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思迥異風漸起(4)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這是戶部尚書夏原吉的宅屋所給人帶來的直觀呈現。

樸實無華,沒有半點靡靡之感;清貧樂道,沒有半寸高高之架。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孔子雲:“何陋之有?”

確實是沒有可以簡陋的。當然,如果學富五車和德馨灑脫可以算作是簡陋的話。但論及夏原吉,一座陋室的傾安,一堂翕靜的旮旯,遠勝於那些崇尚外表高品質的畫棟飛甍。

笑貧太寒磣,隻因你不懂。

一草一木總關情,

總賽過那些鱗次櫛比,縹幻妙絕的玉階瑤台瓊殿宇。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這是夏原吉的座右銘,他親筆手書,懸掛在屋裏的最不起眼之處。

警醒刻心,哪怕是在最容易忘記的時候。

廉潔奉公,清白做人,是要從最不起眼處開始。

倘若隻是演戲,演員遲早是要從戲裏走回現實的。

如果你懂,那這扇門永遠為你笑臉敞開。

酒過三巡。

夏原吉道:“蹇兄,今日發生之事委實詭異呀。”

蹇義道:“陳瑛跟漢王黨走得很近果真不是傳聞。縱觀今日殿上的前前後後,這一次的事情十之八九是漢王的陰謀,其意在明顯不過了。”

“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陳瑛天性殘忍,善搬弄是非,冤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幾,他和漢王、趙王沆瀣一氣,還真是絕配!”夏原吉冷憤道。

“隻是漢王做事太過膽大妄為了,這明

裏的,暗裏的,招招見血。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太子能不能扛得住。”蹇義慨歎連連。

“蹇兄,我總覺得他們這一次有些失算了。為了打壓太子,交惡了鄭和。要知道,這個鄭和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夏原吉道。

蹇義搖搖頭,道:“這倒不會。夏兄,你沒看到陛下當時的表情嗎,平靜無波,就像毒蠍還未攻擊一樣,令人膽寒。從這可以看出陛下對鄭和的態度不容置疑,所以鄭和根本不可能有事,事情的結果也隻會是不了了之。而鄭和,我想以他的為人,也根本不會在乎漢王的這些小動作。”

“哎!這鄭和品階不高,隻是正四品的內官監,可受寵的程度沒人可比,真叫人難以理解。他這個人,我一點也瞧不透,詭秘極了。”夏原吉無解道。

“當今陛下最信任的人,姚廣孝和鄭和。那個位置,沒有他們兩個人的籌謀,陛下是得不到的。他們兩個人都是一代奇人,不是我們這種常人所能想象的。”蹇義道。

“是啊。蹇兄,咱們再喝一杯。”夏原吉再度倒酒,而後舉杯對幹。

一杯過後,兩人開懷麵笑。

“夏兄,你覺得太子如何?”蹇義道。

“太子品性仁良,能以務實為先,可做守成之君。但現在還稍顯稚嫩,權謀手腕略顯不足。”夏原吉道。

“這也正是太子的可貴之處。擅權者,也最易善變,因為隻有變,才能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太子是個重情義的人,這樣的人對陰謀詭計排斥得很。故這樣的人很有原則,絕不會輕易改變做人做事的底線。”蹇義讚美道。

“如此說來,蹇兄是有意投入

太子黨了?”夏原吉壓低聲音試探。

“黨爭,曆朝曆代都無法避免。有作為的皇帝能駕奴好黨爭,巧妙的運用黨爭把國家治理得好。但黨爭不能沒有底線,沒有操守。而今漢王和趙王,做得太過了。”蹇義沒有明言。

夏原吉心照不宣,道:“解縉,一代人傑。可惜了,可惜了。吏部尚書,掌管中樞乃至地方官吏的任免升遷。戶部尚書,管理國家的錢袋子。這兩個位置,曆來都是黨爭中的香餑餑。你我二人想要置身度外,何其之難。”

蹇義心有躊躇,道:“今天漢王不正是想把夏兄及戶部給拉下水嗎。”

“哼!我夏原吉兩袖清風,為官得正。從小就立誌要為黎民百姓開太平,又怎會屈服於奸邪之人!”夏原吉這話擲地有聲,坦坦蕩蕩。

“夏兄高風,盡顯於此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何來簡陋之有啊。嗬嗬嗬……”蹇義笑道。

“慚愧,慚愧。”夏原吉擺擺手,訕訕不已。

“蹇兄,依我看,咱們現在就別參合兩黨之爭。太子那邊有三楊,足以應對漢王的窮追猛打。咱們隻需做好分內之事足以。”夏原吉道。

“對。陛下也不希望戶部和吏部這兩個要害部門都投靠了任一一方。夏兄,如我所料不差,兩三年後,陛下就會重新征討漠北蒙元的殘餘勢力。這幾年的休養生息,讓他們緩了口氣,現下也有些不安定了。而依陛下的性子,勢必會選擇禦駕親征,到時候也就輪到太子監國了。我們呢,隻需配合太子的調度就好,其他的不必去管。”蹇義道。

“如此甚佳。”夏原吉點點頭,表示讚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