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良計牆梯誰漁利（4）
無塵居的書房，秦楚宸將信交由秦仲符過目。待秦仲符看完後，迫不及待地問道：“爹，宸兒和漢王並無交集，他差人將信送上門，到底意為何在？”
“奪嫡。”秦仲符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
“奪嫡黨爭嗎……可那又與我何幹？”秦楚宸莫名道。
“本來就與你無關，因為他真正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你。”秦仲符淡淡道。
“原來如此。”秦楚宸被一語點悟，“想必漢王很明白爹是不會見他的，故而換了個法子，打算用宸兒做突破口，通過宸兒把他的想法傳遞給爹。”
“正是如此。他邀請你在三日之後於雲端酒樓一會便是這個意思。嗬嗬嗬嗬，他想拉攏我秦仲符支持他與太子爭鬥，真是有意思。”秦仲符煞有意味地笑道。
“爹，漢王這個人名聲不太好，根本不值得扶持。”秦楚宸搖頭道。
“漢王朱高煦，雖然屢立戰功，卻陰險狡詐，是地道的匹夫。他氣量短小不說，就一味的貪圖享樂這點就讓我厭惡。要是這樣的一個人當了皇帝，那大明江山焉能不江河日下。”秦仲符道。
“爹，漢王固然不是儲君之位的好人選，但太子朱高熾的性格又太過柔善，剛強不足，也不見得很優秀。”秦楚宸道。
“矮個子裏拔高個，隻能如此了。朱高熾這個人還是可以做個守成之君的。前段時間在奉天殿上，朱高熾當眾指責皇帝，隨後便被朱高煦和朱高燧用以當做借口來言辭威逼。此事，你可聽說。”秦仲符道。
“聽說了，隻是萬萬沒想到這朱高熾竟有膽量反對皇帝，實在令我刮目相待。”秦楚宸道。
“不提了。”秦仲符擺手道，“總之，千萬別卷進奪嫡黨爭，不然怎麽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是。爹，為何朱高煦偏偏選上我們，而不是趙藏鋒。趙藏鋒在朝裏朝外的勢力可比我們大得多。”秦楚宸道。
“他一定是找過了趙藏鋒，隻不過被拒絕了。”秦仲符道。
“哦？爹得到消息了？”秦楚宸問道。
“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但這件事不想也知。以朱高煦的為人做派，定會選擇勢大的趙藏鋒一方，因為勢力大，他的捷徑便越好走。但趙藏鋒的脾氣性格，世上沒人比我更清楚。當今之世，能入趙藏鋒眼裏的人可是不多，而在朝廷裏，也隻有皇帝一人。你說，他又怎會甘憑兩個小輩人的驅使。嘿嘿，朱高煦自以為自己是漢王就有多了不起，孰不知在趙藏鋒的眼裏他不過就是一個乳臭未幹的紈絝小子罷了。”
“爹說的是。但同樣天下間能入爹法眼的人也是不多。”秦楚宸還不忘拍了個馬屁。
“沒錯。”秦仲符點點頭，“江湖上能配做我秦仲符敵人的人，唯有趙藏鋒。宸兒，你記住，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最了解你的人，而是你的敵人。因為隻有你的敵人，才會時時刻刻的想將你擊倒。”
“是，爹的教誨，宸兒永記於心。那漢王之約，宸兒去還是不去？”秦楚宸道。
“去，怎能不去。他邀請你，你不去，那就是你不知禮數了。不過如何應對，想來你也心裏有數了吧。”秦仲符道。
“是的，宸兒知道該怎麽做。”秦楚宸道。
……
三日後，這場飯局，秦楚宸如期而至。
夜至，雲端酒樓熱鬧非凡。文宇間，兩個重要的客人討論著大事。
“哈哈哈哈……秦公子果真是名符其實啊！真可說是龍駒鳳雛，貌勝潘安哪！哈哈哈……”朱高煦大笑著溢美道。
“嗨呀，漢王殿下過獎啦，過獎啦！殿下身軀魁偉，拳似銅錘，乃絕世戰將，在下仰慕已久，仰慕已久。”秦楚宸笑嗬嗬地回禮。
秦楚宸，的確當得上如此稱讚。霧鬢雅髻，朗目閃閃。側顏一笑，迷醉蒼穹。墨翠裘袍，一條紫金流蘇垂墜於腰，風逍兮，風逍兮。雲罡千雪靴，神風速逸。貴不可言，貴不可言。
傾城有公子，秦府楚宸郎。
無雙揪玉缺，月羞躲參想。
但朱高煦嘛，嘿嘿嘿嘿，那就屬於被滿口的恭維奉迎之詞評價了。
一陣寒暄之後，兩人才開始有營養，有實質的談話。
“秦公子，本王對令尊可謂欽慕許久。令尊的蓋世神功冠絕古今，本王恨不能見呀！哎！”朱高煦難過地歎道。
“殿下著實可惜了。家父閉關修煉，已有十年之久。至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關。”秦楚宸道。
“是不是當年和趙藏鋒一戰後有了新的感悟？”朱高煦試探問道。
“是的。那一戰之後，家父對天道的感悟更為深徹，因此才選擇閉關。”秦楚宸道。
“佩服！佩服！令尊當真是吾輩習武人的楷模。卻不知秦公子的武藝如何？”朱高煦道。
“慚愧！慚愧！在下的武學天資不足，也就隻能練來防防身，上不了台麵。”秦楚宸故作失望悲哀道。
“這沒什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秦公子不必在意。嗬嗬嗬……”朱高煦笑道。
但多多少少，秦楚宸還是可以聽得出輕視之意。卻也不在意，因為這本來就是在演戲。當下便應道：“殿下說的是。”
“秦公子，本王知道你們秦府和天鵬會是生死仇敵，所以有意助你們一臂之力。”朱高煦變得十分正經嚴肅道。
“殿下，有事不妨直說。”秦楚宸也開始認真起來，畢竟戲演到這裏，渲染鋪墊也該結束了。
“好！夠爽朗！秦公子不愧是能做大事的人。那本王也不打啞謎了。”朱高煦道，“本王希望同你們秦府結成盟友，你們助本王扳倒當下這個無能的太子，而本王幫你們打敗天鵬會，除掉趙藏鋒。此所謂各取所需，合作雙贏。秦公子，你意下如何。”
秦楚宸看著眼前盈盈自得，甚至是高傲盛人的
朱高煦，不由的暗諷冷笑：“哼嗬！想得這麽美妙，真當我們秦府是好捏的軟柿子嗎！”
饒是心中無限鄙視，麵子上還得和氣不是，笑了笑，便道：“妙！妙！妙！但在下有個問題還是得請教殿下。”
“講。”朱高煦點點頭道。
“三國時期，魏蜀吳三家，孰強孰弱。”秦楚宸問了個明知故問的幼稚問題。
朱高煦也都覺得很奇怪，但人家都問了，禮節上還是得回答，便些許不耐煩道：“這還用問嘛！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當然是魏國強，吳國次之，蜀國弱。”這回答都不帶正視的顏色，足見朱高煦為人的倨傲程度有多高了。
秦楚宸道：“一點不錯。然弱小的蜀國為何可以存活許久？”
朱高煦不假思考道：“有關羽、張飛、趙雲、黃忠、馬超這五員虎將，再加上神機妙算的諸葛亮的輔佐，蜀國能不堅強嘛！”
秦楚宸道：“然。在下再問，若是殿下外出征戰時，敵方軍力強於己方數倍，且氣勢洶洶，此仗該當如何？殿下久經沙場，應該知曉無疑。”
朱高煦冷冷的確答：“廢話。打不過就隻能撤退，再尋戰機，豈能以卵擊石，自找死路。”
秦楚宸點頭大讚：“那照啊！”隨後分析道：“殿下，今之局麵不也正是如此嗎。太子雖不能說可以和劉備相比，但畢竟也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隻要不犯大錯，繼位是理所應當的。因此東宮之臣無一不是精兵強將，就算沒有神機妙算的諸葛亮，也算是有三個龐統了。反觀漢王殿下您呢，即便是和趙王聯盟，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並沒有改變力量上的真正差別。東宮的能人比殿下多，東宮的謀略比殿下高明。這個時候，殿下敢說自己是曹魏嗎？”
秦楚宸抽絲剝繭的分析合情合理，使得朱高煦耳聞變怒。“啪”的一聲，他憤憤地拍桌，狠狠說道：“可惡！該死的三楊！他娘的，這三個人卻是成了本王的心頭大患，攔路之虎。秦兄，本王該當如何是好？”
朱高煦對秦楚宸的稱呼變了。原本是叫“秦公子”，現在叫成了“秦兄”，這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
一邊的秦楚宸冷眼旁觀朱高煦的發氣，知道其不是在做戲，而是真實發火了。暗暗嘲笑：“嘿嘿，才這點就沉不住氣了。就這樣還想逐鹿天下，我當真是聽了一個大大的笑話！”
沉思片刻，秦楚宸緩緩啟口，道：“楊溥、楊士奇、楊榮這三人，沒有一個不是具備宰輔之能的人，太子有這三人的輔佐，就現在而言，不是蜀漢，而是勢同曹魏，再不濟也是孫吳。啊！三國百年，可謂英雄輩出，豪傑不窮。但笑到最後的，不是曹、劉、孫的魏、蜀、吳，而是司馬氏的晉。”
這時朱高煦臉色微變，冷重而問：“你的意思是要本王效仿司馬懿嗎？”
秦楚宸沒有明講，而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可沒這麽說。我的意思是不爭之爭，才是真正之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