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陸九淵
和煦的暖光中，一個駭人的土坑邊下，路長虎雄壯的身軀沾滿血泥。來人驚異之極，循著打鬥痕跡，找到了密林中的一塊空地。
入目兩具輪廓熟悉的石像，踩過一截石質的斷肢，來人聞到了稀淡的血腥味。天氣寒涼，將血液都凍固了。一斷橫木旁，一個少年不省人事，一杆火尖槍掉在身旁。
“隊長！！！”來人臉色驚變，急撲而上，搖了許久，與路長虎一般，少年也沒有任何的反應，雙眼緊緊閉著，絲毫沒有要睜開的跡象。無力地抬起頭，他已經不敢想象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目光一轉，四處尋找最後的希望。可清晨的陽光驅除了林子裏的黑暗，視線頓時清晰起來，不遠處，那一個倒在地上的白色身影是那麽醒目。來人心急不能抑製，一躍便到了那裏。
隻見地上的人，頭深深埋在泥土裏，沒有一絲生命波動。身體癱朝著一個方向，一隻手努力往外伸張著，似乎要挽留什麽。他的後背一片鮮紅，將雪白的衣衫都染濕了。
來人突然記起什麽，抬起手上的儀器，嗶嗶啵啵就摁個不停。清晨林子裏還是很寒冷，那人額頭上竟急出了汗珠，“報告。。。報告。。。緊急事態。。。緊急事態！！！”
抹殺令下達的第五天，整個龍組愁眉不展，陳王通再三思索，還是得出了決定。午時，一條訊息傳回了位於千裏外的皇城總部，接線員一聽麵色大變，急匆匆奔向總組長辦公室。
“組。。。組長，抹殺令。。。南方。”接線員忘記了敲門，直接闖了進去。他平時是一個十分穩重的人，如今卻有些語無倫次了。
氣氛有些沉悶，冷雲風靠在大背椅上，低眉沉思，接線員的魯莽一下就把他的思路打斷了。那是一張憔悴的麵容，輕輕地擺了擺手，低聲道：“好了，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我什麽都還沒說，組長怎麽就知道了？”盡管心裏有著疑惑，但接線員還是悄悄退了出去。這回他倒記起些禮數，還把門給帶上了。接線員懷揣著忐忑憂慮入了電梯，在鐵質的狹窄空間裏，一顆心已焦躁飛到了遙遠的南方。
“看組長沉定的模樣，大概已經想出了對策。上次發動抹殺令，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對付那個凶殘的僵王也隻用了三天而已。現在五天都過去了，那公羽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點滴消息。反倒是我們龍組損失了大批高手，竟然連那白衣青年也敗了！事情恐怕會越來越糟糕，組長該不會動用‘隱部’的力量吧！？”
接線員胡亂猜測，得出這樣的結論，連他自己也禁不住嚇了一跳，整顆心狂跳不已，撫胸呼著大氣，“這好像不太可能。不過，如果‘隱部’出動，那公羽良應該再也逃不掉了吧。。。。。。”
冷雲風站起身，來到那幅龍圖前，久久凝視著，一條橫貫蒼際的金龍張牙舞爪，由雲霧間探出頭來，威風凜凜。不知不覺中，房間裏的空氣似乎有些不自然，冷雲風麵色忽然發緊，一個轉頭回過身來，詫得身體一顫。
“師。。。師叔，你出關了？！”看清了來人，冷雲風滿滿的愁緒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臉上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驚喜。
房間內憑空多出一個人，正淡淡注視著冷雲風。來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容貌俊秀，肌如嬰兒般細嫩。一襲玄青色長袍外，朦朦朧朧地迷著一層霞光，他臉上流出的自信，讓人有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此人到底什麽身份！他看上去才二十多歲，冷雲風頭上已有花發，而且堂堂龍組組長，居然還要敬稱他為師叔！
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不僅可以重塑外相，換上年輕的容顏，舉手投足間更是充斥著毀天滅地的浩浩凶威。此人便是冷雲風的前輩，鬼穀派中長老級別的人物，陸九淵。早在十多年前，陸九淵便已修到了那個修者談之色變的境界——元嬰之境！
陸九淵透露著一股超然世外的氣勢，微微點了點頭，道：“師兄和長老們還在裏麵修煉，元嬰期的修為要提高，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唉，那些事我都已經知道了，沒想到在坐關之間，發生了這麽多的紛亂。”
“師傅他們，什麽時候能突破啊？”修道之路漫漫，冷雲風聽了覺得與自己很遙遠。
陸九淵氣質化作寒冰，冷漠地道
：“除了蚩尤魔劫，天魔教一等，都有些什麽異動？”
冷雲風恭敬地道：“最近一段時間。。。月無涯得到了‘映辰’神劍，東瀛的那些人似乎蠢蠢欲動了。還有。。。不久前發動了抹殺令。”
冷雲風將最近的大事件一一道來，陸九淵眉頭漸漸皺起，“蚩尤魔劫引發人，一個融合期的武者，在抹殺令下存活了五天？”
冷雲風老臉微紅，泛起愧色，“是的。公羽良來曆不明，身懷一些上古奇術，冰兒他們奈之不得。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派‘隱部’南下。”
“有些不妥，‘隱部’是我們的一張王牌，不能過早現世。”陸九淵英俊的麵龐蕩開神秘的微笑，揮揮手打斷冷雲風的念頭。
“月無涯早就想探查‘隱部’的秘密，切莫送魚入天魔教的網中。那公羽良與魔祖蚩尤混在一處，想必學到了不少上古奇術。連‘五行宗’的土拳也沒能除了他，其他人就算追到了，或許也殺不了他！”
冷雲風細細聽著，態度堅決起來，“師叔分析得有理，我們一開始就應該派高手。如今。。。損失過大，我即刻南下，拔除了這顆禍患。”
陸九淵身影一閃，來到冷雲風身前，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頓時在狹窄的房間內流竄，“不行，你留在這裏，照管好軍心。至於那公羽良，我親自去抹掉他！”
話音猶在耳畔回響，陸九淵的身影已經憑空消失了。同一時間，數百丈的高空，一個仙風道骨的青年，施展禦風訣，衣衫咧咧。
抹殺令堅決的意誌不容點滴的懷疑與反抗，元嬰期的超級高手，剛一出關就迫不及待，親自南下，勢要拔除當世風頭最勁的魔劫引發人——公羽良。華夏皇城上空，陸九淵化作一抹疾光飛馳，隻一閃便消失在了天際。
時間倒回兩個時辰前，那個令所有龍組追殺人員色暗禁聲的時刻。一個無名的山穀，藏在距離京南城好幾百裏的深山密林中。幾個龍組隊員已經趕到，正倉忙搜索著現場。細弱的陽光透過薄霧灑了下來，驅走了山中特有的寒氣，可眾人覺得似乎有些更冷了。
盧一方愁眉掃視瘡痍滿目的穀地，樹林中又一波人影出現，引起了他的注意，追問道：“你們也到了，一路過來也沒發現那人的蹤跡？”
陳王通臉色陰沉，無力地搖搖頭，“煙霧散後他就徹底消失了，我們追了整整一夜，連半個影子也沒瞧見。”
陳王通目光凶厲，牙磨得吱吱響，看得出第三大隊長已被憎恨之氣塞滿，“公羽良狡猾之極，手段更是狠辣。我曾與他有過一招之交，他的功力。。。。。。恐怕已是融合中期。”
心動，離凡，融合，金丹，元嬰，是修煉境界的前五境，每一境又有前，中，後三個階段之分。金丹期是一道幾乎無法逾越的天塹，那時修者一身真氣化作元丹，肉體、精神、攻擊、防禦，各個方麵都將會有一個質的飛躍。戰力之高簡直無法想象，一個金丹期大高手足以橫掃一方！
至於元嬰期，則是遙不可及的神話，一直以來，元嬰期的人物都隻存在於古老的傳說中。元嬰期的修者，他們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威能，足以崩山斷河，毀天滅地。掰著手指頭數，當今天下，達到傳說境界的人還是存在的。
這樣的人物，足以保一個國度永世安平，且無人敢欺！
別看融合期處於中間，高不成低不就的，便粗略認定那是個垃圾到極點的境界。要知道，武者千人中，終其一生能修至融合期的，已是寥寥無幾。。。。。。
“融合中期？難怪。。。。。。”盧一方自然明白一個融合期武者意味著什麽，他眼角肌肉緊皺，眸中閃過一抹狠色，道：“此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特別小組失敗也就說得過去了。隻是令人奇怪的是，既然鬥了這麽久，李天昊他們怎麽沒有向我們匯報情況？”第五大隊長一直悶悶不解，因為不止李天昊，就連周易華，以及大壯牛路長虎，手上的傳訊器，都不翼而飛了。
“他們。。。。。。傷得如何，還有挽救的希望嗎？”盧一方忽然轉頭問道，陳王通也被他的話音勾起了濃濃的擔憂，隨著投出無限關切的目光。地上，並排躺著三人，盡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一個小隊長早已在認真檢查，
情勢似乎不太好，他來回弄了一遍又一遍。盧一方和陳王通一直都沒敢打擾，看到那小隊長停了下來，立刻焦急地發問。
那小隊長動作一下就鬆慢了下來，緩緩抬起頭，極不情願地微微搖動，臉上滿滿寫著堅強的神色，眼中卻是忍不住泛紅，“隊。。。隊長，他。。。他們。對不起，我真是沒用。。。。。。”
盡管早有麵對的勇氣，可當殘酷現實被判定。那一瞬間，盧一方還是感覺天塌下來了一般，幾乎差點站不穩，臉色翻過一片煞白。陳王通長長歎出一口氣，頭低低埋著，也處在一種深深的悲戚中。
“小兔崽子們，幹嘛苦著個臉，笑一個讓老身看看。瞧這天氣多好啊，今天肯定是個大晴天！”當眾人情緒跌到最低點時，一道突兀的沙啞聲打破了穀地的沉寂。
“是誰！”盧一方嘶口怒吼，聲震整個山穀，臉氣得通紅，簡直就是一頭瘋了的怒獅子。聲音是由身後下來的，眾人一並扭頭，皆投以仇視的目光。是誰如此大膽，不識時務，這種時刻還敢開玩笑話調侃大夥！
樹林中，一個看起來有些消瘦的老女人，正緩緩踱步而出，顯得從蓉而氣定神閑，沒有一滴慌張的神色。老女人走得很慢，悠閑的邁著小步，可她身後的一些人卻是要步步緊湊，才能勉強跟上她。她的身邊還跟著一道白衣飄飄的曼麗倩影，卻是色絕天下的冷冰豔。
“前。。。前輩，您怎麽來了？”盧一方正要將那個亂放話的混蛋揪出來發泄一頓，沒想到來人竟是龍組中輩分極高的蓉婆婆。他改口的同時，急忙就要躬身行禮。
蓉婆婆隨意擺擺手，顯得很鎮定，對盧一方的冒失也不在乎，“算了，算了，老身不興這一套。”
“是。”盧一方等人回聲應道，紛紛讓出了道路。他們了解蓉婆婆在龍組中是出了名的怪脾氣，她對一些繁文縟節最是不耐煩。
路長虎三人的慘相入目，冷冰豔霎時皺起秀眉，氣息一下子就降到了凝冰點，仿佛將清晨的陽光也凍結了，“婆婆，你快救救他們。”
“是啊，前輩。請你快看看，他們。。。傷得很重。”陳王通也急著道，他一直不願意承認特別小組已經是無一可救了。蓉婆婆乃醫療大隊隊長，一身醫術早已名揚天下。在多年前的一場惡戰中，曾施展妙手回春之術，將瀕臨死境的諸多高手性命，硬生生從閻王手裏搶了回來。可惜損失實在太大，那一站之後，她便創下了醫療隊，並親自任隊長傳下醫術。歲月不饒人，匆匆間已是個老太婆了，盡管大隊長換了好幾撥，可醫療隊的隊長之位始終是同一個人。蓉婆婆的到來，讓眾人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希望。望向蓉婆婆的眼神寄托著深深的期盼，宛若在寒冷的濃霧中，接到了一抹漏下來的暖光。
隻見蓉婆婆蹲下身，十指靈巧無比，不停地換位，撫查，敲摸，以一種奇特的手法給三人檢查。眾人立時屏住呼吸，靜靜旁觀著，不敢發出響動打擾。山穀此刻很是安靜，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漸漸的，蓉婆婆淡定之色褪去，手上的動作不停，臉上卻換上了皺起的沉思，眾人的心緒一下子也被牽動了。
字字如冰，令人心寒，盧一方順著蓉婆婆所言，目光停在了周易華身上。
“這個小兄弟情況稍好一些，渾身真氣被一股巨力震散，骨骼經脈。。。。。。移位，內髒積下不少淤血。等等，氣穴也有多處破損，修為。。。。。。隻怕是保不住了。”
蓉婆婆目光轉動，揉捏間接著道：“這位白衣年輕人，與其他兩個一樣生機渙散，看他這神態，我想便是那位被譽為小李飛刀轉世的吧。傷由內而出，渾身疲憊無力，意識蒼白到極點。哦。。。。。。真氣耗得點滴不剩，體力大幅度透支，這樣的狀況，很像是反噬造成的。累累因果疊加，這道肩膀的劍傷，便將他推入了無底深淵。”
蓉婆婆一一道出，眾人的心跟著沉了下去，“至於。。。。。。路長虎這莽牛，肯定又與人硬拚了。臂骨盡皆碎裂，經脈也隨之爆開了。真元倒是還殘存可見，隻是。。。。。。丹田破掉了，功力全無。唉，他的對手勁力之大，老身簡直不敢想象。長虎就算大難不死，活著對他來說，也隻能是一種煎熬和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