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買賣

韓妙音看著眼前的男人,頓時一驚,手裏的茶托沒由來地一抖,差點脫手落在地上。

楊小誌笑眯眯地湊了上來,坐在了茶龕另一側的蒲團上,與韓妙音對坐相望,開口說道:“菩薩姐姐喜歡擺弄茶藝嗎?”

韓妙音眼角瞥見了另一個男人也走了上來,當然是她的弟弟,也是韓家僅存的男人,她臉上沒有露出什麽神色,隻是分了兩個杯子,斟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了楊小誌的麵前。

“嗯,真香。”楊小誌端起杯子放在鼻子前一熨而過,嘴裏讚歎著,不過目光始終盯著韓妙音,也不知道是說茶香,還是人香。

“廬頂春霧,好茶。”

韓閱梵上前說了一句,便將茶杯端起,一飲而盡。

楊小誌也將茶水飲下,將茶杯放在了茶龕上,側頭對韓閱梵問道:“老韓,你光憑鼻子就能聞出來是什麽茶?”

韓閱梵笑笑道:“你要是每天都喝上兩盅茶,喝個二十年,你也能聞出來。”

楊小誌聞言,微笑搖頭:“那還是算了吧,我還是覺得可樂好喝一點。附庸風雅什麽的,不適合我,術業有專攻,聞香品茗這種技術活,我可幹不來。”

韓閱梵走到楊小誌身側,伸腳踹了一下楊小誌屁股:“挪挪。”

楊小誌挪動屁股,韓閱梵也坐在了一個蒲團上,看著他現世唯一的血親。

韓妙音不去管楊小誌那像是要把她扒光的眼神,端坐望著韓閱梵,神色淡漠地道:“你還記得有一個家?”

韓閱梵搖了搖頭,卻是說道:“這裏不是我家。”

僅這一句話,氣氛就徹底凝固,楊小誌卻是怒目對韓閱梵道:“怎麽跟你姐說話的?”韓閱梵眉角一動,卻沒有開口。

楊小誌一轉頭,又變換臉色,腆著臉,一臉諂媚地對韓妙音說道:“菩薩姐姐,這榆木疙瘩太惱人,別理他,我倆可以多談談。”

韓妙音淡然道:“你想談什麽?”

“談什麽都行!”楊小誌那可叫一個不要臉,目光不停上下掃視,有些癡癡地道,“小弟弟我其他不行,就兩樣能拿得出手。一樣是這嘴上的功夫,連我媽都說,我能把死人給說活了,不過大概是氣的,我這人說話沒遮攔,要是衝撞了菩薩姐姐,可千萬不要惱我。”

楊小誌不免驚歎,這女人,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身線少一分則瘦,多一分也就沒了這份韻味,實在是有點巧奪天工的意思了。如果說俞勝蘭綜合打分有九十分,那眼前這女人,怎麽著也得有九十五了!恐怕也隻有等陳詩月長開了,胸和屁股再發育一下,才能和這個女人有一拚的資本。

韓妙音雖然被目光侵犯,卻也沒有發怒,隻是饒有興趣地問著:“哦,那第二樣是什麽?”

楊小誌破天荒的有些臉紅,撓了撓頭,低聲道:“這件事不好說,怕菩薩姐姐惱我……”

“你說,我聽。”韓妙音嘴裏輕吐了這四個字,仍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

楊小誌一咬牙,開口道:“也不怕菩薩姐姐笑話,另一樣,是和女人談戀愛,不管什麽女人,隻要接觸過,到最後都要拗著我不放……”

韓閱梵差點沒扶額長歎,這家夥,還真什麽都敢說啊!

韓妙音也是一愣,估計也是沒料到楊小誌會說出這樣的話,心想這真是癩蛤蟆吃了大蒜,好大的口氣啊!

“那我們是不是正在接觸?”韓妙音笑問著,不過臉上的笑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楊小誌歎了一聲,點了點頭,語氣不無哀怨地道:“應該是了吧,我與菩薩姐姐有緣,往後應該還會再接觸,就怕菩薩姐姐陷得太深,難以自拔,那我實在是罪孽深重。不過菩薩姐姐放心,即便是我有女朋友,也定不負菩薩姐姐的深情厚意……”

韓妙音隻是頷首一笑道:“真有那麽一天,也是我自找的。”

楊小誌搖了搖頭道:“錯在於我,菩薩姐姐隻是身不由己,就像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韓妙音沒有接話,顯然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分個對錯,又替楊小誌和韓閱梵斟了一杯茶。楊小誌端著茶,嘴角帶笑,看著韓妙音緩緩道:“其實呢,小弟弟我今天來,除了是帶老韓過來湊個熱鬧,還想和菩薩姐姐談一筆買賣。”

“買賣?”

瞧著韓妙音的眼角那條魚尾紋,楊小誌露出真誠笑容,點了點頭:“一筆大買賣。”

……

髒雪正是下得昏天暗地。

周老板瞧著雪大,伸手在灶爐上烤了烤火,稍稍感到些暖意,凍僵的手便也回複了些知覺,轉頭對自己的婆娘道:“今天怕是沒什麽生意,早點關門吧,下個星期就大年三十了,也早點收拾,去杭州得呆一兩個月。”

林大嫂正要去收桌,卻見一人自雪中而來,也沒撐傘,最怪異的是,背上還背著一柄露頭長槍。

真是個怪人!

但說是怪人,生得倒是英俊不凡,怕是比周老板年輕時也要好看幾分。

“大哥大姐,向你們打聽一個人。”背槍的怪異男子上前便開口說了一句。

……

臨近巷尾處,一輛阿斯頓馬丁上,坐了兩男一女。

離車不遠,有個戴著一頂舊氈帽的男子,遮掩住了不太多的頭發,手裏隻有一柄磨得鋒利的斧頭。雙麵開鋒的斧頭,像是攥在手裏的惡龍,從鋒口看去,像是要把眼神都一劈為二似的。

持斧男子從兜裏摸出了一包劣質香煙,抖了一根,放進嘴裏,一邊抽著煙,一邊又取出了一條韌性十足的布巾,包裹住了那隻持斧的手——連著斧柄一起。不要看這世道沒什麽人願意近身搏鬥,但要說起血戰淋漓,拿槍炮,哪裏有拿這冷兵器來得酣暢?

王玄應就喜歡一刀一斧砍下去時的那股氣魄,都說武道早已沒落,可王玄應不這麽覺得,即便是在上海地下世界的黑市裏,軍火倒賣的那是風生水起。可真要對上手,能用上槍的機會不多,也大概都是做些暗殺工作,你要是真敢把槍抬上來,光天化日的開始槍戰,那離死期也不遠了……除了被請殺手外,上海還有張天網。

你說奇怪不奇怪?就算是在多倫多,那頂頭的幾個人,也都是身手不錯的主,除了那位‘火神機槍’,居然愣是沒有一個用熱武器的!雖說用肯定會用,但卻不是以此成名。

王玄應就是憑著手裏一把斧頭,硬生生砍出了一條血路,直撼坐擁上海的許家。他不是名師指點出來的高手,都是自己一砍一劈鑽研出來的砍人功夫。

砍人時的手法力道,大有講究,哪個地方軟,可以削,哪個地方硬,隻能劈,都是要親自砍上幾次才能知道,拿捏的火候才能自行把握。王玄應的功夫,隻能看,不能教,即便他想教,卻也不知道從哪裏教。

他的鷂雀深入探聽,才知道自己敗得不冤。所以近些年才甘心沉下水麵,但今天,就要拿那個孤兒開刀,為他弟弟,先報一仇!

想到此處,王玄應一手拿掉了嘴裏燃著還剩半截的劣質香煙,丟在了地上,用腳踩熄。

路盡頭,有一個背槍身影,緩緩走來。

破舊平房前,矮牆林立中,有一場廝殺,悍然敲響,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甚至連姓名都不用互通,就這麽開始了性命相搏!

趙遺孤一抖肩,背上背著的長槍竄起躍過肩頭,被他一手抓住,挑了三個槍花,直往王玄應奔來,王玄應也早已蓄勢待發,揮舞著手裏約莫著有人臉大小的斧頭,也是疾衝向前,對上那迎麵一槍,手起便是一斧,當頭劈下!

槍斧相接,一聲刺耳的金石鳴響,帶著一串‘滋溜’的火花,激蕩開來,兩人便是已近身五尺。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楊小誌坐在車裏,瞧著這一場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拚鬥,嘴裏道:“都說高手過招,高下立判,看樣子……這兩個都不能算高手。”

韓閱梵手裏扶著方向盤,搖頭失笑:“又不是寫武俠小說,你以為都跟你那女朋友一樣,能手綻蓮花,隔空傷人?”

楊小誌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對,除了唐鬆鶴,這天下能拳腳通神的,也沒幾個人了。”坐在後排的韓妙音聞言抬了抬頭,卻並沒有開口。

王玄應和趙遺孤的拚鬥,當然和辛采菱與沐紅衣不同,前麵二者,比的是招式力量,後麵二者,比的就是武道修為了。

趙遺孤的梨花槍那叫一個槍勢淩厲,宛似這漫天飛雪中吹落的一樹梨花,至於壓不壓海棠那是另說,但一個不留神,肯定要被紮出幾個槍眼,反挑斜刺,滴水不漏,就連楊小誌這個外行也能看得出些門道,不愧是名家手筆。

至於王玄應那就不同了,都是潑皮無賴一般的打法,手裏的斧頭陰森詭譎,專挑**麵門,打得是無理手。

王玄應一斧擋開紮向他喉嚨的槍尖,斧頭被震下幾寸,王玄應一個翻身,借勢向上一撩,便要把這個趙氏遺孤從襠部一分為二!趙遺孤麵容冷峻,抽槍往下一攔,側轉身體,斧頭斧麵堪堪從他眼前掠過,然後壓了一個後板橋,手裏的長槍居然從他身上打了個轉,從背下鑽出,直取王玄應心窩。

這一槍紮中,焉有命在?

正是千鈞一發之際,王玄應居然伸手一抓,抓住了有個血槽的槍尖倒鉤,盡管手上被鋒利的槍尖劃破,鮮血不止,但卻是一把抓住,攥緊在手心,死抓不放!然後一斧頭砸去!趙遺孤冷然一笑,又豈會被這種換命打法嚇住?卻見他手腕一抖,長槍彎出弧度,輕顫不已,王玄應抓槍的手拿捏不穩,被他收回長槍,擋住攻勢。

眨眼之間,兩人交手就已過了五十合,居然打得難分難解,真是龍爭虎鬥,蔚為精彩!

前麵也講過,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王玄應自然不占上風,但他這悍不畏死的打法風格,也的確不容小視,即便是他趙遺孤槍技高超,可被王玄應近了身,就算挨上無關痛癢的小傷,也是死咬著不放,這般纏鬥,自然也就沒了兵器上的優勢。

“鐺”“鐺”“鐺”的兵器相撞聲音不絕於耳,連韓妙音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這場麵,倒真算得上一出名將鬥惡霸,不知鹿死誰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