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奪舍傳奇_第十五章火才河下
肮髒的小巷,低矮的危房。
昏燈如豆。
一個中年婦女坐在一張木床上,床腿缺了一塊墊著磚,整張床看著搖搖欲墜。
這個婦女眼睛沒有瞎,確和瞎子也差不多,看人的時候雙眼總是眯成一條線。燈光對於她來講就是浪費,屋子裏如豆的昏燈是為了來找她算卦的人準備的。
屋子裏有一個神龕,燈光太暗,看不清供奉著什麽神祇。如果神仙在天有靈,看到供奉他的人過著這樣貧苦的生活不知道會有什麽感受。
神龕後邊寫著兩幅字,隸書:陰陽定生死,善惡終有報。陰陽是不是可以定生死我不知道,可是,善惡如果真的有報,這世上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惡人橫行,善人受屈。
燕妮走進屋子,輕聲道:“張姐,現在可以給我朋友算一卦嗎?”
原來這個中年婦女姓張,張三的張。
我忍不住又想起張三。
“兄弟,哥哥一定給你報仇。”
張姐道:“看你印堂發亮,白虎星褪去,想必要交好運了。無妄之災也不一定是壞事,福之禍所倚,禍之福所寄。是福是禍,沒有人能說清。也許現在看著是禍,日後會成為福也說不定。”
燕妮道:“張姐,今天不是我來算卦,是我這個朋友。他有東西不見了,想問你什麽時候能找到。”
張姐向我招手,指著一張椅子,道:“你過來,坐到我的眼前,讓我摸摸你的手。放心,我都這麽大歲數,不會占你便宜。我的眼睛不好,隻能靠摸骨算命。”
我搬過椅子,坐在她的麵前。
張姐抓過我的雙手,擄起衣袖,雙手在我的手臂上反複摸索。她的手像砂紙一樣粗,這雙手在我的胳膊上來回摩挲讓我感覺毛骨悚然。
她一邊摸索著我的手臂,一邊喃喃地道:“你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你天生一副奇骨,有奇骨必是奇人,奇人必有奇命,奇命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你的命我算不了。”
“可是你的事我倒是可以算一算。”
“你不是丟了東西,而是丟了人,一個至親的人。這個人有驚但是無險,性命無礙。而且她有貴人相助,現在應該已經脫險。”
張姐的話讓我心中一驚,然後是大喜,忙問道:”我什麽時候能找到她?”
張姐放下我的手,道:”你想找到她的時候自然就會找到。”
這是什麽話。
“我現在就想找到她,可是卻找不到。”
張姐道:“你既然想找到她,為什麽還坐在我這裏?”
“因為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找他。”
張姐道:”東西丟失了,要從最後一次見到它的地方開始找。方向迷失了,就要回到最初的原點開始思考
。”
“好了,你回去吧。我們倆有緣,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忘了帶兩瓶酒。”
卦金放在椅子上,走出小屋。天上有月,月已圓,人卻不知何時能相聚。
燕妮道:“我的家在前麵,現在這麽晚了,去我家裏休息一夜吧。”
“方便嗎?”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帶一個陌生男人回家,肯定會有許多不方便。
燕妮楞了一會,忽然用一種奇怪口氣充滿了譏誚地道:“我如果有一天不帶男人回家,鄰居才會覺得不方便,房東也會擔心下個月的房租我是不是有錢交給他。”
“你隻要不嫌棄我那裏髒就可以。”
我沉默,慢慢地跟在她後麵。
她的家不遠。
房東給她留了門,知道她會很晚回來。進了門,她隨手就把門上鎖。她的房間很大,大得可以擺下一張很大的床,床大得屋子裏再也擺不下任何家具。
打開門,脫掉鞋,我們兩個人隻能坐在床上。
燕妮很隨意,絲毫不在意身邊有個男人。換衣,洗澡,梳妝,然後躺在床上,看著我笑道:“你是不是不習慣在陌生女人麵前脫衣服?”
我也笑了,道:“你怎麽知道?”
燕妮道:“我見過的男人自己都數不清,每個男人隻要一走進這個屋子我就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這樣的好男人現在不多了。”
“你也是個好女人。”
燕妮笑了,大笑,好像我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她一邊笑一邊指著我,道:“你說我是個好女人?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這麽誇我,而且是在這個屋子裏,聽起來真的很好笑。”
“你確定這不是在挖苦我?”
我沒有笑,看著她正色道:“你善良,真誠,有同情心,懂得自愛,你就是一個好女人。”
燕妮繼續笑著,苦笑,道:“我這也叫懂得自愛?像我這種人早就不知道廉恥,哪裏還有自愛。”
“你自嘲,是因為你自慚形穢,是因為你自愛。一個不自愛的人,永遠看不到自己醜陋。”
燕妮道:”如果我這樣的女人願意嫁給你,你會要我嗎?”
“會,一定會。如果我沒有女人,一定會娶你。”
“你現在有女人?”
“有,在我的心裏。”
“你的女人真幸福。”
燕妮又躺下,頭枕著我的腿,秀發瀑布般飄散在我的膝頭,散發著陣陣清香。
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腿,很輕,很柔,很慢。她輕闔雙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不知在想什麽,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過了好久,她才睜開眼,道:“今天張姐說的話你想清楚了嗎?”
“什麽話?”
“東西丟失了,就從
最後一次見到它的地方開始找,方向迷失了,就要回到最初的原點開始思考。”
“你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嗎?”
“我沒念過多少書,道理並不懂多少,但是我覺得她說的很對。你現在找不到應該從哪裏開始找你的女兒,是不是你一開始就想錯了?”
“我哪裏想錯了?”
“那個火柴盒。”
“也許那個火柴盒指的並不是藍貓夜總會,而是指的其他的地方。那種火柴很容易找到,張三手裏攥著那個火柴盒可能並不是要告訴你去藍貓夜總會,而是去另外一個地方。”
我心中一亮,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燕妮看到我期待的眼神,臉竟然紅了,飛紅染頰,憑添幾分嬌羞,白了我一眼,道:“我出生在農村,離這裏有三四個小時的車程,那裏有個很奇怪的名字,叫火才河。”
“現在有很多人把那個地名叫白了,叫它火柴盒。我想張三指的是不是類似這樣的地方?”
“也許,他指的就是你說的這個地方。”
“火才河”
天還沒有亮,屋外就有人在小便,大便,洗漱,罵孩子。這裏的人都起的早,艱難的生計,微薄的薪酬,如果不早起,全家人就要餓肚子。
燕妮還沒有醒,頭枕著我的胸口,像孩子般沉睡。
火才河並不大,但是找一個人也不容易。
我應該從哪裏找起?
綁架劫持,不是為了財,就是為了仇。如果為了財,至今沒有人向我提出贖金,如果為了仇,一定會有人用孩子威脅我,讓我恐懼和悲傷,讓他享受複仇的快感,可是到現在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孩子的消息。
他們劫持孩子的目的是什麽?
為什麽把孩子劫持到火才河?
為什麽那個白雪也一起失蹤。如果是為了找我尋仇,白雪應該對他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如果她沒有逃脫,她的屍體也應該出現在那幢房子裏。
她不可能逃脫。
張三雖然受傷,但是他的身手依然還在,像他那樣的人都一刀斃命,一個像她那樣的女孩子又怎麽可能逃出那幢房子。
如果她能逃脫那幢房子,張三就不會死。
“你醒了?”
“是不是外邊吵到你了,這裏的人起的都很早,他們沒有資格享受懶覺,他們一定要早起才能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有些人的夢想是有一天能痛痛快快的睡一覺,睡到不能再睡為止。”
“但是我的希望卻是有一天可以早起。”
“你現在起的也不晚。”
“如果有你在,我天天會這麽早起。”
“如果我不在,你一定也要天天這麽早起。”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火才河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