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重

秦藍聽著這話也是知道其中多有暗晦,但心裏頭卻也不甚舒服,好似自個兒被掛提來輪斤論兩似的。

“太子爺說笑了。”旻鉉竟然咳得跟太子爺笑的一般凶。

秦藍隻覺得無趣極了,瞅著沒有人注意到自個兒,卻是偷偷的溜了出去,卻是沒有聽到旻鉉後頭的話,否則定要找個無人的地兒撲過去將其咬死。

“若說有哪朵花入了我的眼,怕也是不在這兒的。”

“哦?”太子爺隻是咦了聲,卻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討論下去,隻是心裏頭卻是平白多了分想要奪了那朵花的念頭,亦如十年前他從旻鉉手中奪了那盞金鱗燈一樣。

旻鉉以拳掩住了嘴,卻是咳得身子都在震動,麵色蠟白病弱,眸色晦暗,卻是看不出其中閃動的心計。

秦藍隻覺得自個兒就是個會撞事兒的,許是出門沒燒過高香。

“方習聆,你給我站住。”聞桂吼道。

方習聆卻是未曾理會,直接朝著秦藍所在方向走來,秦藍一副賞月出神的模樣,心道走過去走過去。

隻可惜方習聆沒有聽到她的心聲,發狂的聞桂更是沒有聽到她的心聲。

“又是這個賤人。”聞桂提起裙子幾步便跑上前去伸手就要掌摑秦藍。

“住手。”方習聆素來溫潤的臉也是難得的閃過一絲怒氣,竟然一把擋下聞桂的手,出手間將其掃向一旁,聞桂連退了幾步沒站住直接撞上了牆,方習聆卻是看著她,表情不掩淡漠,盡管那張臉依舊如風似玉,口氣卻是冷了幾分,“二小姐莫不是忘了,這裏可是宮裏。”

聞桂隻覺得後背一陣撞擊的疼痛,胸口的火氣瞬間便被痛苦淹沒,“方習聆,我姐姐病了,病得很嚴重,都是因為你,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拒絕了她。她哪裏不好了……”

秦藍不禁咽了咽有些發苦的唾沫星子,愈發的覺得喉嚨口幹癢起來,自己這算是躺著也被射到了麽?

“這個臭丫頭又哪裏好了,容貌比不過姐姐,才華比不過姐姐,身世比不過姐姐……你竟然喜歡這個丫頭,還巴巴地跑過來見她,若不是被我撞上了,你是不是都不敢承認。你就是個偽君子,我呸……”

方習聆素來自信於自己的好脾性,也是幾番忍不住要出手,隻是,他看了眼秦藍眸子裏毫不掩飾的戲虐,好像在說你招來的事兒自個兒解決,不禁心裏頭一樂,隨即卻是對秦藍問道,“若是秦姑娘被拒絕,你當如何?”

秦藍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他若有眼無珠,我自也不會白費心思在乎他。”

方習聆聽了也是點了點頭,轉而卻是對聞桂道,“聞大小姐,樣樣兒都好,唯這心態卻是比不上這位秦姑娘。”

聞桂一時間愣了,竟哆嗦著不知如何辯駁,“你,你們……這對狗男女……”

方習聆卻是又笑問道,“若是秦姑娘的至親姐妹被拒受辱,你又當如何?”

秦藍算是徹底認清了方習聆麵上斜風細雨內裏實則腹黑傷人不見血的本性,不禁有些不想理他,隻是接觸到聞桂那絲毫不知收斂的眼神,心裏也是厭惡,隻是配合道,“我自為其尋求更好的,卻不會大吵大鬧反成笑話。”

“你,你……”聞桂指著秦藍的手指仿佛著了電似的,“你們給我等著!”放了句狠話,聞桂居然也知道丟人地落跑了。

秦藍瞧著聞桂那狼狽的模樣,心裏卻又是一番苦澀。

“此番卻是連累姑娘了。”方習聆抱歉地朝著秦藍拱了拱手,口氣卻是有幾分真摯在裏頭。“我卻不知姑娘在此處,擾了姑娘的興致,又平白添了堵,實在是習聆的不是。”

居然主動低頭認錯,秦藍不禁開始審視其人品,卻有令人讚賞之處,隻是秦藍實在無法容忍方習聆那拉自己下水的行為,卻是緩了口氣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公子也請吧。”說完也是不看他,直接福了福,轉身便朝著廊頭光亮處走去。

方習聆眸色微閃,卻是瞧著秦藍有些負起的背影沉吟了番方才轉身離去。

待的秦藍回到那小姐們的聚集地兒的時候,卻是發現已然沒有人影,不禁朝著花園外頭走去,想著這一路總可以遇上守候的宮女。

這剛一繞過花園,便看到了原先太後與眾夫人賞月的樓子,秦藍瞧著前麵留守著幾位宮女,正想上前詢問,卻被旁邊一人高蔥樹後發出的聲兒給鎖住了腳步,不禁朝旁邊走了兩步,這一探頭卻是發現一個有些佝僂的背影,雪白的發上規整的插著九隻銀簪,秦藍瞧著她正時不時地錘一下右腿,又試著抬了抬腿,待的腿腳動作利索了方才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秦藍連忙縮回了腦袋,卻是發現那老夫人雖然步子不利索,走得也有些慢,但每走一步她的身子卻是挺直了一分,而且步伐也不再僵硬,當她行走到樓前的時候,卻已然成了一位精神矍鑠,

行走自如,絲毫不見老態的一品夫人。

“秦老夫人請!”等候的大宮女上前攙扶,卻被她斷然拒絕。

秦藍隻覺得心頭一震,腦子裏直回響著那大宮女的話,秦老夫人?這一刻秦藍的眼睛竟是不由自住地追著那道挺硬的身影看去,瞧著她步態穩重,身形硬氣的模樣,秦藍突然想起今年年初秦師宰被卸職留府大病的消息,隻是那時候秦藍還在禁足,秦府又對外傳聞不予回應,因著各種政治關係,相府也並未做過探望,秦藍依著前世的記憶知道自個兒這位爺爺還有複出的時候,所以也並未太過憂心。

誰曾想,秦府如今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眼瞅著自個兒的祖母,哪怕是未曾見過的祖母,在外強撐體麵,那分硬氣,那分驕傲,著實讓秦藍心酸。

想起適才宴席上自己並未瞧見的她,而她這會兒子卻是出現在這裏錘腿,秦藍隻覺得心裏一陣泛酸。

“相府八姐兒可在這麽?”

一陣由遠及近的聲兒瞬間便打破了秦藍的思緒,不禁向前邁出幾步,將自己暴露在光亮下。

“姑娘竟是在這裏。”來尋的竟然是為頗有身份的掌事姑姑。

“一時迷了路,有勞姑姑找尋。”秦藍心裏詫異的同時,口氣卻是客氣了幾分。

“不敢,這會兒子太後娘娘正在正殿裏喝茶,還請姑娘趕幾步吧。”掌事姑姑福了福身,接著便領著秦藍朝著正殿而去。

離正殿不過一個拐角,秦藍卻是停頓了下,“姑姑,不知前麵那兩位夫人是誰?”

掌事姑姑也是看了眼隨即垂下眉道,“這體態雍容的為常榮侯夫人,身姿高挑的則為成孝候夫人,這兩位夫人在八位一品夫人之中可是算是最年輕的。”

秦藍點了點頭。眼瞅著兩位夫人在兩位大宮女的伺候下逐漸走近,秦藍與掌事姑姑見狀卻是退到一旁福下了身。隻待的兩位夫人從旁經過。

常榮侯夫人眼瞅著秦藍身旁站著的竟是太後宮裏的掌事姑姑,不禁輕咦了聲,腳下卻是停了下問道,“卻是哪家的小姐?”

秦藍不敢怠慢,趕緊道,“小女外祖父宋祖德。”

“哦……”常榮侯夫人竟拉陶了音,但隨即卻是道,“竟然是你?”

這話……秦藍一驚,心頭不禁跳如擂鼓。

微微蹙眉的成孝候一張瓜子臉,眉目清晰,麵容俊俏,卻是打量了秦藍一下笑道,“可不是麽,原個給珠兒壓枕的便是她,我竟未能識出她來?”

常榮侯夫人一聽,也是笑了笑,也隨著成孝候夫人的話頭轉了向,道,“既然這樣,便一路吧。”說完也是不再看秦藍,卻是拔起了腳開走。倒是那成孝候夫人微笑了下,似有善意。

秦藍不得推脫,隻得跟在兩位身後。

“聽說太子爺今兒可是求娶了前太傅家的孫女。”常榮侯夫人的聲音傳到了秦藍耳朵裏,還不容她豎起耳朵,那常榮侯夫人卻是側了頭,“就是那慕容家的丫頭也是被賜了花的……”也不知是對身後的秦藍還是對著身邊的成孝候夫人說的。

秦藍不禁咽了咽唾沫,縮了縮身子,卻是故作聽不見。

這時候成孝候夫人卻是接話道,“你我不過是作陪的,看著就是了,左右不過是娘娘的意思。”

“是啊……”常榮侯夫人拉直了音,也不知其中有何意。“倒是太子爺耐性子,愣是等了那麽久,也不知等誰來著,這第二朵花可還沒著落呢?”

秦藍隻覺得腦子裏一陣發白發懵,藏在袖子裏的手更是汗透一片,抓著都打滑,就這麽深思恍惚地跟著兩位夫人走了許久。

突然——“呀,這可不是往德壽宮的路……”常榮侯夫人猛地想到,隨即卻是對著身旁的大宮女罵道,“竟是個不識路的。”

那大宮女身子一得瑟,自不敢辯解,硬是接了常榮侯夫人的責罵跪著不啃聲。

成孝候夫人這會兒子卻是道,“左右是趕不上太子爺選妃的時辰了,夫人何必跟個宮女置氣,回頭給太後娘娘道聲罪,趕在宮門下鑰前離宮就是。”

常榮侯夫人聽了雖然一臉的惱怒不減,但到底是鬆了口,卻是對那宮女道,“行了,起來吧,走路仔細些,莫再走錯了。”

大宮女如蒙大赦。

秦藍卻隻覺得玩大了,且不看那掌事姑姑變了的臉色,就是這兩位夫人花的心思,秦藍也是知道到底是自己又欠了分大人情。

呼……

已經記不得是今天的第幾次呼氣兒了,秦藍依靠在馬車上,方才覺得那七上八下的心找到了分歸屬,隻是那分後怕卻是讓早前失去功能的汗腺再度瘋狂運轉起來。

陶琦抓住秦藍不知為何一直顫抖的手好一會兒子,直到被冷汗沾滿,方才看到秦藍的臉色恢複了幾分,不禁用帕子擦拭著秦藍的額際,道,“怎的人家小姐入趟宮就跟撿了金子似的開心不已

,偏小姐你卻像是去遊了幾裏路似的榨幹了氣力不說還渾身是水的樣子。”

秦藍懶得睜開眼,卻是擺了擺手道,“何止遊了幾裏路,你家小姐那是在心口上掛了百斤秤砣硬是扛了兩個時辰。”

“啊??!!”陶琦驚呆了。

秦藍無力地瞥了陶琦一眼,一時間隻覺得一言難盡。

想著當自己隨著兩位侯爺夫人進得太後宮裏時候,那些子夫人小姐卻是走得差不多了。

而太後那明明慈和異常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卻就跟貼上烙鐵似的,愣是燙的自己身子一顫,體無完膚,至今都隱隱作痛。

哎……

秦藍任風吹拂著自己的濕發,心裏卻不知怎的愈發靜不下來,書拿在手中一個多時辰卻是半個字都看不進去。心裏頭想著的那日裏回府時候,雖然很晚卻依舊被老夫人叫到自個兒房裏耳提麵命的話。

“你做的很好,更難得兩位侯爺夫人替你擋了一劫,否則被太子爺選上也未必是你的福氣。”

秦藍垂頭不語,心裏卻是沉了幾分,看來那太子爺的確有了選取自己的心思,隻可惜自己誤了時辰,隻怕那來尋找自個兒的掌事姑姑卻是得了太子爺的吩咐的,隻是被突來的兩位夫人打斷了行事。

“隻是如此而來,你的婚事便隻能在兩府上選擇了。太後那裏,淑妃娘娘卻是討過你的,隻是……”老夫人有些聲音疲憊,“下去歇息吧,大哥兒冠禮那日,幾位殿下公子都是要來的,切莫失了分寸。”

秦藍的心徹底地沉落到了穀底,老夫人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那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淑妃娘娘向太後討要過自己,隻是太後有心將自己塞給太子,所以沒有同意,隻是如今自己陰差陽錯卻是沒有被太子爺挑中,那麽老夫人後麵的意思就是,隻怕是自個兒的婚事還是得早日定下為好。

依著常榮侯夫人與成孝候夫人的行徑來看,她們或許是中意自個兒的,或者說那方習聆和明秋毫對自己卻有幾分情意在裏頭,隻是自己對他們……老夫人的意思是兩家都好,這明擺著給自己自由選擇的機會,卻又是框定了範圍。

從未有過的壓抑憤懣填滿了自己的胸膛,自打重生以來,自己步步小心,膽戰心驚,到頭來卻依舊落了個婚姻不自由,秦藍隻覺得一時間有種鬆乏茫然之感,卻不知自己這戰戰兢兢地過日子到底是為了何?

難道就是為了到頭來的我命不由我?

“小姐您也太不愛惜自己了,這頭發不趕緊著絞幹,若是著了涼,明日裏大哥兒的冠禮怎麽辦?”陶琦依舊發揮著她那如同母雞護仔般的嘮叨,拿著幹帕子為秦藍絞著發,“奴婢聽著七姐兒接了太子爺的賜花,如今在府上的地位那是一路上漲,就算是老爺夫人也得敬她三分,雖說隻是個側妃,也不是唯一的側妃,但到底是太子爺的人,居然給小姐送來上好的點心料子,您說,這七小姐那是存了什麽心思?”

秦藍聽著陶琦的嘮叨,那顆有些空白的心也是瞬間生動了幾分,想著活著總還是有希望的,又何必浪費大把的時間在自怨自艾上,倒不如爭一分機運奪一絲希望來得實在,便道,“她那是念著中秋節那日……”

自己的相讓麽?

一府出不了兩位太子側妃,慕容玲大概是琢磨出了太子爺的心思,也是覺得自己快要敗給一個沒怎麽出場卻被太子爺惦念的小丫頭片子,隻可惜這個小丫頭片子至始至終都沒出現。

所以慕容玲能成為太子側妃的重要原因秦是因為秦藍沒有準時出現。她將秦藍的遲到理解成為了一種相讓。

好吧,難得她沒有往惡毒裏麵想,還給自己戴了頂高帽子。

雖然秦藍可不覺得是自個兒是讓著她,隻不過是她求之不得的卻是自己所避之唯恐不及的罷了。這般一想,秦藍隨即又對陶琦道,“她送來的東西你收下就是,回頭再回送一份就是,咱承她的情。如今,自是沒必要為這點子小事糾纏的,也不需攀附奉承於她的。”

陶琦點了點頭,又道,“奴婢聽說另一位側妃卻是百勝侯府的聞桂聞姐兒。”

什麽?

秦藍心裏一陣錯愕。腦子裏頭卻是直想著那日裏聞桂放出的狠話“你們給我等著”,當時還隻覺得她不過就是發發狠話,這會兒子卻是冷不丁地覺得有些發寒起來。

“小姐可是冷了,看著怎麽打得瑟了?”陶琦瞧著秦藍身子一抖,臉色跟著就白了下去,不禁憂心道。

秦藍很快便回過神來,隻是道,“許是這風有些涼了把窗戶關上吧。”心裏卻是想著那聞桂怕不會是真如自己所諷刺的那般,真去為自己的姐姐聞姝尋個更好的吧,難不成她想讓自己的姐姐當太子妃?隻是想到那左承諾言成為太子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秦藍就覺得那性子激烈的聞桂怕是做了什麽打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