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桃色新聞,千萬不要低估你的對手

第12章 桃色新聞,千萬不要低估你的對手

年底似乎是人事調整的理想時間,給一年的工作收尾,布局來年的工作。元旦前,省委對晴川地委、行署的主要領導進行調整。事實再次印證了傳言。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麽人們對馬路消息津津樂道。人事調整和傳言居然絲毫不差。蒲書記調任省委農村工作辦公室主任,韋專員接任地委書記,省文化廳廳長黃湘被任命為地委副書記、行署專員。盡管傳言已久,但還是引起不小的震動。“韋派”官員滿臉春色,歡欣鼓舞,不少人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蒲派”官員神情落寞,鬱鬱寡歡,甚至有人如坐針氈,如喪考妣。據說,蒲書記的秘書、地委辦公室副主任鍾振鵬幾天前聽到確切消息後,夫妻兩人在家裏抱頭痛哭。

中國官場自唐朝牛僧孺、李德裕“朋黨之爭”以來,朋黨鬥爭綿延千年不絕。事實上,一個人立足於社會,難免有親戚朋友關係、同鄉同學同事關係、師生戰友關係。這些社會關係往往成為人們拉幫結派的基礎。無論你身居廟堂還是置身江湖,朋黨和派係總如影隨形地出現在你的生活之中。毛主席對此曾有精辟評論:“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因此,置身官場“站隊”極其重要。如果站錯隊,即使你的品德、能力、學識出類拔萃,也未必能有什麽大出息。當然,“站隊”是一門艱深的藝術。拋開是非不論,“站對隊”和“站錯隊”完全可能因時間的變化而發生轉換。蒲書記在任時,方抱陽站對了隊,現在,韋專員接任地委書記,他就變成站錯隊的人了。很多人寧願不站隊,以免沉浮不定,榮枯更替。問題是,不站隊的人通常難以得到重用或快速提拔。甚至有時候,站隊不站隊由不得你,官場生存環境會逼著你選擇一個陣營或者直接把你劃入一個陣營。也有人選擇“騎牆”,做“牆頭草“,風吹兩邊倒。不過,“騎牆”多少要些小聰明和靈敏,否則很容易從牆頭摔下來。方抱陽前一段時間看風頭不對,拿定主意做一回“牆頭草”,積極主動地向韋專員靠攏,特意從外地花高價買一套民國時期的紅木麻將桌椅送去。結果,韋專員根本不領情,原封不動地擋回來。

說起來,周思誠不是“韋派”官員,但他對這次調整倍感歡欣。他的姐夫和韋專員較為熟稔,影響力自然大一點。更為重要的是,蒲書記調離後,方抱陽再也沒有值得依賴的“靠山”。他早已拿定主意,要和方抱陽一決高下,因為蒲書記尚在,投鼠忌器,遲遲不敢動手。現在,顯然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隻要趕走方抱陽,他必定能夠從中受益。第一種可能是,趕走方抱陽後,他主持團地委的工作。第二種可能是,趕走方抱陽後,他“原地踏步”,但生存環境明顯改觀。

劉貞吉想不到,周思誠會選擇這麽一個時間點對方抱陽發起突然襲擊。劉貞吉想不到,方抱陽同樣想不到,以至於事發時不知所措。對於中國人來說,一九九七年是一個值得期待的年份。七月一日,香港將回歸祖國,各地為此製作了不少回歸倒計時牌。方抱陽路過廣場時,眼睛自然而然地瞟一眼廣場中央碩大的倒計時牌。牌子上顯示,這一天是二月十四日,農曆正月初八,距離香港回歸還有一百三十六天。他在一個賣花女孩身邊停下腳步,左右瞄一眼,買下一束紅玫瑰花,裝進塑料袋裏。雖然是情人節,但多數晴川人還沒有這個概念,加之天氣寒冷,廣場上的人不多。賣玫瑰花的小女孩凍得瑟瑟發抖,剛翻出零錢要找給方抱陽,卻看見這個身穿羊絨大衣的男人已經走出去十幾米,隻好作罷。

方抱陽步行五、六分鍾來到昌明機械廠的家屬小區。這是一個占地上百畝的住宅區,密集地排列著幾十幢整齊劃一的單元樓。借助昏黃的路燈,方抱陽快步走向十二號單元樓。寒冬的夜晚,路上行人稀少。這個時侯,很多人窩在屋裏,推杯換盞,飛觴醉月,桌子上是熱騰騰的火鍋,桌子下是熱烘烘的火盆,享受著春節期間最後的熱鬧和喜慶。

走到二單元三零一房間門口,方抱陽停下腳步,弓起右手中指,在門上輕輕敲兩下。幾乎在他放下手的瞬間,房門悄然打開,他熟練地閃身躍入。這是方抱陽第三次來這裏過情人節。但今天晚上,他有一點莫名的緊張,關上門以後,他折身透過門上的貓眼向樓道裏看了又看,確信沒有人看見才轉過身來。

房主是昌明機械廠的團委書記嵇倩倩。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漂亮女人,一頭烏黑的秀發披在後肩,前額開闊飽滿,柳眉杏眼,高鼻梁,櫻桃嘴,兩頰嵌著兩個淺淺的酒窩,身材頎長而豐滿,曲線玲瓏。看到方抱陽,她張開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方抱陽隻好把塑料袋放到一邊,和她深情地擁吻。他們有三個多月沒有幽會。

一波洶湧如潮的親吻和擁抱之後,方抱陽獻上那束火紅的玫瑰,嵇倩倩回送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接著,他們關了燈,點上浪漫的花蠟燭,撬開張裕解百納幹紅,共進晚餐。為了這頓晚餐,嵇倩倩忙活了一個下午。每年春節到元宵節期間,她要麽在父母家裏吃,要麽在家婆那裏吃。但今天不一樣,是情人節。她把六歲的女兒送到母親家裏,自己到菜市場買菜回家弄。自從三年前和方抱陽第一次肌膚相親之後,她深深地愛上了這個魅力十足的男人。而此前她隻是把方抱陽看成一個帥哥一個成功男人。張愛玲說,通往女性靈魂的通道是****。她對此深信不疑。不過,他們並不像其他情人那樣,有事沒事黏在一起。嵇倩倩的丈夫是部隊軍官,遠在西北服役,一年難得回家一次。可各自的身份不允許他們頻頻約會。且不說方抱陽要藏頭躲尾,就是嵇倩倩也不得不格外小心。昌明機械廠是擁有近兩千工人的正縣級國有企業,嵇倩倩能夠脫穎而出,擔任團委書記,實屬不易,她對此十分珍惜。她知道,因為她漂亮,因為她夫妻分居,她身邊難免有些狂蜂浪蝶,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稍有風吹草動,足以弄得滿城風雨。

吃完飯,他們一起洗鴛鴦浴。然後,**身子的方抱陽抱起同樣**身子、兩頰潮紅的嵇倩倩進了臥室。好久沒有這麽美好的感覺了。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舌頭和他的舌頭攪在一起。用盡全身力氣把他的舌頭吸進來。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滑行,後背、前胸、腰肢、大腿,最後伸向一泓清泉。她的身子緊緊貼著他,芊芊細指撫摸著他的腰、他的背,突然她的右手拐頭向下,一把握住那棵挺拔的大樹。他熟練地一側身,迅速把她壓在身下,那棵堅硬如鐵的大樹刹那間刺入那泓水草豐美的深泉。她不由得“啊喲”一聲呻吟,反倒給他注入無窮的力量……。

幾分鍾後,方抱陽隱隱約約聽到敲門聲,心中一驚,“參天大樹”轟然倒下。他揚起頭,豎起耳朵,果然是敲門聲,而且是很重的敲門聲!

“倩倩,有人敲門!”方抱陽貼著嵇倩倩的耳根小聲說,下床穿衣服。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是晚上九點半鍾。

嵇倩倩意猶未盡,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慵懶地說:“討厭!管它呢。”

這時,床頭的電話“叮鈴鈴”尖叫起來。嵇倩倩剛想伸手去接電話,被方抱陽用手格了回去:“不能接!可能就是敲門的人打進來的。”

直到此時,嵇倩倩才從春情的漩渦中清醒過來,下床穿衣。

外麵的敲門聲越來越大,並夾雜著喊門的聲音:“有人嗎,開門啊!再不開門,我們砸門了。”

怎麽回事?捉奸?方抱陽、嵇倩倩懵了!

穿好衣服,嵇倩倩悄無聲息地走出臥室,過了客廳,來到門邊,透過門上的“貓眼”往外看。不看還好,一看,她被嚇得魂飛魄散。門外齊刷刷站著五、六名警察,後麵還站了一圈穿便服的人。拍門的警察她認識,正是派出所所長老丁。

事已至此,方抱陽反而出奇的冷靜。他和嵇倩倩迅速打掃“戰場”,各自整理儀容,然後打開電燈和電視機,若無其事地看電視。

門外傳來嵇倩倩熟悉的聲音:“倩倩書記,你沒事吧?開一下門,派出所的領導有話說。”

嵇倩倩看著方抱陽:“是保衛處的老黃,怎麽辦?”

這時,又聽到老黃說:“倩倩,你說話啊,方書記沒事吧?”

方抱陽頭皮一緊,他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看來,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的大腦飛快地轉了幾圈,如壯士斷腕般咬咬牙,向嵇倩倩揮揮手,示意她開門。

嵇倩倩把門打開,幾個警察和老黃“嘩啦”一聲直接闖進來。

老丁一邊往裏走,一邊東張西望,嘴裏嘟嚷:“沒事啊,沒事啊。”

嵇倩倩上前迎住老丁,正色道:“丁所長,你什麽意思啊?!”

老丁停下腳步,朝老黃搖搖手,示意他把圍觀的人驅散:“嵇書記,那位是團地委的方書記吧?我們是接到報警後火速趕過來的,幸好沒有什麽人命案。”

“人命案?什麽人命案!?胡說八道!”嵇倩倩杏眼圓睜,質問道。

老黃驅散圍觀的人,關了門:“倩倩書記,看來這裏有情況,一兩句話說不清,還是坐下說吧。”

方抱陽臉色鐵青,擠出一絲笑容:“嵇書記,讓公安的同誌坐下說嘛,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

老丁主動去握方抱陽的手:“方書記,不好意思,打攪了。”

方抱陽不願和老丁握手,揚起手指了指沙發:“坐吧,也沒什麽打攪,我們在談企業團建方麵的事情。”

老丁說,半個小時前,他在家裏接到派出所值班幹警的電話。有人報案說,團地委書記方抱陽被人砍殺在昌明機械廠十二號家屬樓二單元三零一房間裏。他立即打電話核實,結果怎麽也聯係不上方抱陽,不在家裏、不在辦公室,“大哥大”也關機了。隻好把情況向上級報告,局長指示他帶領幹警直接趕到事發現場來。

事情似乎很簡單。但方抱陽從中聽出太多的詭異和陰謀。

方抱陽情緒激動地問:“是哪個電話打給你?你們的頭腦就這麽簡單?就沒有想到是一個騙局和陰謀?”

老丁尷尬地笑了笑:“方書記,我當時也不相信,可是電話、大哥大都聯係不上,怎麽辦?一旦有事,我們哪裏吃得消,隻好寧信其有,拚命趕過來。你這麽大的領導沒事就好嘛。至於那個打電話的人,我們會追查。”

方抱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家的,隻是恍恍惚惚記得,出門時,樓下圍了不少人,三人一群,五人一夥,竊竊私語。他清楚,明天,發生在這裏的一切將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他感到困惑的是,自己到底什麽時候露出了破綻,又到底是誰導演了這場陰謀。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場陰謀和周思誠有關。周思誠終於動手了,也許下一步,等待他的,是更為殘酷的博弈和鬥爭。

方抱陽落荒而逃的時候,周思誠正站在暗處靜靜地觀察。眼前的一切讓他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沒有想到,今天的事情完全在他預定的軌道上滑行,幾乎沒有出現偏差。他是一個基層鬥爭經驗豐富的人,擔任鎮黨委書記時,手下兩個黨委副書記鬧矛盾,越鬧越大。有一次,一個副書記晚上睡在婦聯主任房間裏,另一個副書記知道後當即帶幾個人堵門捉奸,抓了現行,鬧得滿城風雨。捉奸雖然低級而庸俗,但對於身在官場的領導來說,有很大殺傷力。當他聽說方抱陽和嵇倩倩的風流韻事後,腦海裏勾勒出一幅壯麗的捉奸畫麵。他清楚,由於嵇倩倩是軍婚,一旦認定通奸,方抱陽將麵臨仕途上的一個劫難。現在看來,他的判斷完全正確。他估計,略帶小資情調的方抱陽會在情人節的晚上和嵇倩倩幽會。幽會的地方是嵇倩倩的家裏,對於方抱陽來說,其他地方都不方便。方抱陽是一個謹慎的人,他不可能在嵇倩倩家裏過夜,共進晚餐、魚水合歡、依依惜別,這一幕幕會在晚上十點鍾之前結束。還有,在幽會的時候,他一定會關掉“大哥大”,他不願意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擾他們。晚上九點鍾,他到公用電話亭向方抱陽家裏打電話,探聽虛實。結果方抱陽的老婆說,方抱陽不在家。接著,他撥打方抱陽的“大哥大”,提示關機了。最後他撥通轄區派出所的值班電話,說有人正在昌明機械廠十二號樓二單元三零一房間砍殺團地委方書記。打完電話,他朝昌明機械廠家屬區慢慢走去。此時,他還不敢肯定,這場捉奸遊戲會有一個令他滿意的結果,也許方抱**本不在嵇倩倩的家裏呢。一路上,他安慰自己的良心:不是我周思誠願意做小人,實在是你方抱陽欺人太甚,逼得人沒有活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再三告誡自己,這個時侯,千萬不能手軟,必須盡快發起第二波甚至第三波攻擊,否則,前功盡棄,反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