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遊憐杭州歎古愁（4）
“沒錯，所以說他趙構就是個昏君。而趙構殺嶽元帥無非就三個理由。”
“第一個，剛才我也說過了，就是國力不足以支撐這場戰爭。”
“第二個就是趙構本身的原因。趙構本就是個心無大誌的人，在他的想法裏就隻想做個偏安一隅的皇帝。前期支持嶽元帥打仗，其意隻是通過戰爭來達到求取和談的機會。而嶽元帥執意北伐令他感到害怕，他怕這樣會徹底震怒金人，從而導致金人全力出擊使自己的趙家天下滅亡。”
“第三個，就是趙構的皇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若非徽、欽二帝被金人抓去五國城做俘虜，趙構是不可能坐上帝位的。所以他壓根就不希望徽、欽二帝回來，因為這兩個皇帝隨便隻要一個回來，他趙構的帝位就坐不穩了。但嶽元帥卻總是喊著‘收複失地，迎回二帝’的口號，這已經碰到了趙構的逆鱗。所以本就深深忌憚嶽元帥的趙構在得到金兀術以殺嶽元帥為求和的條件後，便絕不留情的舉起了屠刀。”
“當然趙構也不傻，他很清楚殺了嶽元帥之後得要承擔多大的曆史罵名，所以必須要找替罪羊，而和嶽元帥矛盾很深的秦檜也就順理成章被選中了。隻不過他的這種掩耳盜鈴之法騙不了有識之人。後世人嘴裏雖然不說，但都在心裏鄙屑這種自欺欺人之法。哎！軍事無敵的嶽元帥還是顯示出了他在政治能力上的不足，像這種多多少少帶有易主含義的口號是絕對不該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出的。”
慕淩玄分析道。
“說到底還是嶽元帥遇人不適啊！”明清舞惋惜道。
“嗯！”慕淩玄也很憐歎。
兩人安靜不語，都在反思這段曆史。
過了些許時間，慕淩玄說道：“其實宋朝的悲劇早在唐朝就開始釀下了。”
“哦？何以見得？”明清舞道。
慕淩玄笑而不語。
“哼！慕公子盡愛吊人胃口。”明清舞輕輕一撇嘴道。
“嘿嘿。”慕淩玄瀟灑一笑，道，“這叫做預設懸念嘛。”
“好了，不搞笑了。”慕淩玄突然變回正色道，“自貞觀之治到開元盛世，唐朝的政治製度一直很平穩，雖然發生各種宮廷政變，但都是自上而下的皇室內鬥，均沒有傷及國體。”
“可從唐玄宗後期生活奢靡之後，整個唐王朝便開始變得特別的腐敗。軍隊貪腐成風，把原有的府兵製徹底破壞，再加上草原異族的時來侵犯，不得不改革軍製，把府兵製改成募兵製。”
“募兵製可以保證充足的兵源參與到和異族的戰爭中去，這是情勢所需，沒有辦法。可是節度使製度的推出就等於使唐王朝走回了曆史的老路。”
“節度使製和曾經的分封製沒有實質區別，都是地方大員總攬一方軍政大權，其想法原是好的，短期內也可以解決很多麻煩，但是最終的結局不想也知。”
“地方邊境勢大，中央朝廷的力量勢必削弱，像安祿山這種蓋世梟雄豈能不抓住機會擴大軍力借機造反？中央和地方的這種此消彼長的關係使得唐王朝在安史之亂之後就徹底失去了大一統國家的局麵，崩塌滅亡也隻是時間問題。”
“唐
亡後，天下又再度陷入到諸侯爭霸的混亂時代。隻不過這五代十國是個極為黑暗的吃人時代，是個道德法製徹底喪失的時代，是個武夫當國的殘暴時代。而生在這個時代的宋太祖趙匡胤很能感同身受，因為他是一名將軍，而且也都是用同樣的兵變手段奪取皇位，所以我們看到出現杯酒釋兵權這種事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馬上打天下，還得要馬下治天下。這理，宋太祖也明白得緊，所以在大亂之後開始大治。隻是宋王朝政治製度的設計從一開始就不合理，又或者說非常不符合北方異族隨時兵臨城下的危險情勢。”
“你說的對。也因此宋王朝和北方異族敗多勝少，而且最多也隻能維持均勢，終究是做不到封狼居胥。”明清舞接道。
慕淩玄笑看了明清舞一眼後，又道：“萬事萬物隻有達到陰陽平衡才能圓融無極，放在治國上也是一樣的。文武之道，貴在一張一弛。所以無論是文還是武都不能過猶不及。更再者國雖大，忘戰還必危。因之不管是戰爭也好，太平也罷，文武並舉才是正道。”
三人見有不少人朝樹下走來，立即朝附近更清幽之地走去。
明清舞邊走邊接回慕淩玄的話道：“可宋朝皇帝卻不這麽做，宋朝在政治製度上一邊倒的方式使得天下秩序從此變得波雲詭譎。”
“照啊。”慕淩玄點頭道，“宋太祖為了避免重演唐王朝後期藩鎮軍閥的割據之亂，定下了偃武修文的國策基調。其初衷是好的，畢竟戰亂太久，需要停止戰爭進行文治。隻是到後來呈現文臣獨大的一邊倒態勢，就索然變味了。盡管這國策使宋王朝在文治上獲得空前成功，達到了曆史頂峰，尤其是宋王朝的錢袋子更是世上任何一國都無可相比。”
“但是繁華的背後潛藏了巨大的危機，這危機不是內亂，而正是來自北方草原的異族。”
“五代十國時期，晉國國主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也就是把今天的北京一帶割讓帶給契丹人之後，這個在唐王朝後期崛起的草原王者徹底成了氣候。經日裏虎視眈眈，對著中原呈坐忘之勢，更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可能入侵中原的機會。可以說契丹的勢大已經徹底攪亂了天下格局，讓關起門來內鬥的中原各國再也沒有力量可以回到曾經的大一統局麵了。這一點，哪怕是之後富得流油的宋王朝也無能為力，就照你所說的，頂多維持均勢罷了。”
“當然了，宋王朝這一切的無能為力還是因為政治製度不合理的緣故。本理說有錢有糧有人有先進武器軍備的宋軍是可以戰勝草原民族的，但正是製度的不合理埋下了禍根。偃武修文的國策到後來造成軍事懈怠，士兵地位低下，更不要說培養出什麽拿得出手的將領了。這不平衡的治國方式也讓我們看到了漢家兒女的屈辱史。”
“哼！這部屈辱史就是一群守舊頑固的主和派主導的曆史。戰場上打不過就送錢，甚至打贏了也送錢，以金錢換取和平，當然趙宋朝廷有錢也並不在乎。但草原民族是狼，不是羊，狼的胃口和欲望是無止境的，所以宋王朝最終被打到西方的蒙古人吞滅也是自然之道。哎！真可謂一招棋錯，滿盤皆輸。時也命也！”
明清舞微微低頭，輕聲惜歎，用手撫了撫雲鬢，道：“在
那個大時代的背景下，任何人都難以掙脫宿命的捆綁。嶽元帥、趙構、秦檜等人都成了曆史的犧牲者，他們亦都是時代的悲慘者。”
“然也！”慕淩玄道。
驀然，明清舞腦海裏閃到什麽，臉上的表情頓然變得富趣，對慕淩玄嘻嘻笑道：“慕公子以為當今大明如何。”
麵對著不太嚴肅卻又不能算作娛樂的提問，慕淩玄略有深意地看著明清舞，玩味橫生道：“明姑娘這可難為我嘍。這回答對了還好，一旦回答不對，嘿嘿，搞不好我還會被安上一個妄議朝政的罪名給抓進大牢裏去了。啊，這牢房很陰暗的，還很恐怖的。據說呢這些牢頭還很陰險著呢。哎！明姑娘，你真舍得呀！”
“哼，你又消遣我啦！”明清舞有點鄙棄地白了一眼慕淩玄，嬌聲小罵道。
明清舞的白眼並沒有半點鄙視之意，反倒是有種情侶間打情罵俏的感覺，而嬌嗔的模樣更是可愛極了。
慕淩玄看到明清舞露出的這副小女兒姿態，頓覺心裏癢癢的，心裏莫名地湧出一股保護的欲望，一種隻想保護其一生一世的欲望。
兩人就這樣相互無語地凝看著。
明清舞這般在外人麵前放得下貴族矜持的舉動，著實讓慕淩玄很感動，他恨不得馬上衝上前親吻一下那帶有羞雲的可愛臉蛋。隻是這種想法也隻能是想法了。
“咳咳”一聲響起，原來是一旁的李柔兒看不下去了。這時慕淩玄和明清舞才收起了這頗有曖昧的目光。
慕淩玄轉換情態，立刻又回到了那種淡淡公子的境界。隻聽他說道：“總的來說，當今大明還是合理的。隻是錦衣衛這種權力極大的情報製度利弊十分明顯，我也不好多說，總之還是交給曆史去評說吧。”
“隻是一個國家無論采用什麽樣的製度，農業都是國之根本。農業一旦出現危機，天下極易大亂。不過在我看來，最具時代發展潛力的行業還是商業。我真不知道為何會有士農工商這種等級排名，嗬嗬，想來也是時代發展的局限所致了。”
“士農工商，每一樣都是國家不可或缺的組成力量。商道不是末道，商人逐利乃是職業屬性，就和當官為民是一樣的。我們不能夠看到一些為富不仁、勢利醜陋的商人就否定商道，這種認識是片麵的。商業之道，涵蓋萬千，互通有無，也為國家貢獻了稅收。所以我相信，總會有那麽一天，商業會成為時代的主宰。到那時，國家的製度將會被徹底顛覆。”
說到最後，慕淩玄的神態開始出現了意動，語氣也變得有些熱切起來。
“這！”兩女雙目瞪大，對慕淩玄的商業論完全感到不可思議，一片震驚茫然。
是啊！商業會成為時代的主流，誰敢想象！這話要是說出去絕對會貽笑天下。但慕淩玄有著獨特的思想，有著劃時代的眼光。這種人，若從政，當位列宰輔；若從軍，當談笑做帥。隻可惜天命難測，無奈做了殺手，擺脫不得。
慕淩玄的話並沒有錯，因為他的話竟然在數百年後得以證實。
遙遠的西方，最終還是出現了一個強大到一舉一動足以改變世界秩序的巨無霸之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