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故人已非

“哦,我想起來了,你爺爺已屍解證道,永遠不會回來了!---”馮其正神色一暗,眼神又漸迷茫,書婷見狀,忙一把抱住父親,“爹爹,你要振作起來,你還有婷兒啊!爺爺走了,你不能不管婷兒啊!”說著,不由嚶嚶抽泣。

“好了!你且莫要讓他太過傷神,趕緊想想,找個合適的地方,讓他好生休養,既不能過於清幽,又不能熱鬧得擾他心神才好!”獵魂見兩人傷心,怕攪動馮其正方見起色的病情,忙沉聲喝道,“此處不宜久留,拘魂陣已破,隻怕那天蠍老怪就要趕來查看,且先離開此處,我也要趕緊去往虛空,養好傷了,找那老不死的好好算這筆賬!”說著,抬手一揮,一團迷霧攏罩葉成他們四個,等迷霧消散,葉成見四周一片蔥綠,已是站在一處不知名的山頭上。獵魂肥肥的雙手環抱在胸,挺著個大肚腩,笑吟吟地眨著小眼睛,看向自己。

“小子,你已初入大道之門,隻是尚欠火候,好生修煉,將來與你未必不能虛空相見,這本《心藏》賜予你,好生琢磨,,你的稟賦異於常人,若是把握得好,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是鯤鵬,還是家雀,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說罷,轉頭看向書婷,“你之所學,乃是下乘道術,不過也盡夠你用了,好生用心,將來自會步入虛空,那裏的世界,更加精彩,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朵紅蓮,等你功力圓滿時,可以煉作本命法寶,將助你行走虛空,妙用無窮,時候不早了,老夫走了,好自珍重,哈哈哈”一連串的大笑聲中,獵魂的肥手一把扯開虛空,如拉門簾一般,矮胖如球的身軀鑽了進去,隻見黑幽幽一片中,如波光蕩漾,一陣漣漪後,眾人麵前,一切如舊,青山如黛,鳥鳴梢頭。

“書婷,你父親身體已有起色,你打算怎麽辦?”葉成神色間有幾分不舍。

“葉成哥哥!我們還是先去小蓬萊吧,獵魂前輩也說了,爹爹的病,並非靜養就可以的,海外行走,也好讓他散散心,”專頭看向父親,“爹爹,你看,可好!”

“也罷,我也不想這麽快回家,依你們就是。”馮其正清臒的臉上滿是疼愛和歉意。

“有勞白翎師兄了!”書婷輕撫白翎的羽毛。白翎仰天一聲嘶鳴,趴下身軀。

蒼天白狗間,一隻巨大的鶴穿梭雲間,忽然,二十裏開外,一塊碩大的隕石上,恍惚站了一個人影,從天上如箭般射向一座巨大的天坑,一聲轟鳴後,消失不見。

“好像有什麽人在那裏大聲咒罵!”葉成和書婷在鶴背上聽得異響,同時回頭看去,葉成忽然聽見什麽,轉頭告訴書婷。書婷看了看轟鳴聲響起的地方,“沒有啊,不管這麽多,我們趕緊走吧,我好想看看大海,長這麽大,老是各種瑣事纏身,我還沒見過海呢,葉成哥哥,快和我說說,大海到底是什麽樣的?好玩嗎?”

兩個在鶴背上說說笑笑,不時,馮其正也插兩句話,講訴自己年輕時的際遇。一片浩淼無涯的海麵已在身下,書婷興奮地伸手去逗飛過的海鳥,“啊,太漂亮了,這就是大海麽?大海,我來了!”書婷一掠被風吹亂的頭發激動得大聲衝著海麵喊叫,隻覺胸中的鬱悶一掃而光,俏麗的臉上,滿是笑容,陽光下,看得葉成竟有些癡了。馮其正在一旁看著兩個,撚須微笑。

一座龐大的島礁出現在海上,高大的佛像佇立在崖邊,左手持寶輪,右手施無畏印,陽光下,金光燦燦,寶像莊嚴,正麵帶慈容得看著來客。

“小蓬萊!我回來了!”

 葉成領著馮氏父女和白翎往島上香煙繚繞,梵音陣陣的黃牆佛堂緩緩走去,一路講解島上的景致和掌故。忽聽得前方水潭中“昂--”地一聲低吼,一個長著獨角的碩大腦袋冒出水潭,看向眾人。饒是葉成警告在先,也把書婷唬得嚇了一大跳。

“大魁!我是葉成!這是我

帶來拜訪師父的貴客,還請您通容,讓我們上山!”葉成對著大魁深施一禮。大魁對著葉成呆呆看了半晌,眸中精光一閃,竟露出詭異的笑容,好半天,對著葉成點了點頭,慢慢縮回巨大的腦袋。

“佛門仙山,果然名不虛傳!”馮其正輕撚須髯,邊走邊輕聲讚歎。

不多時,眾人已是身在恢弘的佛堂前,馮其正隻見青石拱門上,一塊斑駁的烏木牌匾上,赫然用小篆寫就“圓通禪寺”四個大字,兩旁高懸青色對聯,上聯:佛音一聲,慈悲自在度群生。下聯:香飄三界,大願宏誓救眾靈。佛堂內傳來陣陣木魚聲,讓人覺得心中一片空靈。

馮其正神情肅穆,合攏雙掌,對著內山門裏麵笑容可掬的彌勒佛祖,深深一拜,葉成和書婷隨之合掌下拜,內山門內合掌走出一位清秀的小沙彌,對著馮其正深施一禮:“施主,貧僧受住持之命,前來相迎貴客。”

“有勞小師父了!”馮其正抬首凝視山門內,心中暗道:高僧大德,果然未卜先知,麵帶欣喜,隨著沙彌踏進寺內。

幾經轉折,沙彌把眾人帶到一處院落,作了個請的手勢,低首合掌恭退。馮其正回禮後,命白翎在院中等候,葉成搶先一步,踏入禪房,隻見苦塵正在蒲團上閉目打坐,幾年不見,老和尚清瘦了不少,銀須垂胸,臉上已有不少老年斑,葉成剛剛站定,苦塵淡淡開口道:“回來了?”

葉成心中莫名一陣心疼,“師父,我掛念你,回來看看---”

苦塵緩緩張開雙目,“你有心了,我很欣慰!嗯!長大了不少!好---好---趕快把客人請進來吧!”

門外,馮其正聽得此言,踏入禪房,對著苦塵深施一禮,“黃山馮其正,見過禪師!”

苦塵銀眉微挑,“黃山?你是----”

“家父馮化,曾帶我來仙山拜謁大悲老祖,可惜,無緣得見老祖,家父早已屍解證道,我今前來,了還家父夙願,還請禪師不怪我冒昧。”

“龍華會上,因果前定,老衲自知時日無多,汝今前來,我心下甚慰,紅塵萬丈,苦海沉淪,還不回頭,更待何時?”苦塵站起身來,一把抓過身邊的禪杖,重重頓地,猛得一聲大喝,隻嚇得書婷和葉成渾身一顫。

“因果?苦海回頭?”馮其正合掌低首,口中喃喃自語。半晌,猛得噗通下跪;“我懂了,求師父救拔!”

“善哉!善哉!汝宿根深厚,深有佛緣,我,等你很久了!小蓬萊交給你,我很放心!”苦塵一撩杏黃僧袍,重又雙腿盤曲坐下。“你且退下,三日後,我與你剃度,你就接任小蓬萊圓通禪寺的下一任住持。我,累了,也該走了。”諾大的金色佛字下,苦塵麵色祥和,竟攏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馮其正合掌恭敬退出禪房,葉成正要和書婷一起躬身退出,卻見苦塵麵色複雜地看向自己,嘴唇翕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念猛然如遭雷擊,看向苦塵;“師父,您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苦塵垂首半晌,“你---你且退下吧!”

葉成滿心疑惑,但也不敢違命,隻得躬身退下。

到得院中,葉成隻聽得輕輕啜泣,“爹爹!你真的要出家麽?你真的不要婷兒了麽?”

“傻孩子,你應該為爹爹高興才是,大病一場,醒來,已是物是人非,人生短暫,方才聞得苦塵禪師的頓喝,我心下豁然開朗,這裏,才是我該來的地方,孩子,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縱是骨肉至親,也逃不脫生死兩字。待我剃度後,你回黃山好生修行吧,將來,說不定還可以如那獵魂前輩一般,超脫三界,自在逍遙。為父自會小心,你不必掛懷!”馮其正輕撫靈兒頭頂,一臉慈愛地說道。

葉成呆呆得看著通紅的楓葉,愣愣出神,“方才,師父心中,明明想說,要不要告訴我,親生父母的事,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三人各懷心事,默默自去苦塵安排的寮房歇息,一夜無話。

第二日,葉成掛念耿氏父子,向書婷說,想借乘白翎前往,書婷嫣然一笑:“你又不是不認識白翎師兄,你自去與他商量就是。”葉成心中一暖,轉身去找白翎,隻見白翎正閉目佇立在大殿前,閉目聆聽殿內眾僧的誦經聲,羽毛蓬鬆,一副愜意的神情。聽得葉成的哀求,不情願地站起身,踱步到空曠處,身形往下一伏,不耐煩地對著葉成一聲嘶鳴。葉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皮,“有勞白翎師兄了!”剛剛在鶴背上坐穩當,白翎振翅,一聲清澈的長吠,按葉成指引的方向,迅捷飛去。

遠遠看見那穿雲島,矗立在雲水間,景象已是大不相同,一麵繡著“鎮海"兩字的大旗,在風中,呼啦啦作響,到得島上,幾個陌生的兵勇,長矛一挺,“你是何人?膽敢擅闖穿雲島?”

“去稟報你家耿島主,就說故人葉成來訪!”葉成看了兵勇一眼,抬眼看向大旗,淡淡說道。

“大膽!公爺也是你直呼的了的麽?給我拿下!“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大聲一喝,幾個兵勇將手中長矛往前一送,葉成腳步錯劃,心下怒意頓起,就要出手教訓,忽聽得有人遠遠嗬斥:“住手!還不退下!這是我的拜把兄弟!誰敢無禮,我剁了他!”

“是!小侯爺!”那將領和幾個兵勇慌忙往後一退。

“葉成!”

葉成聞言看去,一位壯實的武將模樣的少年走到跟前,見葉成看著自己發愣,猛得一拳,“怎麽?你這幾年死到哪裏去了?到處找你不著,我認得你,你倒不認得我啦?我是大順,大順啊!”說著,使勁地晃了晃葉成的肩膀。

“大順?”葉成見眼前的少年雖是變化很多,眉目間,卻還是辨得出來,“大順!你真的是大順,好兄弟!幾年不見,想死我了!”說著,葉成上前就是一個熊抱。

大順一側身,閃避了一邊,“注意影響!都是大男人,摟摟抱抱的,象什麽樣子?”

“嘿嘿!你小子,還真象位貝勒爺!哈哈!”

“笑什麽?雖不是貝勒,卻也差不多,我可是貨真價實的鎮海公的小侯爺,世襲罔替,你懂嗎,聽說,過不了幾日,皇上還要加封爹爹為王呢,到得那時,我可就是小王爺了,哈哈!還不快快下跪!哈哈哈!”

“我打不死你,小侯爺?你敢跟我擺譜?”說著,葉成一拳捶向大順。

“莫鬧!莫鬧!待會兒,你到得島上,可得給我留幾分麵子,島上來了位貴客,”大順附耳於葉成,“平西王吳三桂派人來了!”

葉成看了看大順,隻覺如同換了個人似的,變得有點不認識了,心下有點意味索然,向大順一拱手,”既是你島上來了貴客,我就不打擾了,替我向耿叔問好!”

“哎,你別急著走啊,你知道嗎,皇上禦賜爹爹精忠二字為名,現在,不但掌管東海,連閩南都早就劃歸爹爹管轄了,你說,牛吧?”大順滿臉喜色。

“是嗎?恭喜了,小侯爺,草民改日再來拜訪!”說罷,葉成跨上鶴背。

“哎!你別走啊!我們兄弟好久沒見。我帶你參觀一下我的----哎---哎!”

“告辭!後會有期!”葉成輕拍鶴背,一聲清吠,直衝九霄。雲霞籠罩穿雲島,好似絢爛盛開的煙花般,在海上分外奪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