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 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_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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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孟帆吹奏的口琴曲子,溫靜隻留下了淺淺的印象。

就像一張老照片,音樂教室被窗外的藤蘿擋了半邊窗戶,照進來的陽光被分割成一縷一縷的,映在老舊的鋼琴上,從漆麵反射出大片的光。那個少年就局促地站在鋼琴旁,光線產生了獨特的角度,讓他仿若透明。他的白襯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纖細的手腕。口琴輕輕地從他的唇邊劃過,帶著一些青澀的憂傷曲子響起,然後大家就都安靜了下來。

而他吹了什麽,當時自己做了什麽,溫靜都記不得了。

對於音樂,其實溫靜並沒有怎樣的熱愛,她也會買磁帶,但隻是跟著蘇蘇追逐流行,那些著名的樂曲和著名的音樂家,什麽海頓、巴赫、肖邦、莫紮特,她誰也分不清。

而且她稍稍有些五音不全,口琴她也吹不好,曾經被杜曉風嘲笑過,聽不出到底是“135”還是“246”。這讓她很羞憤,因此遷怒於那把上海牌口琴,在上完半年課後,毫不猶豫地就把它扔在了角落裏,現在更是早已不知蹤影。

總之音樂課並不是她所期待的科目,所以沒有留下美好的記憶。

現在想想,就是像她這樣的漫不經心剝奪了孟帆的機會。

對口琴不感興趣的溫靜,純粹把音樂課當做了說說笑笑的休閑時間,當時的音樂教材和雜誌一般大,封麵有些音符琴鍵的圖片,用書法嚴肅地寫著“音樂”兩個字。溫靜常帶一些漫畫放在課本裏麵看,比起小開本的語文書,音樂書要方便多了,即使《讀者文摘》這樣的雜誌也能放下。

有時她也拉著蘇蘇跟她一起,兩人頭碰頭地看《魔幻遊戲》,爭論到底是星宿帥一點,還是鬼宿帥。偶爾蘇蘇也會心不在焉,她真正地傾心於孟帆的演奏,溫靜隻是陪她一起隨便聽聽。

更多的是和杜曉風鬧著玩,傳一張小紙條,或者說說話。吵架的時候,杜曉風還給她畫過五線譜,上麵隻有三個音符,“5”“2”和全音音符“0”,合起來就是“520”。那時流行這樣所謂的數字語,“530”是“我想你”,“1314”是“一生一世”,“520”的話,則是“我愛你”的意思。這樣的表白比起什麽口琴曲來,更加會讓人記得久遠。

他們統一的練習曲目是《友誼地久天長》,女生還好,即使是溫靜這樣的音癡,仍然會跟著老師練習。而男生們常常不耐煩,杜曉風就總在其中吹出古怪的聲音。盡管孟帆就站在他身邊,音色十分標準,也掩蓋不過故意發出的長音。

這樣低沉的動靜總讓大家爆笑起來,有的男生就跟著起哄,大聲叫“誰放屁了”,杜曉風便揮著口琴反擊“你才放屁呢”,於是又是一通笑。音樂老師被頑劣的學生折磨得頭疼不已,往往維持課堂秩序,就要好一陣的功夫。

那時不以為然的他們誰也不會知道,有一個少年因時間的消磨而慢慢絕望,他默默站在人群中,是那麽期待著能為心上人吹完那首歌,然而這一切卻在無謂的玩笑中一點點地流逝。

多年之後,溫靜因此而懊悔萬分,可是沒有用,那段日子一去不返,終成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