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浮雕

石門之內陰氣沉沉,但仍舊是毫無一絲響動。在幽暗磷火的映照之下能地麵慘綠一片,滿地狼籍,到處都是隨斷的枯骨。一腳踩下,就會冒出一團磷火。上官羽衣覺得頗為好玩,見到枯骨就用腳猛踩。

駱夜仔細看了一下甬道,牆壁上都是各種鬼怪的浮雕,栩栩如生,極為形象。在磷火的忽明忽暗之下,浮雕上的鬼怪更顯得麵目可猙。浮雕描述的是無數鬼怪從一條裂縫中湧出,瘋狂地向另外一夥人發起進攻。駱夜看著鬼怪對手的服飾有些熟悉,忽然想到與自己在煙霞峰“觀星殿”的大殿上的三幅畫像上看到其中有一人的服飾也是如此,“這些難道是我們道門先祖的服飾?”

舒少正看著似乎也陷入了沉思的,“是的,這情形…好像是我們道門先祖與鬼族之間的血戰?”

上官羽衣將腳下的一截肋骨使勁踩了幾下,肋骨已久完好無損。拿起來仔細觀看,也看不出什麽異常,正在懊惱萬分,聽到他他們的對話,湊上前來,“雕刻我們先輩的事跡,會不會有什麽秘法訣要?”

舒少正見她手裏還拿著一根骨頭,忍不住輕拍兩下,笑道:“你以為道門的法訣跟武宗的招式一般,照葫蘆畫瓢就是。武宗還需要內功心法呢,道門以功法心訣築基、提升道行,沒有基石,再高深的劍訣也發揮不了任何的任何作用。”

駱夜剛想說自己對他們的劍式有些熟悉,自己又從未見過,一聽到舒少正這般說,心下一陣黯然,閉嘴不說。符咒倚靠靈觸借天地靈氣凝結使出,但終究是外力所致。在道行高深的人麵前,符咒不過是障眼法。唯有憑借道行禦使的劍訣和五行法術才是道門的精要。

天道宗門下,煙霞峰傳承道門最多,劍訣、法術都精通;墨香池的《大周天輪回法術》是可以與五行法術相提並論的法訣;紫竹林的劍訣獨領**;飛雲山的煉丹術和無憂穀的鑄劍、觀器同樣是天下無雙,但是名聲已經是遠不及前者。奈何山的符咒最為冷僻,就連天道宗內鬥視為旁門左道。胡想之時,心念一鬆,厲邪歎道:“這是鬼族的‘萬鬼凝雕’,真是鬼族的遺棄之地。”

駱夜嘀咕他是不是關了千年,話特別的多,一點都不想深奧莫測的鬼族鬼將。一邊的上官羽衣嘖嘖稱奇:“這繪刻得真是細致,這些惡鬼的眼睛活的一樣,還能轉動。”話沒說完自己也發現不對勁,雙目瞪直。舒少正大喊一聲:“小心。”

浮雕上的鬼怪探出頭來,掙奪牆壁的束縛猛撲過來。駱夜拽住上官羽衣後退,丟出兩張符咒。離火印一捏,離火心炎焚出幾道火牆,阻隔開鬼怪。舒少正合起雙掌,十指交叉握住。“三千溺水箭”的幻劍術從指間射出一道道透明的光箭,將牆壁上爬出的鬼怪死死釘住,化為虛無。上官羽衣嚇得手足無措,竟把手中的骨頭丟了出,落在駱夜的火牆之中,燒的劈啪作響。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打出一個“掌心雷”。三人雖然沒有默契配合,但是還沒有闖出牆壁就被截住,打得七零八落,能脫身欺上前的更是寥寥無幾。不多時就掃蕩一空,牆壁上的鬼怪浮雕也消失無形,隻剩下道門中人。

駱夜愈發覺得熟悉,雖然他對劍訣不甚精通,但是天道宗的《天劍九訣》的九種劍訣他大多見過。浮雕上的有些類似,但是更加殺伐淩厲,並不像道門的溫存平和。熄滅了火牆,瞥見上官羽衣丟出的肋骨燒的顏色泛黃,仍舊毫無裂痕,駱夜拾起來塞進自己的百寶囊中

三人向前小心行走,除了從浮雕中稀疏竄出來幾隻鬼怪外,再沒有遇到其他的邪怪。浮雕中的鬼怪越來越少,裂縫開始慢慢彌合,更多的是繪刻道門中人的歡慶場麵。駱夜忽地一想,如果上麵真是描述千年之前的鬼族入侵大戰,這個甬道的場麵已經是鬼族最後的敗退情景。如果其他甬道也有這樣的浮雕,應該是記載著同樣的事情,但是遇到的鬼怪遠不止這個樣子。駱夜有些為楚落霜一隊人擔心。甬道裏的浮雕並無旁支岔道,筆直通向盡頭,也沒有其他的發現。

“看來我們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裏,出去先匯合楚師妹他們在說。”舒少正用劍磕了磕旁邊的石壁,發出沉悶的聲響,並沒有暗道。上官羽衣也有些喪氣,“也不知道那個小妖女有沒有騙我們,要是白跑一趟,回頭肯定去找她算賬。”

駱夜一聽說起妖妖,隨口問道:“舒師兄,既然妖妖告訴我們怎麽進入鬼山,難道沒有說怎麽找到鬼物麽?”

舒少正想了想,“她隻是告訴我們途徑,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說啊?”

三人剛出來,賈休元韜兩人也滿身傷痕地攙扶出來,楚落霜一人在後麵斷後。扶著他們到石台之上,便再也直不起身來。楚落霜倚劍斜躺,看樣子也有些萎靡不振。與舒少正三人毫發無傷相比,他們的運氣顯然壞得多,舒少正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好在沒有傷及要害,但短時間之內隻怕也難以幫上。“你們也遇見從石頭縫裏蹦出的鬼怪了麽,是不是我們道門與鬼族大戰的情形?”上官羽衣快言快語。

楚落霜休息了一會兒,打起精神。“是有石雕中的鬼怪,但是沒有看見道門中人,倒像是禪宗的人?”

“禪宗?”舒少正駱夜都有些納悶,十分不解。禪宗並非九州本土的宗派,而是從外域傳來,已有兩千年之久,是九州最早的修行一派。早在九州青銅王朝時期,有位叫浮生的和尚憑借一枚青葉橫穿了四千多裏之廣的沙漠來到九州。青銅王朝的皇帝體諒他的堅忍耐性,而且有意削弱當時巫師和祭司的地位,便允許他在九州開山立宗。隨後的幾百年都受到曆代皇帝的推崇,到了青銅皇朝末年,禪宗已經擴展到了九州各地,巫師和祭祀的神廟幾乎蕩然無存。

青銅王朝沒落後,各地盜賊不斷,狼煙四起。九州的燕黃世家在燕州舉兵討賊,沒過十年就取代了青銅王朝建立了白銀王朝。顯赫一時的禪宗在這個更替之中受到沉重的打擊,遭受大劫。寺廟焚毀,經書喪失殆盡,除了浮生大師登仙的聖地青葉寺之外,整個九州再無一座完整的寺廟。其中的緣由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巫師和祭祀的趁亂企圖翻身,也有的說是禪宗渡己不渡人,天劫降至。正史上的記載是青銅皇末代帝王唯恐僧人作亂,下令滅佛。反倒是禪典中記載含糊,隻提劫難,不提

緣由。

大劫之後的禪宗低調行事,廣散佛緣,幾乎讓人忘卻禪宗是九州最古老的修行門派,曾與冥宗、道門並稱為“修行三法門”。駱夜隨後一想,禪宗出現在鬼族入侵事件之中也並不奇怪。鬼族入侵關係到九州存亡,連冥宗與道門都摒棄了成見,何況是有了容身之地的禪宗。

“賈師兄和元師兄現在不能動彈,楚師姐也傷了,還有兩個石門沒有探尋,這下如何是好?”上官羽衣憂心忡忡。

舒少正看了下躺著的元賈兩人,“楚師妹在這裏看護兩位師妹,我們三人前去搜尋。”

楚落霜站起來道:“我沒事,這個地方我總感覺不對頭,還是盡快找到後離開這裏。我和駱師弟走一門,舒師兄和上官師妹走一門。”

“但是元師弟和賈師弟在這裏沒人照顧也不行啊。”舒少正不大放心受傷的兩人。賈休掙紮著站起來道:“沒事,臨走之時師父給我一件法寶,可暫時保我們無恙。”

舒少正和駱夜將他們扶到一邊,賈休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黃色的像手鐲一樣的圓圈,向兩人頭頂上拋去。手鐲迅速變大,大到徑長一丈些許落下,將兩人籠罩其中。手鐲泛出的光華直衝空際,形成一道圓柱光幕。上官羽衣驚歎道:“這是雁丘師叔的‘禁魔圈’,煙霞峰的看家法寶啊。賈師兄,師叔真是大方啊。之前怎麽不拿出來啊…”賈休訕訕不語。

駱夜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是一時也說不上來。楚落霜打開石門,石門上的鬼頭石雕的猙獰麵目從中裂開,更加陰森。駱夜感歎,幸虧這個鬼怪是不能出來的。

進入甬道裏麵,甬道內仍舊刻有不少石雕。鬼族的麵對的既不是道門弟子,又不是禪宗的和尚,隻是一個人。那人青衫長劍,麵目並不俊朗,但是和藹可親,讓人頓生親近之意。鬼族的態度也並非之前看見的凶神惡煞,而是無比虔誠,仿佛膜拜那人一般。駱夜愈發覺得這個人在哪裏見過似的。

兩人小心戒備上前,直到甬道底也不見任何鬼怪冒出。厲邪既是鬼族鬼將,肯定知道其中的原因。駱夜與厲邪能通過鎮魂劍的通靈相互交流,隻要他不可以切斷,厲邪就能從駱夜的神識中感到外界的一切。意識到駱夜所想,厲邪回應:“隻要有那個人在,鬼族是不會在‘萬鬼凝雕’中凝結鬼靈的。”厲邪雖然沒有說是誰,但是明顯的說的是“人”,而不是鬼族中的鬼將。厲邪對外人素無好感,這樣平淡的話讓駱夜大感意外。他若是不說,隻怕問再多也是白問。

駱夜招呼楚落霜向外麵走去,石門不知道何時已經虛掩上,石門背後的鬼頭石雕翻轉過來麵向兩人露出尖長的獠牙。駱夜回頭看了一下在後麵的楚落霜,忽然問道:“楚師姐,我的玉訣你看見了麽?”

楚落霜看了一眼,遲疑了一下,“什麽玉訣,沒有看見啊,駱師弟怎麽這麽不小心。”她語氣上似乎以為駱夜的玉訣丟掉了。駱夜的腳步一滯,走到離石門約有丈許的地方停下。“師姐不覺得石雕上的那人似乎在哪裏見過麽?”

“哪裏?”楚落霜很是詫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