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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星臨走的時候,跟我說,你要是想死,我一槍就把你嘣了!
衛星用手指當槍,斜著眼,堵著我的腦門,嘴裏發出叭勾聲,聽沒聽到,你腦門就炸開了花!
衛星又說,當心我把你鏈條槍給沒收了!
衛星走後,我在廢品收購站的套房裏,一枝一枝地擦著鏈條槍。我一直是衛星的手下敗將。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我內心裏蘊藏著巨大的複仇的願望。我可以躲在衛星回家的路上,用他送給我的鏈條槍,在他臉上打一槍,把火柴棒打進他的腮幫。我用這把鏈條槍,打他的左腮幫,用這把鏈條槍,打他的右腮幫,我再用這一把,打他的腦瓜。鏈條槍的威力,我見過,隔著十步遠,能把一根火柴棒,打進樹皮裏。我還看到衛星把豬耳朵上打一個洞。我不朝樹上打,我也不打豬耳朵,我要朝衛星的臉上打,就是把他眼睛打瞎了,也活該!可是,不行啊,衛星會知道是我打的。他知道我有鏈條槍。他要是知道是我在背後放的黑槍,他會找我算賬的。他要是找我算賬怎麽辦?我可不是他的對手啊。那我就不用鏈條槍。可不用鏈條槍,還有什麽武器呢?對,我要在他挑水的時候,把他推到井裏,像他父親老龐一樣,把他淹死在井裏。也不行,他都是白天挑水,井口附近空空蕩蕩的,連一棵樹都沒有,我怎麽隱蔽?他會一眼就看到我,說不定他會把我推進井裏,那淹死的不是他,而是我了。我想不出好辦法來對付他。我隻能憤怒和難過。我憤怒的時候,就想把衛星幹掉。我難過的時候,就想起洋洋,想著那兩顆花生牛皮糖。我想起洋洋那怨艾的眼睛和苦苦巴巴的神情。我內心
裏升起一陣陣悲憫。悲憫就像小草一樣,在我心裏旺盛地生長。我的心裏長滿了悲憫的草。我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再買花生牛皮糖,不是一顆,也不是兩顆,而是一包,像大螃蟹送給小吳那樣的一大包。我要讓洋洋吃個夠。我還要攢錢,買一本《黑三角》,對了,如果《偵察兵》有連環畫,我還要買一本《偵察兵》。洋洋想要而沒有得到的,我都要送給洋洋。
外邊有人說話了,還有別的聲音。
小可小可,你還沒睡啊?
是小吳的聲音。
睡了。我說。
燈怎麽沒拉?
我把燈拉滅了。
腳步聲消失了。又有別的聲音傳來。我聽不清都是些什麽聲音。像鳥鳴,像貓叫,像笑聲,像風聲雨聲,像流水聲。好像什麽聲音都像。真是奇怪了,我能想到什麽聲音,它就變成什麽聲音。我想起手扶拖拉機的聲音,那些聲音就突突突像手扶拖拉機一樣。我想起驢蹄聲,那聲音就噠噠噠像驢蹄聲。我想起尿壺聲,那聲音就嗚嗚嗚地像西北風吹響的尿壺。我對這種奇怪的聲音隻是好奇了一會兒,我就想到小吳抽屜裏的花生牛皮糖了。憑我對小吳的了解,她抽屜裏一定還有花生牛皮糖。她抽屜要是忘了上鎖,我可以偷一顆,或者偷兩顆。我相信,她抽屜裏那麽多花生牛皮糖,就是少一兩顆,她也是看不出來的。
我就悄悄地拉開門,走出去了。
我熟悉收購站的內部結構。雖然很黑,雖然我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我手摸著櫃台,就可以摸到小吳的辦公桌了。
小吳辦公桌的抽屜還是上鎖了。這讓我非常失望。
但是我還是聞到了一陣香味。那是抽屜裏飄出來的糖果的香味。我用鼻子輕輕地嗅嗅,感受著品嚐著這熟悉而陌生的馨香。我就被院子裏傳來的聲音嚇著了。原來那些似是而非真假難辨的聲音來自廢品收購站的後院。我知道,那是小吳在洗澡。但是顯然不是小吳一個人在洗澡,聲音分明是多重奏多聲音部的。撩水聲,拍水聲,竊笑聲,還有喘息聲和啊啊聲,相互交織,糾纏不清。出於好奇,也出於對小吳身體的渴望,我悄悄地向後門摸去。
月光下的後院,到處有著迷離的暗影。我看到水缸裏洗澡的小吳。小吳就站在水缸裏,**的上半身沫浴著月色,我看到她披散的長發和肥胖的腰肢,我看到她向身上撩水的姿態,我還想仔細看她別的部位,我才發現,她是背向著我的。小吳快樂地玩著水,嘴裏發出啾啾聲。我屏息斂氣,希望她能轉過身來。她突然短促地尖叫一聲。她果然就轉過身來了,我看到她肥碩的**了。但是,隨著她晃蕩過來的**,我看到了另一顆人頭。他也從水缸裏站起來了。天啊,他不是大螃蟹嗎?大螃蟹站起來,又把小吳按進了水缸裏。水缸裏的水溢出來,仿佛都噴到了我的身上。原來他們在玩這種遊戲。我突然不緊張了。我呼吸平靜了。我對大螃蟹充滿著敵視。
我在廢品收購站後門的門空裏窺視他們很久。他們的調笑和嬉鬧我都看到了。
再後來,我聽到他們蹲在水缸裏說話。我看到他們隻露出兩顆頭。大螃蟹說,明天我要到縣裏去,進貨。順便到電影院裏看一場電影,還要下飯店,吃一碗雜燴湯。小吳說,你別饞我了,你再饞我,我就把你咬咬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