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煞地

白骨山中出了食腐的狐梟之外,就屬倀虎最多,也不知道那位漲張公子能獵到什麽。駱夜順著一排馬蹄印進入。西邊山穀樹木矮小,連地蘚都不多,沿途被馬蹄踩碎的骨渣鋪成一條白色小徑,一直通向山穀之中。走了四裏來路,一股陰寒的冷風迎撲來,穀中虛無縹緲的白霧也越來越濃,靜的隻聽見腳下朽爛的骨頭碎裂的嘎巴聲。

“師兄,這裏真邪門,大白天還有這麽濃的霧。喂,你是不是帶錯路了?”魏鵬漸漸緊張起來,連說話聲都有些變樣,何言虛也是眉頭緊鎖,沒有答話。

駱夜暗自一笑,不邪門的地方怎麽會有邪靈鬼怪。停下來好心問道:“魏師兄,要不要張驅靈符?”

“不,不用了。”魏鵬拉不下麵子,強撐說道。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幹巴巴的怪叫,如同老人缺了牙齒漏風一般的笑聲,聲音在山穀之中久久回蕩不息。魏鵬頸上的汗毛倒豎起來,總覺得這響動就在自己身邊,手心捏了個秋風劍訣,蓄勢待發。

駱夜看到他的緊張模樣,想起剛才他的慷慨神態,頓時無言。沒過多久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停下來說道:“白骨山怨靈無數,怎麽會到現在一個不見。”周圍仍舊是一片寂靜,駱夜掃望了一下,臉色劇變:“小心。”魏鵬本來緊張到了極點,一聽到他的喝聲,秋風劍訣立刻瞬發出去,背後長劍脫鞘飛出,宛如一條金色電蛇想濃霧之中疾飛而去。一聲哀嚎響徹山穀,伴隨著劈啪的劍花,一隻花白的斑斕大蟲顯出形跡。

魏鵬轉過身想看個究竟,伺機潛藏在霧中的大蟲和老虎一般模樣,隻是多了一道白紋,從尾巴上一直延伸到額心鼻尖。兩隻眼睛尤其怪異,瞳孔盡白。“這是倀虎。”駱夜側身擋在他的前麵,彎下身去摳弄。“倀虎與倀鬼做伴,雙目邪異。若是人的定力不足,與之對視,很容易被它操縱心神,變成倀鬼。不過,它的雙目也能破解幻術。”

何言虛見他們都無大礙,放下心來。抬頭望天,“我們來的時候還豔陽高照,現在怎麽連一絲日光都看不到。”他的話一說完,兩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但天際是一片灰蒙蒙的,就連三人相隔不過數步,人影看起來已經模糊不清。

魏鵬心中忐忑不安,惱恨自己之前說了大話,想討要一張符咒又怕引來駱夜的嘲弄。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感覺有些粘濕,抽手一看,指縫之間一片血紅肉末。立刻撕心裂肺地狂喊起來。

駱夜手中的靈符無火自燃,驅散了一些白霧。“怨瘴裏麵有怪異。”隨手丟出幾張符咒,散在三人身旁,雙手結出出“離火印”。“陰陽兩極,離炎心火。破!”符咒全部引燃,空氣中散發一陣惡臭,白霧如蛇一般扭動後退。何言虛的長劍卷起一陣氣浪,劈在魏鵬身後,一聲尖嘯猛然響起,怨瘴消散的無影無蹤。

魏鵬臉色鐵青,冷汗淋漓,後頸已被藏在怨瘴中的倀鬼撕下一塊皮肉,好在瘴氣消散得極快,傷口並未侵蝕多大。何言虛臉色凝重,“厲鬼嗜血,魏師弟受傷見紅,今日恐怕是不宜再進去了。”

駱夜指了指前麵,苦笑道:“現在就是想走恐怕也來不及了。”前方因為怨瘴的散去已經一目了然,濺開的血跡在成片的白骨地上分外的顯眼刺目。淩亂的腳步,丟棄的東西遍地隨處可見,看來張公子的運氣似乎比自己的更壞。

“你什麽意思,想送

死就自己去,我們可不想陪你送死。”魏鵬飽受驚嚇之後,顧不得之前的膽色。

駱夜沒去理會他,“白骨山的陰靈何止上萬,今天不過是隻見了一隻倀鬼,其他的都去哪裏了?先前這裏來過一隊人也出事了,連屍骨都不見。我可沒聽說過厲鬼還會留隔夜飯的。”

何言虛年紀稍長,見識也多些。“你是說,有人在這裏招魂聚鬼?”話一出口,就連自己都被嚇的牙關打顫。

駱夜點點頭,無可奈何地歎氣,“招魂聚鬼素來為世人忌諱,道門之下更是容不得此類事情。既然被發現了,還能讓我們安然無恙的走出去麽。”走上前去翻過小山丘,繼續向裏走去。何言虛躊躇一下,也跟了上前。魏鵬嘟囔幾句,也不得不跟著他們一起前行。

山丘後麵豁然開闊起來,有一塊圓形坑地,中間平坦,幹涸的暗黑泥土環繞四周。圓形平地中間堆砌起了一堆屍體,血液已經將地麵侵染。從服色上看,正是先前進來的那幫人馬,錦衣公子也軟到在旁邊。一杆血色旗幡就插在屍體當中,旗幡上麵還吊著一個骷髏頭顱。盤旋在血幡上麵的陰靈黑壓壓一片,遮擋了烈日豔陽。“驅鬼血祭大陣,魔門中人?”

何言虛一臉煞白,盯著中間的血色旗幡。“招魂血幡,他是離魂宗的胡老妖。”魏鵬早已是雙目發直,嘴角不停地抽搐。

“幾個道門的小娃子也認得本仙的驅鬼大陣,也好,讓你們見識一下本仙驅鬼大陣的威力再赴黃泉也不遲。”一個幹澀的嗓音悶雷一樣突然響起,血色旗幡忽然張開,懸掛著的頭顱開始低沉地不斷念叨,整個白骨山陰風四起,鬼哭怪嚎之聲不絕於耳。血色旗幡上麵盤旋的陰靈躁動起來。

陰靈聚集,厲鬼嚎哭,白骨山似乎也在震動。係在頭顱鼻骨上的鈴鐺發出一聲嬰兒般的叫喊,頭顱的下頜緩緩張開,萬千陰靈飛蛾撲火似的投向骷髏口中。

山坑下麵傳來幾聲細微的求救聲,三人都被眼前景象震驚,一時沒有聽到呼喊。錦衣公子看到上麵的駱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的揮手喊叫:“仙長,救命啊!”周圍的幽魂陰靈對他視若無睹。駱夜靈光一閃,猛地想到,“何師兄,那老妖在詐我們。此時是驅鬼大陣的關鍵時候,老妖若是抽身對付我們,必定會功虧一簣。若是破了陣法,他必定會遭到反噬,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不等何言虛回答,縱身跳下山丘,指訣一點,符文袋中的道符飛閃而出。駱夜背後靈劍附著符咒刺向中間的血幡,虛空中的胡老妖暴喝一聲,一具幹癟屍體站立起來,伸手抓向飛劍。劍上符咒的符文光芒大作,轟地一下將屍體炸裂,靈劍飛轉落回駱夜的手中。

駱夜正要繼續上前,張公子三步兩腳爬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多謝仙長的救命之恩,張鳴三無以為報,願作為門下弟子,端茶倒水,敲肩捶背,極盡所能。”

駱夜哭笑不得,自己的小命還在別人的手裏攢著。“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打退了那個妖人咱們再從長計議。”張鳴三喜笑顏開,這才撒開了手,渾然不把剛才的狼狽放在心上。何言虛和魏鵬早已馭劍淩空斬向招魂血幡。

浸染地麵的血跡越來越淡,旗幡上的頭顱嘶鳴聲部斷。地上騰躍而起的屍體瘋狂阻擋劍氣的侵襲。魏鵬心下露怯,後頸更是痛癢難當,稍一分神,就被陰風掃出幾丈來遠。何言虛

見勢不妙,大喝一聲,捏出擅長的九天劍訣,“怒濤無聲。”飛劍夾帶雷霆之威,磅礴的劍氣如同浪濤一般向招魂血幡席卷而去,連空中都隱約有驚濤拍岸的激流怒吼聲。跌落在遠處的魏鵬趁勢引燃天道宗求援的“飛火流星”。

胡老妖隱藏在怨瘴之中,原本以為隻是道門不入流的旁門術士,想等收伏完陰靈再去解決他們。一見有人放出“飛火流星”,就知此事不能善了。它是天道宗千裏傳訊求援所用的,一旦放出,附近天道門下都會馭劍前來救援。風息草原西邊就有一個天道宗的分支飛雲山。“驅鬼大陣”再繼續下去,若是被高人破去,血祭反噬,兩個胡老妖也不一定能吃消。隻得先收回鬼陣,再作打算。隔空伸手一招,血幡卷起,頭顱的下頜漸漸合上,整杆招魂血幡拔地而起,飛回手中。胡老妖持起血幡,揮動著向何言虛橫掃過去。

駱夜將道符勾連擺成一條長龍形狀,抬頭看見空中現出一個幹瘦的佝僂老者,頓生戒備。“何師兄,小心。”雙指向道符龍首方向點去,“天地無極,火龍點睛。現!”一條數丈長的火龍破空而出,周身烈焰包裹,咆哮一聲向血幡衝去。血幡上的骷髏眼洞中紅光亮起,射出兩道血芒將火龍攔住。何言虛趁機掠開,再結法訣。

白骨山的鬼魂沒有了驅鬼大陣的招引,被場中的打鬥驚得四散逃匿。胡老妖無比惱怒,震動魂鈴,骷髏頭顱張口吐出一團黑氣,迎風變成一隻獨角厲鬼追趕駱夜。獨角厲鬼在頭顱之中滋養多時,行動迅捷淩厲。駱夜來不及躲閃,就地一滾,後襟被撕落掉一截衣衫。張鳴三在後麵大聲喊道:“師父小心,那鬼怪就在你的後側右方。”

駱夜抽出兩張道符,彈指甩出,念動“縛鬼咒”,雙手一合。道符上的符文蜿蜒遊動,形成一條青色鎖鏈將厲鬼牢牢困住。另一邊的何言虛也忙於應對胡老妖的血幡陰氣,躺在遠處的魏鵬不見任何動靜。

獨角厲鬼暴叫連連,身形迅速變大,“嘣”地一下掙斷了縛鬼索,緊跟上前一爪抓住駱夜,張口咬了過來。“師父,快用仙劍砍他。”張鳴三在後麵看的又急又慌。

駱夜把“問天”靈劍禦使出來擋住獨角厲鬼的血盆大口,厲鬼雙目赤紅,大嘴一合,竟把靈劍咬成兩段。駱夜心神受損,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順勢將掌心的“五雷天咒”印上。“轟”地一下,電光狂閃,獨角厲鬼被天雷擊得灰飛煙滅。

胡老妖雖把何言虛逼得渾身血痕,毫無招架之力,一時也無法取了他性命。厲鬼消亡,心下更是焦躁。突然撇下了何言虛,遙遙一指點向跌在遠處的魏鵬。一縷黑氣從指間閃電般射出,將毫無防備的魏鵬洞穿咽喉。

“魏師弟。”何言虛禦劍瘋狂地撲來,胡老妖早已看出三人之中就數他的道行最高,避開他的鋒芒,疾重下來,一把抓向趴著地上的駱夜。駱夜身子一竄,躲開了剜心一爪,左腳卻被胡老妖抓住,甩飛出去。胡老妖唯恐駱夜不死,接著射出一道“斷魂指”。

淩空甩飛的駱夜感覺一股大力推來,身體折向另外一邊,鬼使神差的躲開了奪命一指。胡老妖冷冷地看向怨瘴深處,“是你?”

虛空之中沒有出現任何人,傳出一種奇怪的響動,胡老妖再不發一言,立刻抽身遠遁。

天邊雲端出現幾個人影,馭劍飛來,轉瞬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