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玉木剛邁進大門,即見屍體遍布,鮮血鋪撒一地,陸離手握小單刀死死盯著地上的一具身著衙服的屍體,再看掛著冷笑的範子旭、吃驚茫然的眾人,便明白了八九,心裏一絲不安掠過,很快恢複了寧靜。

他快步走去,芒鞋輕踏地麵,似仙般飄逸,牽起陸離的手走向眾人,望向趙龍騰說道:“龍騰,處理一下。”

趙龍騰顯然未經曆過此類情境,冒著冷汗瑟瑟發抖:“掌門,我們惹了朝廷,是不是要完了?”

他輕笑,將手搭在趙龍騰肩上安慰道:“別擔心,這正是那人期望看到的。”

應天府,丞相府內,大堂。

胡惟庸端坐上位,背倚著虎威太師椅,吩咐仆人為夏南沏上一壺紅尖普洱,望了夏南一眼,惋惜道:“夏大人,愛子的事我聽說了,本想替你報這個仇,沒想到那個姓陸的小畜生入了玄武門,我派出府上六位一品高手中的四位,不料竟全折在了玄武門。”說得是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夏南忙抱拳行禮道:“多謝胡大人好意,隻是這玄武門乃江湖第一門派,姓陸的小畜生進了玄武門算他走運,我們也不要過於揪心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就不要把兵力浪費在為犬子報仇上了,微臣雖痛心但也分得清輕重急緩。”

胡惟庸微微點頭:“那就好。本官就怕夏大人因此分心而誤了大事啊,見夏大人如此明理就放心了,來,品嚐品嚐。”

夏南接過青瓷茶杯,輕輕吸了口氣,隻覺鼻腔清爽精神振奮,不禁小酌了一口,隨即感歎道:“好茶,好茶!哈哈,真是詞到用時方恨少,此時我竟隻能說好茶。”

胡惟庸亦笑道:“夏大人果真好品味,這紅尖普洱是南宋孟珙滅了李現後從皇宮搜出來的,然而孟珙並沒有將其上交,而是留在府上獨自享受。所以說,很多美好的事物隻有勝利者才配享受,就算李現是皇帝又怎麽樣,還不是被孟珙一刀砍下腦袋。”

夏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招手意識管家,管家捧著一隻精致紅木盒,盒中躺著一塊七尺棱玉鏡:“聽聞胡大人一番話,勝讀十年書啊!微臣前些日子得到了這件七尺棱玉鏡,特此從天興府趕來京城獻上此寶物,還望胡大人笑納。預祝我們心想事成。”

胡惟庸佯裝不懂:“心想事成?”

兩人哈哈大笑。

胡惟庸命管家接過木盒,取出七尺棱玉鏡端在手中仔細端詳,讚歎道:“果真是寶物。”卻聽夏南說,“胡大人,微臣家中還有急事,需回家中料理,就先行告退了。”

胡惟庸抬起頭,滿臉惋惜:“不住一晚?”

夏南道:“微臣也希望能在此住上一宿與胡大人促膝長談,隻是,唉。”

胡惟庸點了點頭,“知你最近瑣事繁多,也罷,去吧,多注意點身體。”

夏南作揖:“多謝胡大人。”

出了丞相府,出了城門,夏南與陳旭皆坐馬車內。

夏南怒罵道:“好個胡惟庸,果真老奸巨猾。”

陳旭不解:“老爺此話何意?”

夏南道:“他不是說派出了六位一品高手中的四位全死在玄武門了嗎?我

們出府前,那四位一品高手可在牆上目送我們離去呢!”

陳旭皺眉沉思,忽然道:“老爺,原來胡大人賣的是苦肉計!”

夏南道:“怎講?”

陳旭道:“他告訴我們派出了四位一品高手,實則可能隻派出幾個膿包前往玄武門尋事,當然不可能生還,民間便會謠傳胡大人惜才心切為替您報仇而折了家本,然則他隻是借此噱頭賣你個人情而已,好縛您手腳。胡大人的目標是皇位,不可能為了替您報仇而攪江湖。”

夏南罵道:“好個奸詐的老家夥!”

陳旭歎息道:“他怎麽可能真心為小少爺報仇。畢竟最心疼孩子的還是父親啊。老爺,節哀。”

夏南忿忿道:“陸折柳那小子的事就交給空兒了,老子就專心搞垮這個老狐狸,到時候祭上陸折柳和胡惟庸的兩個人頭,為我姬兒陪葬!”說罷猛捶座椅,險些將馬車震碎。

玄武門池南分部,弛零寶殿內站了四人。沈玉木,趙龍騰,範子旭,陸離。隻有趙龍騰仍在陰影中,擔憂會惹來禍端害了玄武門。

陸離望著濺在道袍的鮮血沉思。方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殺人,刀起刀落,砍下一顆人頭。隻覺得滾在地上的緊閉雙眼的人頭如此迷人。灌注了血仇的人注定追求鮮血,隻是他理性不滅,不願意因鮮血而了汙了靈魂,畢竟紅妝可不喜歡他這樣。可霸氣就是鮮血的積累,手中不沾點殷紅胸膛怎麽讓人安心?

沈玉木和範子旭倒是輕鬆自在,談笑風生。

沈玉木道:“龍騰,別擔心了,官府是不會來找麻煩的。”

趙龍騰憂心忡忡:“可我們殺了官府的人。”

沈玉木道:“若他真想取折柳腦袋,會隻派這麽些肉 彈來嗎?若對方支柱真是當朝宰相胡惟庸,府中高手不會少,明知玄武門實力雄厚怎麽可能遣派連七品都不到的莽夫前來?這隻是他的計謀罷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們完全不必擔心。”

趙龍騰依舊放心不下,“掌門...”

範子旭卻冷笑道,“真是窩囊。”

資格比試的時間選在三月,初春時分一切正好。

現已一月,終於下了些稀薄的雪,蓋在樹枝上,蓋在田埂中。夏南安排潛伏在池南分部附近的五人已撤回,小石村的屍體被蟲蟻蠶食殆盡,屍骨被趙龍騰等人埋好。望著五十幾座墓碑,陸離愧疚萬分。

煥煥抱著父母的墓碑哭了一上午,眼睛紅腫。沈玉木本打算親自下廚,煥煥咽哽著說道:“師父,我來吧。”

雖哭泣不止,卻仍為師兄們做好了午飯,回屋躲進被子中繼續哭泣。

陸離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隻是站在門口望著無法關合的門縫,雪剛落在他頭頂便化成雪水順著皮膚流淌,濕了胸膛冷了心髒。

範子旭輕輕抹去光頭上殘留的雪水,左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輕搖晃:“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煥煥哭一會就好了,你還有事要去做。”

陸離抹了一把臉,問道:“什麽事?”

範子旭望著門縫道:“你的本事精進不少,但心態仍舊不行,前些日子麵對那個胖子你明明有十分勝算卻仍敗下

陣來。心不夠狠刀便不會穩。”

陸離道:“我...我狠不起來。”

範子旭道:“該狠的時候就要狠。下雪了,官道會比較難走,劫道的土匪也比較多,剛好讓你練練手。”

兩人騎著馬行了幾十裏路到官道附近,掩藏在枯枝落葉後。不遠處有一隊身著官服的人牽著馬車徐徐走來。

陸離掃了一圈,隻見一切在銀裝素裹中,未有異樣。

馬車又行了幾步,忽然喊殺聲四起。範子旭悄悄探出腦袋,見數十名蒙麵土匪自枯枝掩體而出,手握砍刀叫囂不止。

官府人員匆忙抽刀應對,反應能力被低溫減緩不少,加上厚重衣服的阻礙,刀才出鞘便飆血而亡。

十名土匪毫發無傷。為首的是高約六尺的大漢,身著虎皮大衣,毛發旺盛。方才劫道時一人砍下了八顆腦袋,接近一半。

他拿刀挑開馬車上的木箱,見金光燦燦不由得大笑道:“哈哈哈,當官的錢果然他娘的多。”

範子旭罵道:“媽的,該死,南方大寒,這些是朝廷撥下來的賑災款,這幫狗東西隻認錢。陸離,上。”

兩人一躍而出,擋住他們去路。

虎皮本有些緊張,卻見隻他們兩人,便放鬆了警惕,搖著手中冷刀耀武揚威:“來者何人?”

兩人相視不語,範子旭一個眼神,陸離抽刀便上,一掃一掠一突,三人應聲而倒。

其餘七人大驚,虎皮右手握住刀柄,喝令道:“莫慌,一起上!”

留虎皮一人在原地,其餘六人提刀便上。

陸離手眼並用,前後兼顧,迎刃而上,腳尖點地轉身躲過一刀,小單刀掛與腰間,削開兩人大腿皮肉,餘光瞥見雙刀至,果斷下腰,雙刀貼身擦過,刀換到左手舞個刀花割斷兩人喉嚨。轉瞬間隻剩下兩人站立,兩人摔在地上無法站立。

兩大漢麵麵相覷直冒冷汗,想不到瘦小娃娃竟有如此本事,正欲棄刀逃跑,忽見陸離身後的虎皮使了個眼色,提刀便上,卻隻是朝前奔了兩步接著一聲喝叫。

陸離以為他們準備同歸於盡,右手握刀左手撫刀背蓄勢待發,卻忽然聞見身後有雜聲,轉頭,一把大快刀已到。

另兩個土匪也舉刀砍來。一時間四麵楚歌進退兩難。

正危急,白光閃過,無纓劍猙獰呼嘯,三人應聲而倒,鮮血如花,盛開在潔白雪地上。

大腿被削躺在地上的兩人見大勢已去,雙手扒地還欲逃脫,不過兩刀的功夫,地獄又多了兩個鬼魂。

陸離望了一眼馬車,問道:“師兄,這些?”

範子旭瞥了一眼,問道:“可有土豆?”

陸離搖頭:“俱是金銀。”

範子旭揮手。“走。”

此後兩月,兩人常在此蹲守殺匪,也不為錢財,隻是為了陸離練刀。

江湖中卻開始傳說南方某條官道上有兩惡魁蹲守,身高九尺通體血紅,生得力大無窮,使得一把一丈八尺斬 馬刀。若是官府人員通過,不會為難,若土匪強盜敢在此放肆,不消眨眼功夫便人頭落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