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誅殺

敖溪接著圓如綠盤的荷葉,仰躺而下,覆在臉上,好不風流。

唇角的笑意晃動星河。

墨婉學著他的模樣,也仰躺在船頭,嘴角含著一朵隨手摘來的荷花。

敖溪單手支著下巴,翻身凝視著她的笑顏。

人比花嬌,她越發美得驚心動魄。

這樣的時光被拉長至生生世世都不會覺得漫長。

突然,敖溪瞳孔縮緊,一股冷冽的氣息隱藏地極為巧妙,可仍然如煙般彌漫而來。

不一會兒,墨婉眯著的雙眸也猛地睜開,就如靈貓的眼。

這氣息,像極了一個人的。

是他嗎?

怎麽會是他?

不會是他。

他說過會消失在自己的麵前。

墨婉始終不敢轉頭去看氣息的主人。

眨眼間,小船輕覆,隻聽見撲通一聲水響。

船上的兩人都落入水中。

然而水中卻並不是兩人。

三人。

墨婉隻覺得被一口水嗆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掙紮中好像抓到了一個絲帶。

腰間一緊,冷冽的空氣讓她慢慢回過神來。

一點點睜開眼睛,有些酸痛。

心底更是鈍鈍地被一下又一下地敲擊。

一張魅惑眾生的臉放大在眼前,一雙瀲灩含笑的鳳眸就那樣在水中望著自己。

是他,果真是他。

她的感覺永遠都不會錯,對他。

轉念一想,他怎麽會在這裏?

心裏一緊,阿溪呢?阿溪在哪裏?

他柔軟的唇瓣狠狠攫住她的唇,禁錮著不讓她亂動。

墨婉強推著閉緊嘴巴,雙手在水中亂撥著,找尋敖溪的蹤跡。

腦中因缺氧立刻昏昏沉沉,四肢重地再也抬不起來,墨婉感覺自己就要像鐵塊一樣沉到湖心,阿溪怎麽辦?她死了,阿溪怎麽辦?

墨婉開始無比悔恨自己為何沒有學會遊泳,在水裏就像一頭溺水的狗熊一樣無助。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的腦袋扣在一個冰冷的唇上。

墨婉出於本能般用力呼吸,就像久逢甘露的幼禾,抓住再也不鬆手。

玄衣男子發絲在水中散開,絕美地就如水妖。

他的唇角勾出一絲邪魅的笑意,將她整個人擁在懷底。

水中另一直立的男子,衣袂在水中浮起,靜靜看著那二人,眼底升起寒意。

墨婉多想離開那冰冷的唇瓣,可是稍微一絲空隙,湖水便會湧進口腔。

隻能嚴絲合縫地堵住他的唇,冷冽清遠的氣息在周身遊走,就和在陸地無二。

“到底發生了什麽?”墨婉腦袋快速旋轉,回憶著前一秒發生的事情。

就隻是一秒,兩人便都翻倒在了水中。

阿溪肯定遇到了什麽麻煩,不然,他怎麽會不來找自己?

“他很好。”腦中一個低沉嘶啞的聲線響起。

墨婉以為自己幻聽了,眨著眼睛消除不適,暗想,莫非連腦子都進水了。

腦中接著一絲輕笑,邪魅蠱惑人心。

墨婉抬上他的眸子,果真是他。

他鳳眸裏的笑意狡黠如靈狐。

“婉婉,你的腦袋沒進水。”又是一道有些縹緲的聲音傳了進來。

墨婉眼珠開始快速轉動,他的唇都整個吻住了自己,怎麽會有機會說話,難道是水下可以傳聲?

“婉婉還是那麽聰明,不過我這可不算吻你。”聲音的主人聽得出來很是愉悅。

墨婉恍然大悟,他真的可以知道自己腦中想的是什麽?

她睫毛微顫,洛落呢?她在腦中一直盤旋著這句話。

果然,他的鳳眸微眯,一雙深邃如淵的眸子望不穿深淺。

墨婉不由勾起了唇角,這就好辦了。

“你為什麽來這裏?”墨婉在腦中問道。

“救你。”慵懶地聲音清清淡淡。

“救我?”墨婉蹙著眉頭,將疑惑暴露無疑。

“是花神府邸。”墨婉看不著他說話的神情,卻是閉著眼都能想到此時他會將指尖放在唇上,蹙眉思索的神情。

“婉婉,為什麽還不忘了我?”每個字都在顫抖,飽含著穿過多少日夜的深情。

墨婉心中一個角落輕輕揚起了灰塵,她竟忘了,她此時想的他都知道。

“早忘了。”墨婉目光一冷。

“是嗎?”他靈巧的舌尖開始亂動,放在腰間的大手箍得更緊。

“為什麽是花神府邸?”墨婉迅速冷靜下來,咬緊牙關,不讓他再有進一步動作。

敖淵微微將她鬆了一些,言簡意賅地說道,“他們要帶你回去。”

墨婉呼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

聽見她輕鬆的口吻,敖淵有些氣餒,敢情這小丫頭並沒當回事。

“婉婉,看來你也沒有多愛他?”敖淵輕笑著說道。

墨婉不想和他多做爭執,冷聲道“到底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不過是陰陽兩隔而已。”敖淵不以為意地說道,好想他巴不得這兩人陰陽兩隔,永遠不再相見呢?

陰陽兩隔,誰會死?敖溪還是她?他方才說了救我,難道花神府邸的人要殺死自己?“他們要殺我?”

敖淵鳳眸一閃,“婉婉真聰明。”

墨婉都快要吐血了,自己預言到自己會死難道也算是一種智慧?

可是花神府邸為何要殺了自己?

他不是說過,自己是花神之女,對這一身份,她絕口不提,一則不為記起他取心頭血喂別人之事,二則,花神府邸與她何幹,她的父親隻是墨阮安,母親是那溫柔澄淨的女子,花神是誰?花神之女又是什麽?她不會去考慮,也不會去考慮?

可是,近日突然被告知,要被一撥聞所未聞的人殺掉,有些可怕,也有些可笑。

她的這些心思敖淵早已一一捕捉到,他愛她的淡然,也恨她的淡然,不問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將心頭血喂別人,就輕而易舉愛上了別人。

“婉婉,我要是說我取你的心頭血……”敖淵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夠了……”墨婉一聲喝止住,她不想聽,也不願聽。

“噓!”敖淵好像斂住了所有的呼吸,隻一個字讓墨婉動也不敢動。

也有些好笑,他二人本就沒說話,還噓什麽噓。

可還是乖乖聽話不再亂想,放慢呼吸,聽著岸上的動靜。

睜大雙眼端詳著他的眉眼,還是擁有蠱惑眾生的力量,他本身就是一種蠱,隻不過她已剔骨,與她,也就不再那麽刻骨地痛,隻是看見他心口還會絞痛不息。

刹那,湖中的水溫好像在快速下降,從涼至寒,再到寒冷好像已經滲入脊髓,墨婉不由悶哼一聲,骨頭好像被冰刀一寸寸裁下擊碎。

她的眉頭都已經成了一個死結,不讓痛苦的叫聲從唇邊溢出。

不時,她感到他身體上的溫度一點點上升,一股暖流將寒氣一點點逼退。

墨婉靜靜看著他的眼睛,美得有些讓人著迷,他為什麽要救她?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音在水麵上響起,“人呢?”

“師父,瑾兒無能,我方才探到他二人在這裏的。”一女子冰冷恭敬回答道。

“哦,為師不怪你,他來過了。”男子漠然地說道。

“他?師父說的可是……”女子吃驚地猜測到,深色瞳孔縮緊,那個幼時隻有過一麵之緣的少年,師父硬要破例帶回花神府邸的男子,他還活著嗎?

“不錯,就是他,他也該長大了吧。”男子悠遠地聲音回憶著說道。

“算了,不提他了,瑾兒,在這群螻蟻中想要找出他不難,不急,我們先找到她再說。”男子微微皺眉嫌惡地說道,好像多提一個字都會惡心。

“可她畢竟是師姑的唯一血脈,我們真要殺她嗎?”女子有些動容地說道,她是花神府邸至高無上花神姬嵐的唯一血脈,她身上流著的是最高貴的血液。

男子冷哼一聲,“唯一血脈?我看她就是我花神府邸唯一的恥辱,就算殺她我也要在他們二人墓前親手殺了她,讓我花神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看清楚,什麽叫做規矩?什麽叫做天理?”每一個都如冰錐一般直刺所有人的心窩。

“是。”女子垂顱應道。

直到那二人的聲音不再響起,半個時辰後,墨婉雖是無恙,可心裏的疑團與恐懼就像一隻魔手狠狠抓住了她的心。

花神府邸的人真的要將自己帶回去斬殺,她到底得罪了什麽人?想要平靜的生活怎麽這麽難?

敖淵、敖溪所有人都將這番話聽了進去,來人是誰?這兩人比誰都清楚。

該來的總還是來了,不過,有些快了不是嗎?

還沒等到再看一眼楓穀再驚豔她的眼,他還沒娶她。

敖溪緊抿著唇看著對麵的兩個人依然癡纏在一處,他的唇一刻也不願與她分離。

墨婉慢慢回過神,推開一直抱著自己的男子,不斷後退,掃視著四周的情形,不過霎時間,夏夜池塘便成了冬夜般慘淡,他們站在湖心中央,腳下是冰封的鏡麵,嬌嫩的荷霎時低垂著腦袋,未開就敗的花蕾嗬上了一層冰霜。

她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是有多麽強大,竟然可以隨意操縱四時。

一轉身,便看見一襲雪白長衣的男子立於不遠處,冷靜地望著這一切。

墨婉突然鼻頭一酸,“阿溪。”

這一聲有多少委屈,方才還一起在花間穿梭賞荷,轉眼,就被別的男子抱在懷裏,還要被追殺,她壓抑已久的悲傷在這一刻決堤。

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