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手潛伸築孽緣(3)
離開華山,葉謙玉轉道河南,前往古都洛陽。
這一路上他不斷回想起在華山腳下發生的事,由勝喟歎。天鵬會的一係列動作弄得是人人自危,就連一對情深意切卻毫不相幹的青年男女都備受牽連,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多少無辜之人卷入其中。
表麵上看起來這隻是天鵬王的野心再起,可真實情況卻是隻有自己等少數人才能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位神秘人所賜,這全都是他的陰謀。他分派自己和淩玄去挑起武林紛爭,其意究竟何在?
難道他想做武林界的帝王?不,這絕不可能。可即便不是,他擁有這麽高的武功,也完全不用懼怕秦府和天鵬會這兩個霸絕天下的大組織。那麽也就是說這個神秘人的權勢地位之高不可想象,他不在乎或者是目前有某種原因不好親自出手,等到一定的時機才會強勢登場,到那時,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為江湖中最有權勢的人。
這個神秘人難道會是那個人?不可能的,如果是那個人那就根本就不需要這麽做了。但不是他又還會有誰呢?葉謙玉越想越背脊發寒,普天之下居然還藏有這樣一位城府深不見底的人,如此的把江湖玩弄其中,這個人如果不是瘋子就是武功至神至聖之輩。但願此人沒能達到金丹之境,否則世上絕無人能製。
葉謙玉駕著輕舟行進在洛水之上,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望著兩岸的美景,葉謙玉心情適意,一掃近日沉悶不快的煩情。
當是此時,從前方遠處傳來一陣陣琴歌之聲。聽這聲音,大概是離此處三裏之地傳來,三裏之遠仍能這般清晰動楚,這位縱琴高歌之人的內力可見一斑。這琴聲曲調恣意,隨性而動,不受常規音律教條之束,音調之變化迅時莫測,可以猜到撫琴之人有著一雙生滿魔法的雙手,手法撥弦之快舉世無雙。而歌聲更是酣人澎湃,渾厚的磁性嗓音令人如癡如醉,歌曲的豪爽灑脫無不傳遞出一種笑傲江湖的神境。這琴歌合繹,高山仰止,景行景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葉謙玉趕緊運轉內力加快船行速度,因為他也是一位十分愛好音樂的人,所以很是迫切的想要見上一麵這位音樂大師。
“臨江飛踏入雲去,逍遙紫極欲成仙。舊時人生,何必掛念?不若把酒歌一曲,琴蕭瑟,山水情動言。 竹林七子各有色,遺風灑脫,有道是平波浪打命。君淡一入江湖路,陣陣勢如風,放盡平生清邪意,笑笑人間百回霸業夢。”
葉謙玉低聲暗暗跟唱。
三裏之遠,說遠也不遠,葉謙玉稍轉便至。隻見洛水的左岸邊上席坐著一位正在撫琴唱歌的老者。葉謙玉調轉船頭,向老者駛去。小船一靠岸,葉謙玉下船並輕步上岸,他盡量不打擾到這位遊徜在音樂海洋裏的老者。他定眼細看,才發現出了這位老者並不簡單,而且還有著非同一般的身份。
這位老者一身紫極雲紋天絲衫,華貴的緞綢閃閃發亮,束發白玉琉璃冠,腰係八卦龍魚青光帶,光耀的腰帶上掛著一方珍世極品的星霞彩玉蓮花墜,腳上還穿著一雙滌塵分光履,時尚卓翩,邪魅極異。濃厚的臥蠶眉偏生得高,在這濃長的眉毛之下是一雙炯閃帶電的有神雙目。高鼻梁,厚嘴唇,美髯須,雖是老者卻麵滿紅潤,真是一派絕世美男子形象。這氣質,人到老年不減反增,更是增添股股風霜成熟之氣。
對於這位老者,葉謙玉是不會認錯的,因為江湖之中,天下之大,有此著裝打扮的人獨獨就這麽一位。老者也注意到了葉謙玉,其實葉謙玉的一舉一動早在這位老者的神念當中,不過他並不搭理,而是繼續奏唱。葉謙玉則是淡淡一笑,閉目站在那裏靜靜聆聽。
佳音畢絕,繞音餘韻。葉謙
玉緩緩開眼道:“紫極長衫麵如玉,逍遙性邪遺世臣。前輩就是‘清邪居士’白軾清了。”
“噢,你認得我?”白軾清淡淡道。
“前輩一向是特立獨行,一身個性穿扮盡是貴極出塵,好似謫仙降凡,恐怕天下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葉謙玉莞兒一笑。
沒錯,在很多年前,武當掌門“金蟾子”王道宗寫下的這句詩“紫極長衫麵如玉,逍遙性邪遺世臣”就非常完美的詮釋了這位“清邪居士”的人生形象。
“哈哈哈!王老道的這句詩倒是令天下人都知道我白某人了。不過好小子,夠直言直語,你這個年輕人很合我味口。我問你,你可懂音樂?”白軾清狂笑道。
“三裏之外,聞琴聲而知狂意,如聆天樂,道盡前輩塵世蒼茫卻又心向笑傲江湖之意。”葉謙玉道。
“好!你能感受到這首《滄江笑》的意境,盡知我心。你這樣的年輕人非常少見,穩重踏實卻又無比胸有成竹。來,請坐!”白軾清點頭示意道。
葉謙玉也不客氣,席地而坐。隨後道:“晚輩葉謙玉,沒想到此次洛水一行會以這樣的方式邂逅前輩,真是緣分。也正好,晚輩有一首笛曲,還請前輩品評。”
“哦?葉小友還會吹笛。好!你且奏來。”白軾清奇道。
於是,葉謙玉拿出笛子,吹起《長思秋韻曲》。當一曲奏完,他問道:“前輩,如何?”
白軾清不假思索道:“此乃宮廷女子的憂怨樂曲,不過卻是罕見的婉轉淒耳,動人至情。時而回憶愛戀的甜蜜,時而抒發癡候的苦痛。此曲必定不是你所作,而是一名身世微涼的女子所創。而你能吹出這個水準已是難得,這說明了你是在用心去體會這首曲子的精髓。以心而奏,方能達到吹笛的至高層次。你現在雖有差距,但也差之不遠了,假以時日定能到達。嗯,還請葉小友告知這首曲子的名字。”
“前輩過獎了。此曲名曰《長思秋韻曲》,乃是箐隱陵花魁楚雲嫣姑娘之作。”葉謙玉道。
“原來如此。這箐隱陵的花魁我是聽說過的,人長得極美,有‘賽貂蟬’之稱。不過我對這種煙柳之地,銷金之窟沒有興趣。隻是沒想到這楚雲嫣姑娘倒是一位真正的樂壇高手,隻可惜卻流落於這種煙柳之地,想來亦是因景生情而作。唉!實在可惜,可惜。”白軾清搖頭歎憐道。
“哎,看樣子這位白前輩對箐隱陵有所意見,對楚姑娘身處箐隱陵很是惋惜。”葉謙玉暗想道。
葉謙玉知道這位“清邪居士”心直口快,向來有什麽說什麽,但同時更是一條不畏強暴的錚錚好漢,因此也就不在意這番評論了。雖然此刻他是有點尷尬,卻也不好多說什麽。
白軾清也察覺到了葉謙玉的不自然,大笑幾聲,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沒什麽不好意思,我也是過來人。隻不過年輕人還是少沾點女色為好,作為武者更應該在這方麵上有所節製。色乃刮骨鋼刀,不知道這柄鋒利的鋼刀摧毀了多少帝王將相和少年英豪。”
葉謙玉想他是誤會了,欲要解釋,卻被拒絕。他來回走了幾步,轉身對葉謙玉道:“方才我思慮大開,當即譜寫好了這首《長思秋韻曲》的歌詞。你現在奏樂,我來演唱。”
葉謙玉很是吃驚這位白前輩的音樂創作能力,但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所以當下再度吹奏。
而白軾清在笛音響起後,便配合曲調,深情款款地唱道:
“夢裏回首,不知幾秋。風寒夜落,此去別時淺斟飲,隻道此生永不悔。
長思憶!長思憶!
鳳閣台上相凝眸,
燭光搖舞定私生。梳妝意,銅鏡情。盼君盼君夜成憂。
一年又年春華轉秋碧,韻深道道不絕淺。
長相憶!長相憶!
幾世情緣不負相約定,等到花開花落亦望君。淚滿情雨,瀟瀟夜下,青絲成白頭,依舊在那倚門相候守君惆。”
又是一首琴歌絕,隻是這次換成了葉謙玉和白軾清這一老一少兩人,年齡雖有不少差距,但配合無暇,真可謂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子期再世情。
“哈哈哈哈哈哈!想我白軾清年過半百,平生我行我素,別人說我‘邪’,我笑他人看不穿。我馳騁江湖二十年,想不到這二十年來竟然隻有這麽一位年輕人能與我配樂。音樂唯我,我唯音樂,不懂音樂的人就永遠無法懂我。這些年我真是寂寞啊!”白軾清悲笑道。
“哎,原來一個人的表麵再如何的風光也永遠掩飾不了內心的寂寞,這白前輩多年來承受了太多太多的非議。他內心的苦楚和荒涼難以讓人理解,所以隻能寄托在音樂之上,用音樂來表達出內心的苦痛。哎,如此看來,在這位威震天下的前輩身上一定發生了許許多多曲曲折折的故事。”葉謙玉低頭暗道。
“前輩……”葉謙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小友,憑你的武功才情本也不該籍籍無名。可我在江湖中卻不曾聽說過你的名字,委實遺憾。如今這一見不得不說是相見恨晚哪,看來老天對我也不薄啊!”白軾清喜慨道。
“前輩這麽說真是折煞晚輩了。晚輩極少走動江湖,是以江湖無我。今日能與前輩以音樂相識,實是有緣,我真是三生有幸!”葉謙玉動容道。
“嗬嗬,客套話就不多說了。你也不用叫我前輩了,我叫你葉老弟,你就叫我白大哥,咱們平輩相交。我白軾清做事從不在意這些俗世條框。我雖然經曆科舉,還高中過進士,但對程朱學說向來鄙棄,這些個禮法束縛人性,我退出官場後概不遵之,所以世人對我其行皆稱為‘邪’,我也是很無奈。”白軾清邪笑道。
“活出真自我,何必在意他人評。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百姓,就是真英雄,大豪傑。白大哥,你覺得呢?”葉謙玉笑道。
“說得好!笑我,罵我,恨我,罪我,都不過是世俗之輩。我白軾清為人坦坦蕩蕩,光明磊落,那些個庸小之人豈可與我相論。”白軾清狂意邪傲道。
葉謙玉大讚點頭,不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故有疑惑道:“白大哥,江湖傳言你此生從沒有殺過一個人,不知是真是假?”
“這不是傳言,而是事實。我白某人平生從不殺人。每個人都有一道自己做人的底線,而不殺人就是我白軾清的底線。世間之人無論是誰都沒有殺人的權利,隻是現實卻不是這樣,但我依然恪守這樣的原則,從不動搖。你說這和我具備高深的武功是不是很諷刺啊。雖然我不殺人,但誰若是被我發現了為非作歹,我必會廢了那人的一身武功。”白軾清冷笑道。
此刻的葉謙玉終於明白為什麽江湖中人都懼怕這位“清邪居士”了,因為他的為人處事之法和這個世界是那麽的格格不入。他的這種做法在心存歹念的人看來是極其陰損的,江湖中人最在乎的莫過於自己的一身武功,因為武功是其走江湖的保障,武功被廢就如同廢人一般,這比殺了他們還要狠,還要難受。
葉謙玉苦笑道:“白大哥這是釜底抽薪之法,斷了他們為惡的能力。”
白軾清認同道:“不錯,也因此江湖中人都怕我,都道我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對我也都敬而遠之。但我並不在乎,我又何必為他們的看法去徒增煩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