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奪舍傳奇_第十四章火才河上

範無病死了,死於自己的本命蠱。

養蠱人放棄自己的本命蠱就注定死亡。放棄意味著背叛,死亡是蠱蟲對養蠱人背叛的懲罰。養蠱人與蠱蟲是性命相依的關係,一旦擁有就生死相依,永不放棄。

養蠱人與蠱蟲的關係遠比人類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真誠,更純粹。無論是誰背叛了誰,都注定死亡。

範無病死亡的瞬間,寶妮眼中流出了紅色的眼淚。

血淚。

愛人的死亡,竟然喚醒了沉睡幾十年的人,讓她複活。範無病幾十年來用盡所有的方法也無法讓她蘇醒,最後竟然用自己的生命讓她複活。

範無病倒下的瞬間,他看到了寶妮複活。他的心願已了,含笑死去。

他的死充滿了幸福。

寶妮流出血淚,融化了身上的冰雪,冰棺漸漸融化,她的身體也隨著冰棺的融化慢慢萎縮,紅潤的皮膚慢慢幹癟,身體就像漏氣的氣球一樣失去了彈性和光澤。

愛人已死,她也不會獨活。

金蠶冰蠱鑽入我的身體瞬間,身上冰凍的感覺奇跡般消失,血脈開始流通,身體又恢複了自由。我翻身坐起,感覺身體裏通暢了許多,過去真氣流通艱澀的地方現在也運轉自如。

蠱蟲在我的身體裏安了家,打通的全身的蠱道。現在開始,這隻金蠶冰蠱就是我的本命蠱。

院子裏有幹柴,範無病和寶妮的屍體擺放在幹柴上,燃起火。烈火中,兩個人化成了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範無病告訴我,害我的人是我身邊的人。我身邊的人有誰?

難道是童烈?

範無病為什麽出現在童烈的別墅了?又是什麽人有這麽大的本事能逼他去死?

白石道人王炎三,一定是他。

難道白石道人王炎三和童烈也有聯係,否則範無病又怎麽會出現在童烈的別墅中。

如果白石道人王炎三和童烈也有聯係,為什麽他要借用童烈兒子的肉體奪舍重生?

童烈現在在哪裏?

如果我沒有猜錯,童烈現在一定是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看似分散獨立,其實背後有著我看不到的某種聯係,似乎有人在操縱這一切。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隻不過是這個人布下的棋子。

無論是死還是活,童烈都不能再出現,否則這盤棋就無法再下。

我的女兒在哪裏?這盤棋裏哪一顆棋子才是我的女兒,她的命運又是誰在操縱,我應該怎麽才能找到她?看似近在咫尺,卻已遠在天邊。

夜,深夜。

我遊蕩在深夜

無人的街頭,不敢回家。我怕回到家裏見到女兒用過的東西,怕想起女兒在家裏和我撒嬌發脾氣的樣子。每一個回憶都用力撕扯著我的心肺,讓我肝腸寸斷。

我後悔曾經對她的無理取鬧發的脾氣,後悔沒有給她買她最喜歡的布娃娃,更後悔答應過帶他去遊樂園玩卻一直也沒有去。

我後悔這些年來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為什麽不能對她更好一點。

街頭的小酒館,燈火昏暗,老板在櫃台前打著瞌睡。我肚子並不餓,卻還是被燈光吸引過去。

燈光,散發著家的溫暖。

每一個夜遊的無家可的歸人就像飛蛾,看到溫暖的燈光就會不顧一切地吸引過去。

走進小酒館,身上的寒氣漸漸消退,心卻更冷——這麽冷的夜,我女兒會在哪裏?

酒館裏已經有了一桌客人,是一個女人,正在一個人獨自喝悶酒,似乎是有什麽傷心事在借酒澆愁。

借酒澆愁愁更愁。

老板的態度不好,他看到我進來甚至連個笑臉也沒有露出來,隻是抬起頭望了我一眼就繼續趴在桌子上,也沒有招呼一聲。

因為他知道這附近隻有他這一家酒館,離開這裏我就再也無處可去。

油膩膩的桌子,桌子上鋪著一塊桌布,很髒。

無家可歸午夜裏四處流浪的人是不會在乎桌子有沒有擦幹淨。

坐在椅子上,伸手拿過一雙筷子,掰開,望著老板道:“一碗牛肉麵,兩個小菜,一瓶二鍋頭。”

一盤豬耳朵,一盤花生米,還有一瓶酒,很快就擺在桌子上,麵也已經下鍋,需要再等一會。

一杯冷酒下肚。

酒入愁腸愁更愁。

幾杯酒喝下去,沒有一絲酒意,甚至連酒精燒灼腸胃火辣辣的感覺也沒有。

所有的酒氣都讓金蠶冰蠱吸收的幹幹淨淨。

我想要一醉解千愁,現在卻變得更清醒。逼著蠱蟲吐出吸走的酒氣,它卻蟄藏在身體裏沒有反應。

難道它也想用酒來麻醉自己失去主人的痛苦?

“你想把自己灌醉,為什麽不來找我?”

順著聲音望去,是那個獨自喝酒的女人在和我說話。

這個女人看著十分眼熟,但是卻又想不起她是誰。這個獨自喝悶酒的人看著我,笑道:”你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你們男人真的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的名字是燕妮。”

她是那個貓一樣的女人。

卸去濃妝,擦去鉛粉,露出她原有的容貌,我反而沒有認出她來,她現在的樣子雖然平凡卻真實,看上去更像一個女

人。

隻有待價而沽的商品才會精心修飾,但是有些東西一旦有了價格也就失去了它的價值。

她拿過來一個酒杯,坐在麵前。酒杯已斟滿。

“你的女兒找到了嗎?”

我搖著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燕妮看著我,歎了一口氣,拿起酒瓶斟滿我麵前的空酒杯,道:“我相信一定會找到的。”

“謝謝。”

牛肉麵端上桌,碗裏沒有牛肉,隻有麵。吃了幾口麵,味道實在是難吃,伸手推在一邊。

燕妮笑道:“這裏的麵是附近最難吃的,可是附近他的生意卻最好,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不知道。

燕妮歎了一口氣,道:“因為這裏是像我們這種人夜裏餓了唯一可以來的地方。這裏的麵雖然難吃,老板的脾氣也極差,但是他從不輕視我們。”

“給我們做的麵這些年來都是一樣的難吃,從來沒變過。我們這種人來這裏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家的感覺。”

“家裏的麵,無論好吃還是難吃,總是要吃的。”

我又端過那碗沒有牛肉的牛肉麵,吃了一口,感覺味道沒有剛才那麽差。

燕妮突然笑了,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我吃麵的樣子有這麽好笑嗎?”

“我沒有笑你,我是在笑我自己。”

“你有什麽好笑的。”

“前兩天有人給我算命,說我這幾天印堂發暗,白虎星當道,必有無妄之災。我處處謹慎,卻還是讓那個算命的說準了,沒有躲過這一災。”

“看來,人真的是有命,一切都是天注定。”

“女人,生在富貴人家,是尊貴的小姐。生在貧苦人家,也是小姐,是出來賣的小姐,隻有讓人玩弄的命,活的豬狗不如。”

話未說完,她的眼裏已經閃現淚光。

麵,吃了一半又吃不下去了,抬起頭,望著她,道:“那個算卦的你知道在哪裏嗎?”

燕妮道:“知道,離這裏不遠。”

“走,現在就帶我去。”

飯錢放在桌上,老板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繼續趴在櫃台上打盹。就好像這錢不是他的一樣。我來的時候,他沒有招呼一聲,走的時候,他也沒有看我一眼。

離飯館不遠,是貧民區,在這裏住的都是這個城裏最窮苦的人。他們每天拚命工作,想早一天能離開這裏,可是賺來的錢卻連肚子都填不飽,隻能世世代代繼續住在這裏。

住在這裏的人,有力氣的出賣力氣,有色相的出賣色相,,沒有力氣也沒有色相的,就隻能靠智慧,那就是騙。

那個算卦的人就住在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