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油爆奇案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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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豁然開朗:“是啊,這些肉,都是從臀部上割下來的。”

我頓了頓,偵查員一臉疑惑:“然後呢?”

包斬插話說:“我們上次辦的一個案子就是,整個骨盆並沒有被破壞。”

我點點頭表示認同:“骨盆是由骶骨和雙側髂骨組成的,這三塊骨頭都是骨質堅硬的骨頭,想要破壞骨盆的結構,換句話說想把骨盆碎成這樣一小塊,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說完我拿起屍塊的照片揚了揚。

梁教授接話道:“最關鍵的是,據我了解,對於法醫來說,骨盆是最有價值的一個人體結構。對吧,小秦?”

我點點頭:“那就等待偵查部門的審訊結果,然後我們該鑽下水道了。”

電視上,經常會看見有人鑽下水道,那幽閉的空間和講話的回音一直讓我倍感興趣,我一直認為,鑽下水道會是一件比較刺激的事情。

審訊的結果不如人意,幾名犯罪嫌疑人沒有交代清楚打撈地溝油的具體位置。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蘇眉說:“給我張現場附近的地下管道分布圖,我可以通過審訊結果,用電腦模擬出拋屍可能性最大的位置。”

林濤最先跳了起來,說:“我去弄。”

半個小時後,蘇眉隨身攜帶的那台奇形怪狀的電腦的顯示屏上,閃出一個黃豆大的紅點。蘇眉說:“就這裏了,試試吧。”

又是林濤最先跳了起來,說:“我去準備現場勘查設備。”

某小區深處的地下管道口處。

我拿著勘查燈向裏麵照了照,頓時沒了挑戰的心情,心裏打起了退堂鼓。我說:“太黑了吧,要不,明天再下去?”

“白天這裏頭也是這樣黑。”梁教授看破了我的心思,說,“時間就是金錢,我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

包斬拍了拍我的肩膀,換上高幫膠鞋,率先順著梯子往下爬。我轉頭看看身後的幾名現場勘查員,說:“那咱們就開工吧。”

下水道沒有想象中那麽令人恐怖,在數名警察的頭燈的照射下,猶如白晝。唯獨不舒服的,就是在這個半人高的地方,我們隻有半蹲著往前挪動。撲麵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惡臭。

我揉了揉鼻子,說:“這味兒真不好受,我是個法醫都架不住,你們更受不了吧?”

勘查員們鐵青著臉點頭。

包斬朝幾個方向吸了吸鼻子,指著我們的身後,說:“在那個方向。”

我麵露喜色:“他們都說你的鼻子比警犬還牛,看來名不虛傳啊。你真的能在惡臭的環境裏分辨出腐敗屍體的臭味?”

包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推了我一把,說:“去你的,你才警犬呢。”

我們艱難地挪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我感覺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有千斤重。

終於等到包斬停下來,說:“差不多就在附近了,開挖。”

眾勘查員解下縛在背後的小鏟子,開始挖掘自己附近的淤泥,汗如雨下,很快空氣中的臭氣裏就多了一股汗腥味。

半個小時後,林濤叫了一聲:“包哥名不虛傳,挖到了。”

林濤把挖到的骨質結構的東西遞給我,我用紗布手套抹去表麵的淤泥,是一根股骨。我把股骨放在自己的褲邊比了比,說:“這女的,是個大長腿啊。”

包斬扭頭繼續開挖,說:“我們的任務是找到更多的屍塊,尤其是骨盆。”

包斬的嗅覺確實異於常人,我們在他停下來的地方,陸續找到了十多塊骨頭,包括一個女性的骨盆。

“差不多了吧?”大寶弓著身子直了直腿,說,“再這樣挖下去,大家都得死裏頭。”

包斬也是滿頭大汗,說:“好吧,回去複命,然後再說。”

解剖室裏的解剖床上,拚放著一具不完全的骸骨。

我穿著解剖服,抱著雙臂,端詳了一番,

說:“隻能拚成這樣了,不過,怎麽總感覺不是很協調?”

一旁坐在輪椅上的梁教授說:“每個人長得不太一樣,說不準死者的身材就是不太協調呢?不過,你能具體說出來不協調在什麽地方嗎?”

我皺著眉頭,說:“除了兩根腿骨有些太長太粗了以外,有幾根肋骨也不太協調。”

解剖室的電話響起,林濤接完後,對我們說:“根據你推斷的死者年齡和身高,偵查員在小區所轄的派出所居民管理係統裏查了一下,符合條件的不多。因為他們斷定這個小區裏沒有二十五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五的女性。”

“會不會是外來人口?”梁教授說。

林濤接著說:“不過有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家庭主婦叫連倩倩,平時下午總坐在小區裏和小區的老太太嗑瓜子聊天,但最近兩周,沒有出現。”

“個子多高?”我問。

“一米六不到。”林濤說。

“差得有點兒多。”我皺起眉頭。

“家庭主婦?”梁教授說,“那她丈夫是做什麽的?”

“丈夫是國際大酒店餐飲部的經理。”

“餐飲?”梁教授眼睛一亮,“油炸屍體,餐飲老板,這是不是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呢?”

“還有更有意思的。”林濤看了眼站在解剖室門口的蘇眉的背影,說,“她的丈夫兩周前辭職,現在下落不明。”

“那還等什麽?”梁教授興奮了起來,“申請搜查令,去他家!”

我說:“可是,這身高?”

梁教授喊了聲蘇眉,讓她過來推輪椅,一邊和我說:“可能是個體差異吧。”

我盯著屍骨,拉起卷尺量了量,百思不得其解:“雖然屍骨不全,沒法測量,但是憑經驗,怎麽說也不會就一米五幾啊。”

把屍骨轉交給DNA檢測室以後,我和林濤陪同畫龍率領的幾名偵查員摸到了連倩倩的家門口。

包斬吸了吸鼻子:“找得沒錯,一股血腥味。”

“有嗎?”我貼著門縫聞了聞。

我剛收回臉,隻聽“砰”的一聲,鐵質的大門被畫龍一腳踹開了,驚得我們瞠目結舌。

“還等啥。”畫龍一邊說,一邊戴上腳套率先拎著槍走進了屋裏。

見我半天沒緩過神來,林濤低聲說:“這家夥,真彪。”

這間三室一廳的房子本身就背陽,加之所有的窗簾都緊閉,即便外麵豔陽高照,屋內也猶如人間地獄一般。黑暗,夾雜著血腥味。

原本是嶄新的、裝潢精致的房屋,現在儼然一副案發現場的樣子,走廊、堂屋裏到處布滿了滴落狀血跡。

經過一番搜索,畫龍收起了手槍,說:“沒人。”

林濤拿出相機開始拍攝現場狀況,我觀察了一下血跡形態說:“滴落狀血跡,是稀釋以後的血,看樣子,方向是從衛生間裏出來,經過客廳、走廊到廚房的。”

“稀釋後的血?”畫龍蹲在我旁邊,問。

我點點頭,說:“不是血管裏直接流出來的血,而是血液和水混合後,黏附在物體上,然後隨著物體的移動,滴落下來的。”

“那是什麽意思?”

我拉起畫龍,走到衛生間,說:“你看,浴缸壁全是流注狀的血跡,我分析,凶手是在浴缸裏分屍,然後把屍塊從浴缸裏轉移到廚房。”

“去油炸?”畫龍的眉頭皺了一下。

我點點頭,又走進了廚房裏。這裏是這個房屋裏最狹小、臭味最濃鬱的地方。

灶台上的炒鍋裏,有大半鍋醬油色的**,表麵漂浮著一層仿佛快要結成痂殼的白色物質,散發著惡臭。

我拿起身旁的一個舀勺,伸進鍋裏攪拌了一下,感受到**是很黏稠的,底層的顏色清亮一些,夾雜著一些像是肌肉纖維的物質。

隨著我的攪拌,惡臭愈加明顯,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

我抬肘揉了揉鼻子,說:“這裏就是油炸屍體的第一現場。”

“屍塊有的已經被炸了,有的沒有被炸,但全部被拋入下水道了。”大寶說。

我點點頭,問林濤:“你看看,能發現指紋什麽的不?”

林濤搖了搖頭,說:“看了幾個關鍵部位,都發現明顯的紗布手套紋。”

畫龍插話道:“什麽意思?”

林濤白了畫龍一眼,沒好氣地說:“意思就是凶手是戴著手套完成殺人、分屍和油炸屍體的全部過程的。”

“那有什麽。”畫龍說,“典型的一起殺妻、分屍案,抓人就交給我們吧。”

“看似是這樣,”我皺著眉頭說,“但如果是在自己家裏殺自己的妻子,有戴手套的必要嗎?”

林濤點頭認可。

畫龍說:“說的也有點兒道理。”

我、大寶和林濤仔細提取了每一處可能存在價值的檢材,準備帶回去送DNA室進行檢驗,以期望有令人驚喜的發現。

突然有人敲門,是轄區的派出所所長。他按我們的要求戴上鞋套、頭套和手套後進入現場,被血腥味和臭味引得連連幹嘔。緩了一陣後,他說:“各位領導,對連倩倩的前期調查已經有了眉目了。”

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圍在派出所所長的身邊,聽他說起了故事。

連倩倩是一個洗腳妹,因為長相出眾,很快被國際大酒店餐飲部經理夏洪看中,兩人談了兩年戀愛後,在半年前結婚。夏洪結婚前買了這間房子,連倩倩結婚後就做起了家庭主婦。夏洪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但為人精明圓滑,人緣關係非常好,不到三十歲就在這個著名的企業裏擔任了中層管理人員。但是夏洪膽小怕事,凡事都充當和事佬,國際大酒店的老總對他的評價是沒有魄力,難成大器。夏洪和連倩倩結婚後夫妻關係親密,是小區裏的愛情模範,用四個字形容,就是“羨煞旁人”。

夏洪是孤兒,連倩倩老家在幾千公裏外,所以他倆在本市並沒有親戚或者很親近的朋友。根據對鄰居的調查,兩人失蹤前,並沒有什麽反常跡象。

“沒有反常跡象?”我說,“那個夏什麽的,兩周前辭職,不是反常跡象?根據這個屋裏的血跡腐敗程度,我估計死者死亡也就是大約兩周的時間。敏感的時間點,敏感的動作,這個夏洪不可疑?”

“你剛才不是說了,若在自己家殺人,沒必要戴手套啊。”畫龍插話道。

我沒再接話,靜待派出所所長說完他的故事。

派出所所長拿起手中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說:“辭職這個事情,經過我們的了解,也屬於正常行為。因為有另外一家企業早就在挖這個夏洪,夏洪已經答應下月初到那家企業工作。按照國際大酒店的內部規定,夏洪必須提前三周辭職。所以他兩周前辭職,是為了結算工資後,再做一些去新單位工作的前期準備工作。”

我點點頭,說:“既然諸多因素都反映出不像是夏洪殺人,那麽是什麽樣的凶手會在夏洪家裏從容地油炸屍體?夏洪又去哪裏了?”

派出所所長搖了搖頭。我也沒繼續追問,提取完可疑檢材後,和林濤開始逐屋進行進一步搜索。

“你看。”林濤突然指著地麵說,“從衛生間到主臥室,也有痕跡。”

我和林濤趴在地上,打開勘查燈,用側光觀察,確實有方向性明確的淡血印痕,用四甲基聯苯胺進行測試,確實是淡血痕跡。

“凶手把屍塊也拿到了房間裏?”我說,“隻是這次拿的屍塊,黏附的血水比較淡。”

“在這裏麵。”包斬此時已經站在房間裏,指著大衣櫃,說。

我拉住大衣櫃的把手,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閉著眼睛拉了開來。

就在我拉開大衣櫃的同時,林濤和包斬同時驚呼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露出了一臉驚恐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