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狴犴之災

第二章

狴犴之災

1

孟府的門樓並不高大,卻很深。這是因為大門稍稍扭向東南。

孟熙臣早年曾請占卜先生占過一卦,說是命相屬火,五行缺木,所以占卜先生建議將孟府的大門稍稍向東南扭一扭。東方甲乙木,木可生火。但占卜先生還有一句話,孟熙臣在癸卯年會有一道坎。這一年正是癸卯。孟熙臣直到這時才知道,癸卯五行屬水,剛好克自己命中的火。所以,孟熙臣雖在這一年處處小心,卻仍然一直有些惴惴。

孟熙臣在這個晚上回到家,坐在書房喝著茶,心裏仍然想著韓三省說過的話。他覺得這個韓先生看上去雖有些文弱,卻是一個很有風骨的人。這時院子裏突然一陣嘈雜。孟熙臣起身走出書房,見一群官府兵丁舉著火把衝進院子。孟熙臣皺一皺眉,叫過管家老蒯,問這是怎麽回事。老蒯還沒有說話,一個差官模樣的人走到孟熙臣的麵前問,你就是孟熙臣?

孟熙臣點點頭,說是,我是孟熙臣。

差官模樣的人說,請孟老爺跟我們走一趟吧。

孟熙臣又皺一皺眉,問,跟你們走?什麽事?

差官模樣的人說,開平公司的管事韓三省,今晚在街上被人殺了。

孟熙臣聽了大吃一驚,哦的一聲問,有這等事?差官模樣的人點點頭說,是啊,而且有人看見,在韓三省被殺之前,你孟老爺曾和他在一起。孟熙臣聽了越發感到意外,看看這個差官問,你們……懷疑我?差官公事公辦地說,孟老爺有什麽話,到大堂上去說就是了,您不要為難我們這些辦差的人。說罷朝身後揮了一下手,小心伺候著孟老爺!幾個兵丁立刻過來,就將孟熙臣簇擁著走了。孟熙臣走到大門口時又站住,回身對管家老蒯說,你告訴大少爺,就說我說的,叫他千萬不要衝動。

這樣說罷,就被兵丁帶走了。

此時老蒯派出去的陳三剛好在街上迎到凡浩。凡浩顯然剛喝過酒,步履有些踉蹌。陳三顧不得多說就將凡浩扶回來。老蒯一見連忙迎過來說,哎呀大少爺,您可回來了!

凡浩帶著酒意問,出……什麽事了。

老蒯說,老爺剛剛被官府的人帶走啦——!

凡浩聽了酒意頓消,立刻抓住老蒯問,怎麽回事?

老蒯催促道,您快去上房吧,老夫人那裏正等著呢!

2

凡浩一夜沒有睡好。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但父親的話還是起了關鍵的作用。父親臨走時讓管家老蒯告訴凡浩,千萬不要衝動。也正是父親的這句話,讓凡浩冷靜下來。凡浩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很可能隻是一個開始,後麵也許還有更大的事情要發生。開平煤礦突然被英國的墨林公司以欺騙的手段租占。凡浩在美國就已聽說此事。而就在這幾天,報紙上又登出消息,英國人公然在開平礦業公司的門前升起米字旗。顯然,這件事已經遠不是開平煤礦被租占這樣簡單了。這時灤州各界已經一片嘩然,開平煤礦的礦工們也紛紛要求公司當局給一個說法。而就在此時,開平礦業公司的管事韓三省突然被殺。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此事是不是有更大的背景。

凡浩想到這裏,也就越發為大牢裏的父親擔憂。

果然,第二天上午,灤州商會的吳管事急急地跑來,說是韓三省的家人一大早就抬著棺材去商會鬧喪,招得街上人山人海的都跑去看熱鬧。凡浩聽了有些詫異。首先,韓三省前一晚剛剛被殺,今天一早韓家人就去商會鬧喪,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太快了?其次,商會的事,吳管事怎麽會跑來讓自己去處理?就算父親是商會會長,現在父親不在,也沒有讓自己去出麵的道理。但吳管事說,孟會長此前已經有話,而且蔡宣霖蔡老爺也說請您去,您還是快去看看吧。凡浩聽了想一想,隻好勉強說,好吧,我去換件衣服。

凡浩趕來商會時,遠遠看見門前已圍滿了人。韓三省的家人都是一身重孝,將一口巨大的紅漆棺材擺放在商會門前,跪成一片號啕大哭。凡浩擠進人群。吳管事剛要過去告訴韓家人,凡浩立刻示意他不要聲張,然後就像看熱鬧似的,夾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地看著。這時就見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在韓家人的中間竄來竄去地說,咱們光這樣哭不行啊,他商會的人不出來露麵,咱哭死也沒用!進去!到裏麵跟他們鬧去!現在商會是腰窩礦說了算,讓腰窩礦的人出來說話!韓家的幾個男人果然被煽動起來,立刻挺起身子說,對,到裏麵說去!讓他腰窩礦的人出來說話!韓家人一聽也都紛紛從地上爬起來。瘦小的男人又說,咱把棺材抬進去!他腰窩礦的人再不出來,就把棺材在院子裏點火燒了!反正燒了他們還得給咱買!

凡浩眯著眼看了一陣,就朝這個人走過去,一把揪住問,你是韓三省的什麽人?

瘦小的男人一愣,翻著眼皮看看凡浩說,你……你管得著嗎?你是幹什麽的?凡浩又問韓家的一個男人,這個人,你們認識嗎?男人搖搖頭說,不認識。凡浩又問一個披著麻布孝服的女人,大嫂,他是你們韓家的人嗎?這女人看了看說,不是,不知……他是誰。凡浩慢慢回過頭,看看這個瘦小的男人,突然抬腳把他踹了一個跟頭。

接著跟過來走到他的麵前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男人沒敢再說話,爬起來就趕緊溜了。

這時商會門前看熱鬧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凡浩對韓家人說,你們有事到裏麵去說吧。蔡宣霖走出來為韓家人介紹,這是孟會長家的大少爺,現在代孟會長管事。凡浩說,韓三省先生畢竟是商會的人,他的事,我們也很難過,還請各位節哀。韓家的一個男人走過來說,大少爺,我們來不是聽您說節哀的,商會總要給我大哥一個說法。凡浩已經知道,這男人是韓三省的兄弟韓吾身,於是問,韓二先生,你想要什麽說法?韓吾身說,英國人占了開平煤礦,是商會鼓動

我大哥,不要把礦上的資料交給洋人,這才跟洋人結了怨,現在我大哥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商會總不能不管!凡浩問,你能確定,韓先生的死與這件事有關嗎?韓吾身說,府衙昨夜已讓仵作勘驗過屍首,我大哥是被人割喉而死,他平時為人忠厚,處事恭謹,誰會對他下如此毒手呢?凡浩說,韓先生的確是一個有氣節的灤州人,我聽說,洋人曾想用銀子收買他,讓他交出開平煤礦的資料,他都不為所動。說著點點頭,韓二先生,你隻管放心,灤州商會一定會給你們韓家一個交代。一邊說著回頭問身邊的吳管事,準備好了嗎?

吳管事遞過一張銀票。凡浩將銀票交給韓吾身。

凡浩說,這是商會的一點心意,給韓先生買點紙燒一燒吧。然後,回頭對商會裏的所有人說,從今天起,灤州商會閉門謝客三天,停止一切商務活動,門前懸掛紙幡,以示哀悼。另外,凡浩又說,韓二先生,我也勸你們一句,還是盡早讓韓先生入土為安吧。

韓吾身用力看一看凡浩,點點頭說,大少爺,那就……多謝了。

凡浩從商會裏出來時,韓吾身也隨後跟出來。凡浩已經感覺到,韓吾身似乎還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於是走到一個僻靜處故意放慢了腳步。韓吾身跟過來,叫了一聲大少爺。然後朝四周看看說,我……還有句話要跟您說。凡浩站住,點點頭說,你說吧。

韓吾身掏出一塊小金屬牌,這是發現我大哥的屍首時,他攥在手裏的。

凡浩接過看了看,這塊小金屬牌上刻著一串英文。

凡浩說,這是礦工身上的號牌,是……開平礦的?

韓吾身點點頭說,是。

凡浩想想說,這應該是韓先生臨死前,從凶手身上扯下來的。

韓吾身說,我也這樣想。

凡浩問,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韓吾身說,我沒告訴任何人。

凡浩說,好吧,這個號牌,先放在我這兒吧。

3

就在凡浩與韓吾身在街上說話的同時,凡華正坐在小山街上的同樂茶園裏喝茶。

同樂茶園在小山街上很有些名氣。這裏靠近煤河,左鄰慶豐樓,右有白記驢湯鍋,從早到晚也就茶客不斷。凡華每天早晨一睜眼,來小山街上吃飽了白記驢湯鍋的驢肉火燒,再喝一碗“驢三件兒”的醬湯溜溜縫兒,然後就拎著畫眉籠子來到茶園。在這裏一邊喝著茉莉花茶與人們說笑閑聊,手裏揉著獅子頭核桃,一邊聽著翠喜在前麵的小台子上唱蓮花落,就覺得渾身的每個骨頭節兒都鬆開了。翠喜雖已是過氣的花旦,唱起蹦蹦兒戲來卻仍然字正腔圓,嗓音甜脆,聽著真像吃雪花兒梨似的。這時,翠喜正在唱《俏五更》。凡華聽到忘情處,又一聲一聲地尖著嗓子叫起好兒來。凡華的叫好聲終於驚動了旁邊桌上的王永昌。其實此前茶園的李老板已來提醒過凡華幾次。王永昌是開平礦業公司的總辦,王總辦在這裏喝茶,為翠喜叫好當然可以,但不喜歡這樣大呼小叫。可是凡華並沒把這個王永昌放在眼裏。他王永昌是開平煤礦的總辦,自己是堂堂孟府的二少爺,孟府的腰窩礦業在這灤州府也是有名有姓的,他王永昌不高興,還能把自己從這茶園裏扔出去?可是在這個上午,凡華又一次想錯了。凡華還是沒有搞清楚,眼下的王總辦已經是什麽樣的人。王總辦坐在茶桌前,聽著凡華在旁邊一聲一聲怪裏怪氣的叫好兒,終於忍耐不住了。於是皺皺眉,朝旁邊的棗杠子示意了一下。棗杠子點點頭就朝凡華走過來,皮鬆肉緊地笑笑說,孟家二少爺,這兒喝茶哪?

凡華翻起眼皮看一眼棗杠子,鼻孔裏哼一聲。

凡華知道,這個棗杠子是開平煤礦的總窯把,其實也就是王永昌的打手,就因為平時總愛拎著一根打人的棗木杠子,才得了這樣一個綽號。凡華當然不屑理睬這樣的角色。棗杠子又湊近說,您是不是嗓子眼兒喝痛快了?凡華說是啊,本少爺就是嗓子眼兒喝痛快了,怎麽樣?棗杠子拿起桌上的茶盞,舉起來把茶水一點一點倒在凡華的頭上。

凡華立刻被燙得蹦起來,你……想幹嗎?!

棗杠子微笑著說,二少爺,您的茶喝完了。

凡華剛要再說什麽,旁邊的幾個人已經走過來,將擱在一邊的畫眉籠子三腳兩腳踏得稀爛,然後拎起凡華來到茶園門外,扔在街上。凡華被摔得暈頭轉向。一抬頭,看到大哥凡浩正朝這邊走過來,就求救地叫了一聲,大哥——!凡浩此時也已經看到了被扔在街上的凡華,立刻快步朝這邊走過來。這時棗杠子走出茶園,來到凡華跟前,剛舉起手裏的棗木棍子,凡浩已經來到他的身後。凡浩突然抬腳踹在棗杠子的屁股上。棗杠子沒防備,一個踉蹌趴在地上。棗杠子旁邊的幾個人相互看一眼就朝凡浩圍過來。凡浩似乎沒看見,走到剛爬起的棗杠子跟前又是一腳。棗杠子又被踹得趴在地上。然後,凡浩拉起凡華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凡華一邊走著還在小聲嘟囔,可惜我那隻畫眉啊……剛會哨……

凡浩突然回頭看看凡華。凡華立刻低頭不敢再吱聲了。

4

凡浩和凡華走進家裏的內院時,孟夫人正在上房詢問管家老蒯,官府那邊是否有什麽消息。老蒯知道孟夫人心裏焦急,但隻好如實說,已經讓人去打聽了,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老蒯說著又看一眼孟夫人,似乎有些支吾。孟夫人說,你有什麽話就說吧。老蒯說,老爺這事,恐怕很麻煩,是不是去求一下蔡老爺,蔡老爺在場麵上朋友多,也許會有辦法。孟夫人點點頭說,是啊,我也想過,可是……這麽大的事,隻怕蔡老爺……老蒯說,咱們大少爺畢竟跟他蔡家小姐有婚約,這樣說,咱們老爺跟蔡老爺也算是沒過門的兒女親家,這種時候,蔡老爺如果有辦法應該不會不管。孟夫人搖頭歎息說,可這個婚約,還不知凡浩……

這時凡浩剛好走到上房門

口。聽到母親的話,踟躕了一下,轉身回自己房去了。

凡浩走進自己房裏,發現蘭蘭竟然正等在這裏。蘭蘭一見凡浩就急急地問,凡浩哥,孟老爺的事怎麽樣了?凡浩有些沮喪地坐到床邊,歎口氣說,昨晚在慶豐樓,我如果早一點去,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蘭蘭坐到凡浩的身邊說,是啊,昨晚的事……都怪我。

這時老蒯在門外叫,大少爺,礦上出事了!

凡浩連忙出來問,出什麽事了?

老蒯說,礦上來人送信,說是咱們腰窩礦的龍旗被人拔了!

凡浩想想說,我馬上去礦上!

蘭蘭說,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凡浩知道,腰窩煤礦的下井人都很在意插在頭頂上的這杆龍旗,如果突然被人拔掉會認為是很不吉利的事。從凡浩記事的時候起,腰窩礦上的這杆龍旗還從沒有落下過。所以,他在趕去腰窩礦的路上想,這種時候,礦上的這杆龍旗突然被人拔掉,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麽蹊蹺?或者……與韓三省的被殺以及這幾天接連發生的事有什麽關聯?

凡浩和蘭蘭來到礦上時已是將近中午。被砍倒的旗杆跟前圍了一些礦工。洪武一見凡浩就迎過來。洪武是腰窩礦的總窯把,但顯然也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凡浩看一看被砍倒的旗杆問洪武,怎麽回事,知道是什麽人幹的嗎?洪武搖搖頭說,現在還不知道,發現時,旗杆就已經被砍倒了,龍旗也被人扯走了。凡浩蹲下身仔細觀察了一下旗杆被砍的碴口。顯然是用斧子砍的,應該是井下常用的那種板斧。凡浩說,看來又是礦上的人。洪武點頭說,我看也是。這時酒膩子走過來。酒膩子的手裏舉著酒葫蘆,帶著一臉的酒意。他走到凡浩跟前說,大少爺,聽說孟老爺讓官府抓去了,現在龍旗也讓人砍倒了,這腰窩礦,怕是要保不住了吧?

凡浩看看酒膩子說,我父親是被官府抓了,可是這跟腰窩礦沒關係。

酒膩子說,眼下礦上還欠著大夥兒工錢呢,大少爺先把工錢發了吧。

幾個礦工立刻在一旁說,是啊,我們一家老小還等著這工錢吃飯呢!

蘭蘭立刻在一旁說,爸,這種時候……您就別再添亂了!

酒膩子不高興地看一眼蘭蘭說,這怎麽是添亂?現在孟老爺被抓進大牢,礦上已經拖欠了兩個月的工錢,再這樣拖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大家可是都靠這點工錢吃飯的。旁邊的礦工也立刻紛紛隨聲附和,是啊,這可是大家吃飯的錢啊!凡浩說,工錢不會再拖,一定盡快發給大家。酒膩子立刻問,一定發是什麽時候,說個大概的日子吧!

凡浩突然發火了,我總得先回去啊,現在我身上又沒帶著銀子!

礦工們立刻不再說話了。酒膩子吭哧了一下,訕訕地說,行啊,既然大少爺答應了,工錢就一定會盡快發的,大家先回礦上幹活兒去吧。

礦工們便紛紛散去……

5

凡浩從礦上回來已是將近傍晚,走進院子時感到筋疲力盡。老蒯迎過來說,大少爺您可回來了。凡浩站住問,又怎麽了?老蒯說,百利船運公司的於老板正等您呢。凡浩聽了有些奇怪,看看老蒯問,百利船運的於老板,他有什麽事?老蒯苦著臉說,嗨,還不是聽說咱孟府出事了,跑來催賬,這些生意人啊,哪個不是這樣!

凡浩聽了朝客廳走來。

百利船運的於老板正坐在客廳裏喝茶,一副泡賬的架勢。見凡浩走進來,立刻迎過來笑吟吟地說,大少爺,您終於回來了。凡浩看看於老板,眯起一隻眼笑笑說,我是第一次跟於老板打交道,真不知道你把銀子攥得這麽緊啊。於老板愣一下說,此話怎講?凡浩說,你聽說我父親被官府抓了,擔心你的賬爛掉,就趕緊來堵著門兒要銀子,你百利船業跟腰窩礦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腰窩礦還從沒賴過你的銀子吧?於老板聽了立刻有些尷尬,自嘲地笑笑說,大少爺果然名不虛傳,說話厲害啊,不過……話也不要說得這麽難聽嘛。凡浩沉下臉說,你還想聽什麽好聽的?我孟家現在攤上事了,你卻跑來催賬,做生意將本求利無可厚非,但總得講個人情吧,你這是落井下石知道嗎?我已經問過了,腰窩礦業跟你百利船業從來都是一年一結賬,現在還有小半年,你這時跑來催銀子是什麽意思?

於老板索性也吊下臉說,好吧,大少爺,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也就明說吧,我就是擔心你孟家這回倒了,垮了,我的這筆銀子爛掉!凡浩點點頭說,好!於老板,如果我沒記錯,就這幾天,你百利船業還要為我腰窩礦跑一趟煤船,這次回來,前後的銀子我一總結給你,欠一厘銀子你帶人來扒我的房!

於老板微微一笑說,不行。

於老板看著凡浩,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大少爺,從現在起,咱們是小孩兒拉屎一回一結,而且要訂金在先,眼下拖欠的銀子不結清,這趟煤船,我怕是沒法兒給你跑了。凡浩也盯視著於老板,一字一頓地說,你就不怕,我腰窩礦以後不再跟你百利船業打交道?於老板說,我現在更關心的是我這筆銀子,大少爺,那我就回去等您的好消息了,告辭。

於老板說罷就朝客廳外走去。走到門口,險些跟老蒯撞個滿懷。

老蒯看看出去的於老板,對凡浩說,大少爺,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凡浩疲憊地說,你說吧。

老蒯說,現在咱已在官府的大牢裏使了銀子,老爺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受太大的委屈,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把老爺救出來,老夫人的意思是,您……是不是親自到蔡府去一趟,求一下蔡老爺,也許……能想個辦法?

凡浩慢慢抬起眼,看看老蒯問,這是你的主意吧?

老蒯連忙說,不不……這的確是老夫人的意思。

凡浩突然抓起麵前的茶盞,猛一下摔到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