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逍遙老頑童
衛清道長來訪,天義峰自然不敢懈怠。雖陳珂對衛清道長有些意見,但明麵上裝得和和氣氣,畢竟論實力還是衛清道長勝一籌。有道是“逍遙散盡,匹夫不當”,指的就是衛清道長。
無虛寶殿,陳珂坐上位,張楊立於右側。衛清道長坐客位,冸詠晨立於左側。
兩位掌門相視一笑,心中明了。
穆戎低著頭端來兩盞茶放於兩位掌門手邊的茶幾上迅速退了下去。方才他要出手殺陸離,被衛清道長一拳悶在眼窩,頓時紫了右眼,覺得以熊貓眼示人會失了掌門麵子而落得悲慘下場,便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衛清道長也不計較,端起茶盞輕輕吹氣呡下一口,不禁讚歎道:“好茶好茶!”
陳珂略感驚奇,問道:“聽聞師兄涉獵廣泛卻從不踏足茶水這片,不知如何辨得此乃西湖龍井茶?”
衛清道長轉頭笑問道:“哦?這原來是西湖龍井嗎?”
陳珂微微皺眉:“師兄不知?”
衛清道長搖搖頭。
陳珂看不穿他這城府,隻覺得眼前看似豪放不羈如雲般逍遙的道人胸內有額外府第,便多看了幾眼。良久,才問道:“既然師兄不知此乃西湖龍井,為何讚歎好茶?”
衛清道長微微一笑:“能解渴便是好茶。世間好茶如此之多,老夫要一一背下來嗎?”
冷不丁被擺了一道,陳珂瞠目,卻不敢有所表現。若是換做其他兩位分門掌門,他早就下令轟走了,畢竟身負天象修為,旁人也不敢放肆。
陳珂是玄武門人盡皆知的臭脾氣,就算五天象之一的武當山掌門陳鴻道來了也不賣麵子,言語不和便下逐客令。唯獨在托心道長和衛清道長麵前他是不敢撒野的。托心道長畢竟是玄武門掌門,權威壓在頭頂,不得不服。至於衛清道長,雖看他時常一副笑麵,但若是惹怒了他可不是鬧著玩的,況且他手中的濁清寶劍可以排到十二名 器第三,有碾壓他的絕對實力。
陳珂嗬嗬一笑,放下“茶”的話題,轉而說道:“不知師兄到此有何貴幹?”
衛清道長倒不急著回答,顧自品著茶,一口一個“哇”,盡顯孩童模樣。待茶盞見了底,才將茶盞放回,慢慢悠悠地說道:“我是來接我徒兒回黃忠峰的。”
陳珂道長明知故問道:“你的徒兒怎麽會在我天義峰?”
衛清道長望向陸離,朝他招手道:“折柳,過來。”
陸離偷偷窺了陳珂一眼,不敢有所行動,倒是急了一旁的冸詠晨,邁著大步將他拉至衛清道長麵前。
陸離低著頭,輕輕叫了聲“師父”。
衛清道長哈哈大笑,道:“師弟聽見沒,他叫我呢!”
陳珂陪著衛清道長笑,卻盯著陸離目露凶光聲音低且厲:“折柳,你這聲師父是叫誰?”
“我...”
衛清道長搶道:“怎麽,師弟對我徒兒有些興趣?”
陳珂忙擺手道:“不敢不敢,師兄的愛徒我怎麽敢有所想法。”一邊瞥著那把隻露劍柄在外的濁清劍。雖未出鞘,卻隱約可見王者之氣蒸騰而上。好一把利器!
衛清道長大笑三聲,“哈哈哈,知道就好,師弟,老夫還有事在身,就先告辭了!”聲逐漸升,氣逐漸狠。好一個“告辭了”,震得陳珂幾乎站不起身,緩了緩,陳珂才起身作揖道:“師兄慢走!”目送衛清道長走出大門
,才敢狠狠罵了句“老不死的東西”。
出了無虛寶殿,衛清道長與冸詠晨便要往繩索上走,陸離本事不高,畏畏縮縮不敢再前,倒是惹得兩人哈哈大笑。
衛清道長問冸詠晨:“你來?”
冸詠晨笑著搖頭:“你輸了你來。”
衛清道長抱起陸離縱身一躍,芒鞋踏上麻繩,如蜻蜓點水般輕盈,倒是嚇慘了陸離,緊抓著衛清道長的胳膊不敢鬆手,雙目緊閉,腦袋貼著衛清道長胸膛,耳旁風聲呼嘯而過。
冸詠晨在他身後喊道:“師父,你輸了,不要忘記我的荸薺!”
衛清道長哈哈大笑,飄縱的胡須喝了風衝進口內。他仰起頭對著蒼天怒吼:“風太大我聽不到。”
轉瞬便到了黃忠峰,與天義峰相似布局。
黃忠峰弟子雖有二百五十之眾,練武場與天義峰相比卻大不到哪去,最外圈同樣圍著鋼竹。
當下 午時剛過,練武場隻寥寥幾人,陸離雖隻是遠遠地望著,仍能看出那幾人修為之高,人影如梭,手中寶劍亮光閃爍,卻又平靜如水。動欲靜,靜似動,以動製靜,以靜克動,看得他眼花繚亂,讚歎不已。
衛清道長站在一旁,看著他驚歎的樣子十分滿足,洋洋得意道:“怎麽樣,我門下弟子不比天義峰的差吧!”
他用力點了點頭,繼續讚歎。“哇,好厲害啊。”
冸詠晨站在一側卻有些不屑,略帶鄙夷地看了衛清道長一眼說道:“師父,你要是如陳掌門那樣對弟子嚴厲一些,我們黃忠峰就不會年年出四十九了!”
陸離不解,轉頭問是什麽意思。
冸詠晨解釋道:“主峰每年會召集主峰駝所有弟子進行一次比試,倒數四十九名會被逐出玄武門。自我們偉大的衛清道長接任黃忠峰掌門後,四十九名年年從我們這裏出,一個不落。”
衛清道長老眼一瞪,欲辯解卻一時想不出詞,手憋在半空,好一會才說道:“我給你們這麽多自由還不好嗎?”
冸詠晨爭道:“就是因為您給了我們太多的自由,害得大師兄無心修行,去年被逐出了師門!哎,大師兄走後都沒人做飯了,您做的飯又那麽難吃,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
衛清道長被氣得胡子亂飛,似孩童般向後擺著手,揚起下巴傲嬌地說道:“吃不下去,那你燒,那你燒!”
冸詠晨嘿嘿笑笑:“大夥肯定不樂意了。”
陸離看著他們鬥嘴,別有一番趣味,忍不住笑了,忽然想起眼前這位鶴發老者是黃忠峰掌門,便竭力止笑,不消一會又笑出聲,這次再也按捺不住,就差躺地上打滾了。
衛清道長一臉茫然,指著陸離問冸詠晨“他在笑什麽?”
冸詠晨同樣一臉茫然,“大概在笑你傻吧。”
忽然陸離想起栽在天義峰的土豆,不禁喊道:“我得回天義峰一趟。”
衛清道長有些不悅:“回去幹什麽?見到那個姓陳的就煩。”
“我的土豆落在那裏了。”
冸詠晨接道:“我們夥房有的是土豆,生的熟的圓的扁的,要多少有多少。”
“那顆土豆不一樣,”陸離轉身欲走,想起自己本事不夠,不能從麻繩上踏過,隻好折回身子,望著衛清道長請求道:“師父,你帶我回去好嗎?”
衛清道長雙手抱胸,不屑地別過頭去,
“不去,你讓你師兄陪你去。”
陸離轉而望向冸詠晨,眉成八字,楚楚可憐。
冸詠晨最受不了別人用這樣眼神望著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成成成,我去,小光頭,別用那種眼神望著我了,我受不了。”
陸離頓時就笑了,雙手按著他胳膊不停蹦躂:“謝謝大師兄,謝謝大師兄。”
衛清道長在一旁竟看得有些嫉妒,一雙老眼分明紅了眼眶,時不時斜眼看著他們的動靜,卻又不肯開口說“我們一起去吧”,隻好幹瞪著眼望著他們離去,在心中罵道,好你個冸詠晨,就這樣走了?你居然就這樣走了?
冸詠晨與他打打鬧鬧了十幾年,怎麽會不了解他的想法,走了幾步,果停下腳步,轉過身笑眯眯地望著他,“再給你一次機會,去不去?”
衛清道長忍著內心的喜悅,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緩緩轉頭,“既然你都這樣懇求我了,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一起去好了。”
冸詠晨哈哈大笑,踏地而起,“走咯。”
天義峰,卻又是另一種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人人都想著成為第一,隻有第一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但隻有一個人能成為第一,其餘的難道就沒有價值了嗎?這個問題在這裏是不存在的,因為陳珂眼裏隻看得見第一。
被衛清道長嘲諷後他很是生氣,在無人處顧自練武,驚雲劍如雲般任意遊走,惹得天上彩雲隨之變化,或成龍,或化虎,或似長河破堤,或如長虹貫日,一時間天空變化不定。
天義峰弟子望著變化多端的雲彩膽戰心驚,掌門又生氣了嗎?
卻聽得令他厭惡的人聲自身後傳來。“師弟,劍法不錯啊。”
轉身,正是衛清道長、冸詠晨與陸離。
他不願再賠笑,握著驚雲劍微微漏著殺氣。“師兄不是回黃忠峰了,怎麽又回來了?”
衛清道長拍了拍陸離的肩膀笑道:“愛徒說有東西落在這裏的,快去找回來吧,免得打攪陳師弟練武。”
陸離點頭,走至陳珂身旁蹲下,抬頭道:“麻煩讓一下,你踩著我土豆了。”
陳珂震怒,握著驚雲劍的手顫抖一下,恨不得將驚雲劍從陸離頭頂刺下直穿他身子,餘光瞥了身旁一眼,衛清道長撫著濁清劍歎道:“好劍,果然好劍。”
他氣得咬牙切齒,但技不如人總是事實,隻好邁了一步。
陸離在他腳下刨開了土,卻未見土豆,四下找尋,又見一個小土包,忙跑過去,果真刨出一顆土豆,捧在手心笑道:“你在這裏啊,太好了!”
衛清道長哈哈大笑:“我當是什麽,原來是一顆小土豆啊,那是不應該種在這裏,隻有好土地才能讓它發芽。師弟,告辭!”如風一般離去。
留陳珂在原地,已氣得七竅生煙,憤怒朝天吼道“不成為第一,老子誓不為人!”
張楊以為出了事故,聞聲趕來關切問道:“師父怎麽了?”
陳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兩眼血絲條條暴起,已認不出眼前是何人,隻當是個出氣桶,迅速行至張楊身前,打出全力一拳。
張楊似土豆一般飛出十丈開外,當即不省人事。
陸離帶著土豆回到黃忠峰,找了個靜僻的空地將它栽下,邊澆水邊自言自語。
“土豆啊,你就在這裏吧,你會成長為很了不起的土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