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離別與相聚
在黃忠峰的日子很是逍遙自在。
冸詠晨常與衛清道長鬥嘴,習武時卻目光凶厲,出手狠辣,與其他弟子過招時通常不消三招對手便敗下陣來。為提高修為他常常挑戰衛清道長。
他見過一次兩人比試,冸詠晨用自己那柄涼晨劍,衛清道長隨意撿了根樹枝,搬去枝杈隻留一根主杆。雖兩人隻差一階距離,一品與天象,但這一階隔的卻是天地鴻溝,任冸詠晨如何使勁,也無法打敗衛清道長。
衛清道長雖不能說毫不費力,但至少不需要全力以赴。他近乎變態的氣神附於樹枝,甚至比鋼鐵還要堅硬,加之對冸詠晨了解深刻,在閑庭信步間便接下了冸詠晨所有招式。
雖衛清道長有些老不正經,但實力著實不容小覷。
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衛清道長曾在練武場兩端擺了兩顆生雞蛋,一炷香內踩在生雞蛋上來回八十趟而蛋殼毫無痕跡。
巳時,陸離正在練武場修氣神,忽然聽到人聲呼喊,睜開眼見徐天宇朝他遞來兩本書籍。
“小師弟,這是師父讓我交給你的。”
一本《金門刀法》,一本《問刀》。
謝過徐天宇,他有些疑惑,翻開第一本《金門刀法》,是一本刀法秘籍,有圖有字,通俗易懂,大概是些“接刀在右,再好進步,聽變埋蛇入洞二,劫從便砍殺”之類的初級刀法,他沒多大興趣,便翻開那本《問刀》,首行二十四字便讓他膽戰心驚。
“百兵之膽,見血開刃。橫刀無情,吞人魂魄。為刀而狂,為命而歡”。接著往下翻倒沒那麽可怖,有了些“問”的味道。
“百兵之膽,膽在何處?”
“為刀而狂,為何而狂?”
“何人執刀,為何執刀?”
看似簡單卻搞人腦子,想得他腦袋生疼,索性就地躺下,將書攤開蓋上臉上睡起覺來。
卻做了一個噩夢,夢中有一帶著麵具的魁梧男子,手握一柄大砍刀,刀刃滴著鮮血,滴在一顆人頭上。人臉模糊不清,他用力揉眼,才看清竟是紅妝,嚇得他立刻驚醒過來,臉頰滴落著冷汗。
“何人執刀,為何執刀?”他望了一眼八斤,吞下一口唾沫,端起《金門刀法》便上。
晴雷雨雪皆不間斷地練了一年,身體結實不少,皮膚曬成了小麥色,讓人恍惚覺得他經曆豐富。《金門刀法》已被翻爛,他琢磨著找衛清道長去換一本,卻找不見衛清道長,隻見下山路口圍了不少人。
他走去,見那些人並未穿著玄武道袍,以為是侵入者,架刀在手,怒目圓瞪。
卻惹得哄堂大笑,其中一人說道:“小師弟精氣神真好,是塊練武的料。”
他認出是見過幾次的徐天宇,正詫異,掃了一眼眾人,多數是相識麵孔,不禁問道:“師兄,你們這是要去哪?”
眾人哈哈大笑,齊聲道:“下山啊。”
他更是不解,望著眾人有話說不出,忽然見到冸詠晨混在人群中,低頭擦著眼淚,恍然大悟,數了數,除去冸詠晨共四十九人。
“師兄,你們..
.”
徐天宇擺了擺手,笑道:“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小師弟,不要為我們難過,我們的業不在此地,所以注定離開。”
他疑惑。“業?”
徐天宇點頭道:“有些人渴望自由,有些人喜愛雕木,有些人夢想功名,有些人追求財富,人各有誌,便隻能天各一方。說實話,我很想留在這裏,泮師兄也好,師父也好,是我見過的最棒的人,可我注定不屬於這裏。”
眾人紛紛附和。
“是啊。”
“是啊,我們不屬於這裏。”
也有人偷偷抹著眼淚,暗罵自己無能的。
冸詠晨擰著頭,不願去見這離別場景。朝夕相處五年的同門啊,說走就走。
非本人無法感受,陸離隻是“哦”了一聲,想起自己要做的事,問道:“師父呢?”
冸詠晨這才轉過頭,眼眶分明通紅,狠狠罵道:“那個老東西準又偷人家荸薺去了!”
山腳下,衛清道長坐在一根躺下的枯樹幹上,忽然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看著手中的兩個荸薺黯然傷神。“這家人學聰明了,居然養了五條狗,看來以後要換地了。”
主峰,清虛寶殿。
托心道長與其他三分門掌門俱在殿內,唯獨少了衛清道長。
托心道長問道:“衛清去哪了?”
陳珂作揖道:“多半是去送離山的徒弟了,最痛是離別,哎。”嘴巴道著遺憾,心裏卻淨是得意。
托心道長歎了一口氣:“也是,苦了我師弟了,年年要離別。”
殿內還站了三人,沈玉木帶著今年勝出者範子旭和煥煥站在四位長者麵前。
陳珂、離清道長與臨清道長審視著範子旭,他那空蕩蕩的右袖惹人注意。
陳珂問道:“你的右臂?”
範子旭麵無表情回答道:“斷了。”
沈玉木有些擔憂他會頂撞陳珂,便替他答道:“去年為了保護陸折柳,與夏柏魏過招時不慎被斷了右臂。”
陳珂雙眉一緊:“夏柏魏?”
沈玉木忙低下頭:“正是曾經與您戰成平手的那位張柏魏,離了玄武門他的修為沒再更進,依然是一品修為。”
陳珂吐出一口不屑,想起張柏魏便覺喉嚨卡了刺。
十年前張柏魏便已一品,從池南分部帶獲勝者回主峰,與他發生了些爭執,兩人均較真,言語上的不和很快演變為兵刃相見,在主峰的擂台,陳珂的驚雲劍對上張柏魏的蝮蛇劍,二人戰得昏天黑地,氣神占優的陳珂在一百回合後略微占了上風,在一招“雲隱”騙得張柏魏後,本以為勝券在握,劈出一道“星月同輝”,張柏魏卻在瞬間轉身回以“龍斬”,兩招碰撞迸射出強大力量,將兩人震出擂台。
而眼前這位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範子旭與張柏魏交手竟隻斷了一條右臂,無論是勇氣還是本事都值得佩服。細觀之,麵對四位掌門仍能不動如山,臉龐清秀卻如老者那般沉穩,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才是勝者應有的霸氣,比那個陸折柳好了豈止千倍萬
倍。
陳珂請示道:“掌門師兄...”
另外兩位同時異口同聲道,“掌門師兄...”
托心道長哈哈大笑:“你們可真是愛才心切。”
離清道長與臨清道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唯陳珂貪婪地盯著範子旭,不過料好不好隻有試了才知道。
陳珂抽出驚雲劍一個輕飛燕至範子旭身前,撩劍而去。
六柄劍纏在一起。
陳珂的驚雲劍,離清道長的雷熊劍,臨清道長的哲成劍,托心道長的無極劍,沈玉木的青鋒劍,還有一柄無纓劍橫在範子旭身前。
倒是許久沒有如此一致的想法了。
陳珂更覺得範子旭深不可測,能擋住四位掌門的試探,必有深厚功底。
托心道長撫須長笑:“我們不謀而合啊,這可就難辦了,不如,讓這位小兄弟自己定奪?”
紛紛讚同。
範子旭冷目掃了一眼眾人,托心道長慈眉善目,功力深厚且為人善良,離清道長身材魁梧,性格卻有些粗糙且殺氣太重,臨清道長飄飄似仙文人氣息太重,唯陳珂不苟言笑卻十分自信地望著他。
兩人彼此相視一笑。
陳珂拍案笑道:“看來這位俊才要隨我修行了。”
托心道長也有意這位青年才俊,但既範子旭已做出選擇,他也不好為難,隻是望著陳珂含笑道:“師弟,可要讓這顆好苗茁壯成長。”
陳珂行禮道:“不負所望。”
離清道長與臨清道長惋惜地搖了搖頭。
雖沈玉木希望煥煥能隨自己去玄孝峰,但煥煥執意想回到陸離身邊,便將她送到黃忠峰交與冸詠晨後自己回了玄孝峰與臨清道長會麵。
臨清道長微笑道:“回來就好,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交流交流。”
沈玉木作揖道:“謝師傅。”
冸詠晨帶著煥煥去尋找陸離,按照陸離的習慣,此時應該在練武場練刀。果不其然,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陽光下穿梭著。
煥煥掙脫冸詠晨的手,歡笑跑上去:“哥哥。”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陸離放下刀循聲望去,這不正是煥煥?
一年未見,兩人有許多話要說,陸離溫柔地將她散亂的頭發整理好,輕輕撥至耳後,問道:“在那裏過的還好不?”
煥煥嘻嘻笑笑,眼睛眯成很好看的一道彎,一如初次見到她時那樣:“還好,師兄們都對我挺好的,就是想你。”
陸離笑著撫摸她的腦袋,忽然想起範子旭,便問道:“今年的勝出者是誰?”
“是範師兄。”
陸離一陣歡呼:“我就知道,以師兄的本事肯定能獲勝的,那他現在在哪座峰?”
煥煥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知道,他跟一個很嚴肅的人走了。”
“很嚴肅的人?”陸離微微思考,猛地想到煥煥說的正是陳珂。
雖有些畏懼陳珂,但他還是決定去一趟天義峰,去見見於自己有莫大恩惠的範子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