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雨

第二十章 等雨

“砰!”一道關門的聲音響徹在寒冷寂靜的房間裏,打斷了楊樹的幻想。

他正站起身來準備去看個究竟,隻聽到一道中年人的聲音:“家裏沒人,小兒和他哥回舞陽了,有什麽事直說吧。”話語中的信息應該是耗子的父親。

“耗哥,年後那批貨是走陸運,還是河運?”聽聲音有些熟悉,年齡不大。楊樹思索再三,但又想不起來在那裏聽過。

“河運。陸運最近公安查的太嚴,上次過來的那批貨全被查收。撈仔如今仍在大牢蹲著呢,十年不長,但也夠他受的。”耗子爸聲音不冷不淡。

“好。過年前後查得都比較鬆,就這麽幹!”青年回道。

“總之,我們隻負責從緬南交貨。至於你們如何運到內地,可是你們的事。”耗子爸笑道。

青年一副明顯知道此行規的樣子,淺笑一聲:“那是自然。”又試探性說道:“恐怕你們拿貨,交貨也不比我們輕鬆。”

老奸巨猾的耗子父親哪還聽不出言外之意,隻是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青年自知食言,尷尬一笑,隨即轉入正題。“這裏是河流,這邊有三個刑偵點,這裏有公安把守,每天又會有不定量的便衣在河麵以及船隻內穿梭……”兩人就地開始細節的討論。

所有過程一一傳到楊樹的耳朵裏,心中大驚:走私!

將近一個小時,兩人交流完細節之後,沒多餘的廢話與寒暄,即要分道揚鑣。

“等下,我小便完送你下去。”耗子爸說道。

耗子爸上完小便,準備洗手時,看到楊樹剛刷好牙的牙刷,杯子上還殘留著尚未流幹的水珠,又伸手摸了摸掛在牆上的有些濕潤的臉帕。暗道:家裏有人?

耗子爸未動聲色,從廁所出來後應了一聲:“走吧。”

“砰”二人悄悄的走了,正如悄悄的來。

楊樹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起身到廁所看看杯子和臉帕是否被移動過。心想倘若老耗子一會回來,恐怕會反應過來的。

果然,不到5分鍾,老耗子回來了。悄然推開楊樹房間的門,突然按了一下火機,借著昏暗的火光,老耗子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少年的鼻子、嘴邊還殘留著香甜的黏糊分泌物,沉睡得非常香甜。

耗子爸自語一聲:“想來剛才是睡死了,沒有聽到什麽。罷了,一個小孩也翻不起什麽大浪,放他一馬吧。”過了十幾分鍾左右,老耗子又出門了,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聽到老耗子出去的關門聲,楊樹猛然睜開眼睛,長舒一口氣,自語道:“還好今天晚上去吃了點東西、喝了點小酒,不然即便是用手指都很難幹嘔出來,怕是難以逃過此劫了。”

“瑪瑙、玉器、古董、海運、舞陽河、海關,便衣……”楊樹躺在床上卻是再也睡不著,腦子整理著剛才兩人這間的談話,越琢磨越是心驚。下意識的搓了搓鼻梁,把心一橫,暗自嘀咕道:隻能劍走偏鋒了!!

……

一周已過。第二日中午時分,耗子和他哥回來了。

相互寒暄後,耗子問:“楊樹,你看到鑰匙沒有?我爸說放在茶幾上的。”

“早上打掃衛生時,把鑰匙收在了抽屜裏。我說怎麽會有一串鑰匙放在茶幾上,心想是不是你們早上就來過。”楊樹很自然的回答道。知道耗子和他哥今天回來,他一掃上個星期的頹廢之色,強行打起精神,把房間打掃得異常的幹淨整潔。

耗子哥古怪的看了楊樹一眼,從抽屜裏收起鑰匙拿在手上把玩著,沒有說話。

“今年的春節比往年早些。今天我們來收拾東西,明天就回家。你怎麽打算?”耗子對著楊樹問道。

“那明天我也回家吧。”楊樹回答。頓了一下商量道:“要不,我們今天下午叫上太子、太子妃和馬舒出來吃個飯唄,就當我們今年先一起過年了。”

“好啊,待會你聯係他們吧。我和我哥馬上要去辦點事,下午到老地方見。”耗子笑道。

楊樹分別給太子和馬舒家打了電話,下午大家如約而至。太子身邊毫不意外的跟著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小臉白裏透紅的女生。太子妃是太子情竇初開後一直死纏爛打的一普通班女生,太子每次都說已經搞定,而太子妃卻是一直笑而不語,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席間,楊樹一個勁追問耗子這些天老家的事宜。讓這三個市區長大的少年,對邊界的縣城充滿了無限的遐想與好奇。感受到三人的興奮情緒,楊樹提出:“既然大家如此好奇,過完元宵節後,還有15天才開學呢,倒不如我們去舞陽玩幾天。”

聽說要去舞陽,太子非常興奮,期待的眼神看了一眼太子妃,以求同意。太子妃爽快地笑道:“去就去唄,誰怕誰。”想著能與太子妃單獨相伴的場景,太子心中的激情悠然而生。

隻有馬舒嘴角一撇,一臉的可惜之色:“爸媽估計不讓我去的,到時候再看情況,電話聯係吧。”

耗子剛興奮的介紹完自己的家鄉,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非常爽朗的說道:“到了舞陽一切開銷算我的。既然約好,就一定要來,到時候誰不來誰就是烏龜王八蛋。”

席間,大家也問了一下楊樹投籃機的情況,他隻說一切正常就不在提及了。

……

直至一年,楊樹終於回家了。走在熟悉的田間小路上,聞到那久違的泥土的芬芳,感覺又回到了兒時的自己。父母還是老樣子,沒有太大的變化。地還是那塊地,人還是那群人,隻是兩年不在一起,各自的的生活方式的不同,感到與兒時的夥伴,鄉裏在鄰們說的話漸漸不在一個頻道。他們的家常還是今天張家的地又怎麽了?明天李嬸家的田又怎麽了?後天那個娃兒又出嫁了?對於楊樹已經淘到過數10萬元現金的小土豪來說,眼界格局自然不是老家之人能夠比擬的。雖然如此,但回到家鄉,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堅強的鄉村經得起隆冬的考驗,幾場雪之後,溫暖的春天已不遙遠……

楊樹這段時間在家一直呆在家裏,研究瑪瑙玉器的常識,甚至還找了些文物、老貨的書籍認真比比劃劃。隨後又翻出去年的父親訂的報紙,專注一些國內外的新聞和大事件,看到的頭條新聞盡是一些血腥醒目的特大爆炸事件、特大殺人事件、西美攻打各國的戰爭事件,眼神犀利,若有所思……

父母早就習慣楊樹讀書的習慣,並未多想。隻在每次吃飯時,都加上他們平常很少吃的肉。元宵之後,母親本想多挽留楊樹兩天,父親肅然說道:“婦人之仁。男兒自當多出去走走。去吧,到了別人家要入鄉隨俗,靈光一些。”

楊樹應諾一聲,輕裝上陣,不覺間已然沒有帶上母親做的豆腐幹!!

……

楊樹剛下車就看見耗子和太子有說有笑,太子妃在旁邊聽著,不時也發出清脆笑聲。二人的樣子,頭發有些雜亂,臉上一臉疲倦之色,肯定已在這兒等候多時。四下巡視一遍,果然沒見馬舒,她父母還是沒有讓她來。

舞陽的風景真的很美,城內古韻悠存,城外山清水秀。清悠的舞陽河,從城市中穿流而過緩緩流淌,即使是冬天,也能魚翔見底,清澈透亮。集市上到處都是販賣瑪瑙玉器的攤位,幾乎都寫著假一賠十的批注,夕陽向大地灑下金輝,整個古城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大地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旅行的日子是最快的,一周轉眼間過去。太子和太子妃過著自己的二人世界,耗子和楊樹隻偶爾與他倆一起吃吃飯,唱唱歌,省的打擾兩人的甜蜜。臨行前,午飯之後,太子妃先是拿出相機給大家合影,又拿出一隻新款微型錄音筆比劃著,非要錄一段大家的新年願望。顯然與耗子一樣,太子妃也是一個電子產品謎。

執祐不過少女的這種煽情情懷,幾人各自說出了一段新年願望,無一不是祝福、但願之內的客套話語,哪會真心實意的把內心的新年願望錄製下來。

楊樹與耗子兩人不時的對著大巴揮手,目送太子二人回大凱的汽車緩緩離開。

楊樹並沒有隨太子二人一起回大凱,是因為耗子挽留道:“還有一周開學,太子二人回去後在大凱有家。你一人回去豈不是很無聊,不如開學時我們兩人一起回去。”

楊樹自然應了下來。

隻是沒想到太子兩人前腳剛走,後腳馬舒便來了。馬舒認為大家要玩到開學才回去,一直在家裏軟磨硬泡,父母想著有太子在,應該也出不了什麽大事,居然答應讓她出來放鬆一下。

這周耗子哥帶著耗子也開始忙活起來,無暇顧及楊樹和馬舒,讓他們自行在舞陽轉轉。楊樹樂得如此,帶著馬舒沿著舞陽河的河堤上行走,不時的用竹竿往河水裏捅,試著深淺。

看到楊樹帶著幾根竹竿,馬舒有些疑惑:“木頭,你拿著竹竿幹嘛?”

楊樹搭理道:“沒幹嘛,試試水的深淺。夏天的時候,好過來開船。”

馬舒驚奇問道:“開船?你還會劃船?”

楊樹回道:“不會。就看看如果漲水,船位能有多高。”

馬舒滿臉鄙夷:“切,無聊。”

楊樹笑道:“什麽無聊,萬一翻船,才知道哪兒深淺,好救人啊。”

馬舒皎潔一笑:“說到救人。嘿嘿,如果我和太子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你!”楊樹回答得斬釘截鐵。

馬舒臉上一喜。又好奇問道:“為什麽?”

楊樹一副死皮賴臉之相,欲言又止。

馬舒頓時覺得楊樹心裏有鬼,喊到:“快說?為什麽先救我。”

楊樹一本正經的說道:“因為太子比你高啊!救完你之後,還有時間救太子。”說完便小跑開了。

馬舒一怔,隨即怒道:“木、頭,你給我站住。”

隨後傳來一陣楊樹的疼喊聲。

“別掐,別掐,讓你打,打還不行嘛?”

“不行。是不是長時間不掐一下,就忘記掉本宮的厲害。”

……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舞陽河岸,留了兩人整天打鬧鬥嘴的身影……

快到三月的初春,河麵上漸漸有了漁夫晚歸的身影。看著緩緩流淌的湖麵,楊樹坐在堤壩的石凳上,閉目養神,無心觀賞快要落下的夕陽,右手食指托著下巴,食指在鼻梁上來回的搓動著。

新學期開始,楊樹作出兩個還錢的行動:一是把去年借錢的同學叫在一起,拿出與各個娛樂場所老板簽署的合同,指著實踐計劃書,分享未來的收益,所欠的錢當投籃機入股。學期結束時,按單點收益分配,同時承諾保底收益是兩倍。二是不願意入股的立馬還錢。而實際上楊樹卡裏早已餘額不足,又開啟了一輪四處借錢的風暴。

不知道從哪兒傳出楊樹投籃機運營失敗的消息,結果幾乎所有同學都選擇立馬讓他還錢。更讓楊樹徹底傻眼的是,消息傳出後,欲要給其他同學借錢時,統統都不在借給他。

正當楊樹不知所措,一籌莫展之際,一位六十歲左右的佝僂身體出現在其麵前,隨手拿出一遝2萬元的現金,對其說道:“做人,不能丟了信用。”

楊樹抬眼望去,瞳孔微張,竟是當初入學時收自己作學生,卻從未得到過指導的李姓老頭。楊樹眼角有些泛紅,驚訝道:“李、李老師。”

“很驚訝?哼,既然當初答應收你做學生,那就一輩子是我學生。”李老頭背著雙手,雙眼淩厲的盯著楊樹說道。

楊樹眼角更紅了,有些結巴,我、我……

“我什麽我。”李老頭似乎看不慣楊樹這個樣子,朗聲說道:“人最大的失敗就是放棄。十年來我隻主動收了兩個得意門生,其中一個心智迷失、誤入歧途,另一個,我可不希望另一個走上他當初的老路。”說完,轉身離開了。

楊樹欲言又止。

……

投籃機真是作為違約金抵押而去。耗子得知楊樹情況後,主動提出讓他跟自己一起倒賣瑪瑙玉器。他早就是求之不得,欣然答應。

楊樹負責從緬南-舞陽-大凱的運輸,耗子負責找渠道銷貨。耗子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凡事無所謂、大大咧咧的耗子,在這一年他哥的教帶下,說話辦事逐顯老辣。楊樹才發現舞陽人雖然都不愛讀書,但天生就有三分生意頭腦。

耗子介紹一個周姓老大哥給楊樹,讓他跟船學習。一次、兩次的簡單跟船運輸後,楊樹發現並不能賺什麽大錢。心裏著急,這樣下去期末考試肯定不能通過。

耗子看著熱鍋上的楊樹,訕訕的說:“要想賺快錢、賺大錢,唯有一條路:走私!!”

見楊樹非常遲疑,猶豫不定。

耗子補上一句:“沒事的,如果被查獲,最壞的情況是把貨沒收。隻要不是國家明文禁止的文物、毒品之內的就沒事。我不也是做過好幾次這樣的事,現在都沒事嗎?打點好邊防關係就行。”

楊樹露出決然之色,一拍大腿:“好,就這麽幹了。”

除了這邊買家定的貨,楊樹也請周哥在緬南偷偷私藏一批明文禁止的文物。於是,在河運的上準備好二十多條船舶,以便運輸發貨。

可一個星期過去,遲遲不見楊樹行動。耗子有些疑惑的問道:“你不要太貪心了,準備這麽多船會暴露的。而且這麽長時間還不發貨,人家可催的緊。你到底在等什麽呢?”

楊樹淺淺一笑,淡淡道:“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