’,費了心思起了名字也白搭。你說說看,若是他們上點兒心,哪至於我到現在還無人問津?!”
“二少爺乃是咱們府裏最有文化的讀書人,不找他幫忙找誰?”
隻聽說過娶妻娶賢,沒聽說過看著名字找媳婦的。
這,這算什麽故事?我還以為會是怎樣一出狗血噴頭的情感大戲呢,鬧了半天,隻是麥穗自己的獨角戲!
聽明白了緣由,我興致全無,再和麥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便懨懨的。
這個宋懷殊跑哪去了,論語這本書既然讀不下去,就該放棄啊!
找本適合的言情話本子來,皆大歡喜嘛。害得我至今仍在這吊著精神苦等著他。看來我得考慮一下怎麽滅了宋懷殊這讀書的心思了。
這事需要從長計議,想法子時最忌諱被打攪,遂伸手要將麥穗趕走。
她卻死死揪住了我的衣袖“等等,等等,我又憶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說”
“阿牛又向我打聽你了,問你什麽時候能回去燒火。他認真的樣子讓人不忍心拒絕。他呀,常常向金大娘和我打聽你的情況。。。你是沒看見,人整整瘦了這麽一圈呐!”她掐起小拇指朝我比劃著。
一個、兩個的怎麽都讓人這麽不省心~
感情之事我雖說不大懂,但知道自己對阿牛哥沒能生出來什麽心思。
最初硬生生得被眾人的臆斷湊做一起,本就覺得別扭,終於不用見麵了,此刻又被她這麽沒心沒肺的提起來,煩不勝煩呐。
麥穗一邊掙紮,一邊說道:“我還沒見到二少爺呢,我不走。。。你這是欲蓋彌彰。。。我”
“在說什麽呢?這麽開心?”這時,宋懷殊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沒見我在趕人嗎?等了這麽久,他偏挑這個時間現身,我早就窩了一肚子的邪火,語氣自然不會太好:“今日諸事不宜,尤其是讀書,二少爺請回吧!”
對於我的憤怒,宋懷殊沒受到半點影響。進來後,找了個空椅子,提起衣袍坐了下去。
麥穗越過我迅速上前,又恢複了剛才的嬌羞狀,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
“麥穗,這種調調不適合你。”宋懷殊打趣說道。
麥穗猶豫了一下,隨即將腳一跺,一屁股也坐了下來,將求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其間不乏對宋懷殊的不吝讚譽,聽得涉世未深的宋懷殊不禁有些飄飄然。
他認認真真的聽麥穗講完,思考了一下,應了下來:“嗯~這件事兒倒也不難。不過起名字總要有個出處,記得兄長那裏有本古籍,找出些好名兒不難。”
又轉向我問道:“金蓮,要不要我幫你也想一個。”
被人誇幾句還真當自己是個算命的了,年輕人啊,就是這麽不持重。
若是真讓他一個猛子紮進了爾虞我詐的宦海生涯。。。我要不要提前離開宋府呢??
“不用,我有名字。”
他好脾氣的接著說道:“我知道,那又何妨。你看麥穗就有兩個名字可以用。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想一個?”
你當名字是衣裳啊,兩個換著用?
“回稟二少爺,娘親已經幫我起了個閨名,我也算是有兩個名字的。”
“哦~叫什麽?咳咳。。。”
還沒說完,他又不好意思地說道:“當然你不要歪想,我隻是覺得很好奇,這麽久了從沒聽你們喚起過,有些好奇。你若是覺得不方便就罷了。”
麥穗也好奇的湊過身來“快來說說吧?!”
捱不過這兩個人,我隻得歎了一口氣,“馨寧”。
自從接下了麥穗這攤子事,宋懷殊便不知抽了什麽瘋,對待幫別人起名這件事情特別上了心。
街坊鄰居誰若是過來請教的,他定會手舞足蹈地應下來,心情好時甚至會跑到數裏外的書市上,幫人去找合適的字。
再後來,居然走火入魔到,走在大街上,看到哪個女人懷裏抱著個娃娃,他都要上去打探打探。
一時間,也算是聲名狼藉,宋府門前少了好多孩童的身影。
他發瘋的時間多了,來我這背書的時間自然就少了,每天不定時的呆個把時辰,便匆匆離開。
有次,我實在忍不住發作了,反被他強詞奪理:“金蓮,論語裏說了:‘學而時習之’。‘時’就是一個時辰的意思。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每天學一個時辰就夠了,多了就記不下!”。
就記熟了這麽一句話,還用來應付我,我的憤怒可想而知。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掀桌趕人。
同我道理講不通,他使出了殺手鐧:“除去兄長每月發給你的月例,我再補給你一些!”
想我曾經辛辛苦苦的燒火工錢被宋家老兒悉數扣走,如今從宋家小兒這裏把錢補回來不為過。
我終究屈服在了銀威之下。不過,他每日的讀書時間可以由我來定,我的氣也就順暢了些。
隻要宋懷殊不到那煙花柳裏墮落,對於他的這種癲狂行徑宋老爺一概不管。
看著這麽古怪的一家人,仔細想想也就剩下宋懷遠還存了些理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