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牽線搭橋,妥協是一種能力
第36章 牽線搭橋,妥協是一種能力
早晨起來還陰霾漫天,等他們吃完早點上車,天空漸漸明朗,太陽羞答答地露出了笑臉。揭克西按下車窗:“袁科,你看,出太陽了,看來運氣不錯哦。”
袁晉鵬第一次坐奔馳車,還在四處看車內的裝飾:“是啊,這一陣子,雨一直下,人都要發黴了。好在劉老師今天有空,加上他上星期剛提了部務委員,應該是一個比較合適的時間。”
揭克西說:“聽說了,所以要恭賀恭賀,我給他準備了一個小禮品。”
袁晉鵬問:“什麽禮品?劉老師和其他領導不一樣,未必肯收。”
揭克西得意地笑了笑:“應該會收下,是舒同先生晚年的書法真跡。”
袁晉鵬點頭讚同:“哦,那沒問題,劉老師對書畫作品一向不排斥。揭總這個見麵禮風雅十足。”
馮仕達附和說:“這麽文雅的禮品,劉處長肯定會收。”
袁晉鵬問:“是不是很貴重?”
揭克西說:“貴重談不上,舒同逝世後,他的書法行情看漲,現在每平尺四、五千元。關鍵是,聽說朱部長喜歡舒同的書法。這一點,劉處長估計知道。”
“哦!……”。袁晉鵬若有所悟。這個揭克西果然是人精!大凡知識分子做領導,隻要條件允許,總要附庸風雅,而揭克西對朱新風的好惡了如指掌,顯然費了心思。在這方麵,他覺得自己相形見絀。
到達省城,才九點多鍾。袁晉鵬撥通劉貞吉的手機,劉貞吉說十點鍾在樟香園茶藝館見麵。樟香園是今年省城著力打造的旅遊熱點,袁晉鵬一直無緣遊覽,聽說安排在樟香園見麵,暗自欣喜。揭克西、馮仕達到過樟香園幾次,熟門熟路,加上隻有三、四公裏路程,便提議先到超市逛一逛。揭克西把車停到省政府大院停車場,和馮仕達、袁晉鵬一起走進百貨大樓。
來到服裝專區,揭克西停下腳步,用手摸摸袁晉鵬身上的西裝:“袁科,我看你這件西裝有點舊,換一件吧。”
袁晉鵬下意識地低下頭看一眼自己的衣服:“不會啊,前年才買的。”
馮仕達笑道:“晉鵬,揭總覺得你缺一件稍微好一點的休閑西服。你試一件吧!”
袁晉鵬這才注意到,他們正站在一個名為“KAYEE”品牌的服裝區。揭克西從模特衣架上取下一件深灰色的休閑西服,遞給袁晉鵬:“試一試吧。”
袁晉鵬反應過來,揭克西要送一件西服給他。這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外,也不知道這西服多少錢,如果是國外品牌,肯定價值不菲,便推辭道:“揭總,不必了,真的不必,我的衣服還很新呢。”
馮仕達說:“晉鵬,不必客氣,大家都是兄弟,穿一件衣服哪裏就綁架你了。”
袁晉鵬覺得再推辭臉麵上過不去,隻好脫去外套,穿上這件羊毛尼料子西服。
袁晉鵬問導購:“這是什麽牌子?”
導購說:“這是嘉意洋服,廣東的。”
既然是國內品牌,應該不至於太貴,袁晉鵬稍稍安心。揭克西讓馮仕達去買單,打折以後近兩千元。袁晉鵬想,這是目前為止他最為昂貴的衣服了。
離開百貨大樓,揭克西開車直驅樟香園。盡管路途不遠,但路上車水馬龍,車子開開停停,磨蹭十幾分鍾後,遠遠看見一個約摸七、八畝大的碩大廣場,廣場上最打眼的是三塊巨石,巨石足有六米高,正麵分別刻著“樟”、“香”、“園”三個大字。
馮仕達說:“晉鵬等一下仔細看看,巨石難得,字是書法大師題寫的。”
揭克西加快腳步:“先見劉處長吧,辦完事,我們下午有的是時間慢慢遊覽,樟香園一千多畝呢。”
停好車,但見到處是古色古香、恢弘氣派的古建築。袁晉鵬忍不住駐足觀看,馮仕達在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劉部長估計到了。”
劉貞吉果然早就到了。很久沒有見麵,袁晉鵬發現,劉貞吉有點清瘦,顯得更年輕一些。他記得劉貞吉比他大八歲,正是不惑之年。
見袁晉鵬一行進來,劉貞吉起身迎上來和袁晉鵬握手:“晉鵬,好久沒見到你了。”
袁晉鵬雙手握住劉貞吉的手:“劉老師,您更年輕了。”
然後,把揭克西、馮仕達介紹給劉貞吉。劉貞吉熱情地和他們逐一握手。
劉貞吉問:“揭總、馮總喝什麽茶?”
“聽劉部長安排。”揭克西微微一笑,說。
劉貞吉笑道:“千萬別這樣稱呼我,叫我貞吉、老劉都可以,一定要稱官銜,也隻能叫劉處長。我們自己在組織部門工作,以小充大,恐怕要惹人家說閑話。前幾天,一個朋友拿了點猴魁來,要麽我們品一品太平猴魁。”
茶藝師拿來劉貞吉寄存的茶葉,先用滾燙的開水洗一下玻璃杯,然後用木夾往四個玻璃杯裏分別夾幾根茶葉,倒入開水,卻不倒滿,隻倒三分之一杯,過一兩分鍾,才將杯子滿上水。茶葉在玻璃杯中伸展開來,顯得碩大。
袁晉鵬問:“這麽大一根啊,什麽茶葉?”
劉貞吉說:“太平猴魁啊。你第一次喝這個茶?”
袁晉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道:“孤陋寡聞哦,我現在有時間喝茶,可惜難得喝這樣的好茶。”
劉貞吉也笑了笑:“晉鵬別急,麵包會有,好茶也會有。不過,我覺得喝茶不一定刻意喝上品,一是長期喝喝不起,二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未必值那個價。”
揭克西奉承道:“劉處長是茶道行家哦。”
“哪裏哦,我是雜得很,什麽茶都嚐一嚐。真喝茶的人專一,要麽龍井,要麽鐵觀音,要麽大紅袍。”劉貞吉說。
揭克西不以為然:“我覺得不必太專一,夏季喝綠茶,清火解暑,冬季喝紅茶,暖胃熱身,鐵觀音四季皆宜。劉處長,聽說朱部長隻喝大紅袍?”
劉貞吉看揭克西一眼:“不是這麽一回事,因為朱部長喜歡喝茶,經常去大紅袍茶館,外麵人以訛傳訛,便說部長隻喝大紅袍。其實,朱部長大多喝金駿眉、正山小種。”
馮仕達扭轉頭對揭克西說:“那峰哥說朱部長喜歡攝影,不知道是不是這麽一回事?”
劉貞吉有點驚訝,朱新風愛好攝影,但因工作忙,難得放縱一兩次,知道的人很少。他們怎麽知道,峰哥又是誰呢?
劉貞吉端起玻璃杯,吹開粗大的葉子,喝一口茶:“你們說的峰哥和朱部長很熟?”
揭克西說:“祁峰,我的大學同學,他和朱部長以前是同事,也是好朋友。他幾次讓我去找朱部長,認識一下。我覺得找上門去有點唐突,所以麻煩劉處長方便時引見。”
“祁局長是你的同學?!揭總,那你也是名校高材生哦。”祁峰是中組部最年輕的局長,風頭正健,劉貞吉沒想到揭克西來曆不凡,心中暗自責怪袁晉鵬事前沒有詳細交代。
揭克西說:“還高材生?我壓根就沒有畢業。我和祁峰的區別在於,當年我退學沒讀完,祁峰留了下來,幾年後又考上研究生。祁峰文筆好,寫得一手好文章,是學校文學社的成員。”
劉貞吉岔開話題說:“揭總現在身家千萬,不說是貴族階層,至少是成功人士了。”
揭克西歎息一聲:“唉,在中國,企業做得再大也是孫子,稍有不當,隨便一個領導就能整死你。隻有當官才是王道,光宗耀祖,提攜親友,前迎後送。我自以為很低調了,祁峰還勸我要夾著尾巴做人。”
劉貞吉說:“祁局長少年得誌,卻寬容平和,口碑極好,你聽他的沒錯。不知道他是不是向朱部長介紹過你了,如果確認說了,我安排一個時間你見一見領導。”
揭克西點點頭:“說過了,他還把朱部長的手機號碼給我了。如果可能,劉處長最好把朱部長帶到我的農莊去,既可以打獵、釣魚,又可以攝影,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劉貞吉略有猶豫:“可以考慮,要找個清閑一點的雙休日。農莊在哪裏?”
“農莊在仙女山山麓,小車可以直抵農莊。當時在仙女山拍了幾千畝荒山,這幾年,木竹長起來,又弄了小水庫,再整些地蓋點房子,養魚養雞養鴨養豬,種些蔬菜,算是一個立體種養的農莊了。”揭克西介紹說。
劉貞吉連連稱讚:“不錯不錯,揭總跨幾個行業發展,不容易啊……”,話未說完,手機響了,看一眼來電顯示,趕忙起身,走出幾步到窗邊接電話。
接完電話坐下,劉貞吉兩手攤開,遺憾地說:“揭總、馮總,真不好意思!領導剛剛打來電話,我有急事要出差。本來要陪你們和晉鵬吃飯,看來隻能下次補上。”
揭克西、馮仕達和袁晉鵬站起來,揭克西說:“劉處長公務在身,我們下次再聚。能認識劉處長三生有幸,前幾天有幸得到一幅舒同先生的墨寶,送您鑒賞惠存。”
劉貞吉並未將字畫完全展開,打開卷軸看一眼:“怎好奪人所愛?!”
揭克西道:“我不懂書法,擱在這裏反而糟蹋了,送給劉處長正是寶馬贈英雄,初次見麵,請千萬不要客氣。”
劉貞吉卷起字畫,笑了笑:“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
說罷,劉貞吉把袁晉鵬拉到一邊:“撤地設市後,喻部長可能會調整——這事你知道就可以。他對你印象還不錯,多接觸接觸,爭取到他身邊工作。我也會盯著,應該問題不大吧。”
袁晉鵬說:“麻煩老師了,我回去再去找一找喻部長。”
送走劉貞吉,揭克西對袁晉鵬說:“袁科,你這個老師前途無量啊,是你生命中的貴人,估計也是我和仕達的貴人啊。”
袁晉鵬笑道:“揭總好眼光,劉老師能夠飛黃騰達最好。”
簡單吃了飯,袁晉鵬急不可耐要遊園。揭克西來過幾次樟香園,義不容辭做導遊。一路上,袁晉鵬忍不住發出嘖嘖驚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孤陋寡聞,近在咫尺的省城竟有如此好地方。遊罷餘苑、明清樓、靈橋,他們駐足於白鷺園。對於農村長大的袁晉鵬來說,白鷺並不是什麽稀罕的鳥,但如此數以萬計的白鷺聚集在這一片樹林裏,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回晴川的路上,揭克西和馮仕達興奮地聊起他們當年在北京讀書時的舊事,時而歡笑,時而傷感。袁晉鵬沒有心思聽那些近乎傳奇的故事,陷入了沉思。幾年不見,他感受到劉貞吉的變化,不再矜持,而是順應世事,書卷氣漸漸蛻去,平添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當然,這也是在現實生活中成長起來的妥協能力。活在塵世,人終究要向現實妥協。劉貞吉提醒他多接觸喻四海,但他不知道如何拉近和喻四海的關係,真的去農村找一些古舊竹雕嗎?能弄到喻四海看上眼的竹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