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成皇敗寇難訴評(3)

安靜,安靜,安靜。

這安靜,是靜到了極致。隻是這靜,是人心的靜。清風徐來,拂動竹葉沙沙響動,但四人的內心有如水鏡般平靜,也許這是一種對曆史無奈的苦楚吧。

好過許久,慕淩玄慢慢說道:“成皇敗寇,勝者為王,一切都以實力說話,一切都以強者為尊,自古已然。誰能訴評?誰又能訴評?”

“啊!蒼天啊!太祖皇帝啊!如果您在天堂可以看見的話,肯定會後悔當初的選擇。您的選擇在今天看來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啊!”竹齋象突然跪倒在地上嘩啦嘩啦地泣語道。

——曆史是什麽?

——是無聲的記錄。

——曆史有真相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

——為什麽?

——不為什麽。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真相。至於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重要卻又那麽的不重要。

——為什麽又會不重要?

——因為曆史沒有定論,隻殘存一個道理。

也許建文帝朱允炆是個君子,是個很好的書生,但君子、書生從來就不可能坐得穩江山。也許從一開始,朱元璋的選擇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他把對早逝太子朱標的疼愛之情轉嫁到孫子身上,隻可惜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

朱棣的野心是早已注定,他的夢想就是要做那千古一帝。因此,就是朝廷不削藩他也還是要謀反的。中國這麽大的疆域,又有誰能抵擋得住皇帝這個位置的誘惑呢?何況對朱棣而言雖有點遠在天涯,但更多的是近在咫尺,機會很大不是?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從朱允炆坐上龍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為曆史添上濃厚的悲劇一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謂的旨令也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捅就破。無論軍事才能還是治國手段,朱允炆和朱棣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更不用說朱棣這個人還有著臥薪嚐膽這樣恐怖的隱忍城府。在表麵上裝傻充愣,暗地裏則厲兵秣馬。像這樣

一組極為不對稱的對手,皇室內鬥也就非常正常的了。

曆史從不相信眼淚,隻相信結果。成王敗寇,強者為尊,這種叢林法則是理所應當的。畢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也隻有這樣,才能推動時代的發展。而那些成為時代進步墊腳石的人,或許從出生的那天開始,結局就已經明了。

啊!天意難違!天意難違!

“英雄誰屬,我主沉浮。熱血盡,青山慕,晨風吹動,又一舊地換新初。英雄誰屬,非我莫屬。看蒼古橫流,唯今橫刀立馬,揮鞭奔騰!”慕淩玄道。

“英雄?梟雄?哈哈,都不是!他朱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他的殘暴狠毒令人發指!從古到今又有幾人能與他相比!”竹齋象怒目狠叫,雙眼通紅,眼珠裏由怒氣而起的血絲清晰可見。

“先生請自重!當今皇上若是暴君的話,那秦始皇、隋煬帝又算什麽?還有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呢,他倆的鐵騎從東方打到西方,殺死的人千千萬萬,難道不更加殘酷暴烈嗎?”明清舞有點冷色道。她的神情開始變得低沉,和煦的麵容也稍帶冰霜。

“哈哈哈哈哈哈!”竹齋象淒涼地悲笑道,“你們可知道他朱棣自攻破京師以來,虐殺先帝的忠臣及家屬有多少人嗎?嗬嗬,告訴你們,那是竟達一萬多人!曆朝曆代同室操戈在所難免,可從未有過這樣殘忍屠殺對方官吏臣下的舉動。你們還年輕,很多事情還並不知道,所以很容易被眼前的一切給忽悠蒙蔽。好!我今天就告訴你們,讓你們知道你們口中所說的英明聖主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朱棣早在北燕做燕王之時就有了謀逆之心,隻是因太祖皇帝在位而不敢表露,故而一直隱忍。可是當太祖皇帝殯天,先帝繼位之時,他的獠牙開始張開。他恨!他恨太祖皇帝為什麽不把皇位傳給他,而是傳給自己的侄兒,這種怨恨使他變得特別的乖張陰戾。建文元年,他還是起兵謀反了。”

“哼!真是可笑!他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自稱‘奉天靖難’。這種口號隻能騙得了無知的百姓,卻絕對騙不了有識之

人。無奈,燕軍多年鎮守北疆,就是蒙古鐵騎也不是敵手,拱衛京師的軍隊又怎是對手。當然了,朱棣畢竟隻是藩王,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大軍多少還是有些吃力,所以雙方互有勝敗。但朝廷能人實在太少,最終在建文四年還是敗下陣來。”

“入京後,朱棣並不是安撫人心,而是立即通緝黃子澄、齊秦、方孝孺、鐵鉉等先帝忠臣,並展開一係列血腥恐怖的殺戮。他下令清宮三日,幾乎將宮裏的宮女太監殺得幹幹淨淨,你想啊,這心腸要得多狠哪!不僅如此,他還把先帝的母親幽禁起來,順便殺掉了先帝的三個兄弟,也就是他的侄兒。至於先帝的子嗣也都已失蹤,想來也是難逃毒手了。”

“哎!最悲壯也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就是方孝孺了。方孝孺雖然比我年輕,但他是我最敬佩的人。姚廣孝曾一再告誡朱棣不能殺了方孝孺,不然會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可朱棣這個暴君竟無視勸誡,隻因方孝孺不肯替其起草繼位詔書竟而將之殘忍殺掉。這還不夠,朱棣還滅其十族。”

“十族啊!一共八百七十三人!當年,朱棣先是命衛士用大刀把方孝孺的嘴唇割開,一直劃裂到耳邊,並將十族人在方孝孺的麵前依次碎剮,方孝孺忍淚不顧,最終也慘遭淩遲處死。”

“前兵部尚書鐵鉉,被朱棣派人割掉耳鼻,再將耳鼻放進熱鍋燒熟後硬塞入這位鐵骨錚錚的忠臣口中,隨後並將之寸磔了。在這之後,朱棣又把鐵鉉八十多歲的老父老母投放到瓊州做苦役,虐殺其兩個十來歲的兒子,並把其妻兒充做軍妓。”

“前刑部尚書暴昭,被朱棣先拔去牙齒,再斷手足,最後竟以慢刀割脖致死。前禮部尚書陳迪,其六個兒子被朱棣淩遲處死,而後朱棣把其其中一個兒子陳鳳山的鼻子和舌頭強塞入其嘴裏逼其下咽。還有前大理寺丞劉端,逃而被抓,被割去耳鼻後依然慷慨,最後被朱棣用棍棒活生生地錘死了……”

竹齋象定了會,緩口氣後,用一種極其真誠肺腑的語氣,懷著滿腔的悲調,一五一十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