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八節
第四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八節
顧長根說：“跟你談話真有意思，過去我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我隻想好好讀書，從此擺脫貧窮的命運。”
甄敏問道：“你小時候很苦嗎？”
顧長根說：“我家在農村，小時候放過羊，饑一頓飽一頓的，沒過過好日子。”
甄敏好奇地問：“放羊很有意思吧？”
顧長根說：“把羊趕上山坡以後，我就坐在草地上看書，有時候，我邊趕著羊群邊唱歌呢。”
甄敏說：“你還會唱歌，真有意思，你都唱些什麽歌？”
顧長根說：“山歌唄，我們那裏的人放羊的時候都唱山歌。”
甄敏說：“那你唱的一定很好聽。”
顧長根說：“唱不好，都是些胡編亂造的歌詞。”
甄敏說：“長根，你現在就唱一首給我聽聽。”
顧長根看了看周圍，說：“不行，這夜裏唱歌會吵著人家的，以後有機會，我一定給你唱。”
甄敏說：“這是你自己說的，你欠我一首山歌，以後一定要還的。”
顧長根答應道：“一定還，一定唱給你聽，隻是你別嫌棄我唱的難聽。”
顧長根自己也感到很奇怪，自己是個很沉悶的人，話也非常少，平時在局裏同僚們的眼中總以為自己的架子很大，怎麽今天說起話來非常順溜，雖然主動權都在甄敏那兒，但自己說話一點也不拘束，而且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他心想，如果在戰爭年代，坐在自己身邊的是敵人，那自己豈不成了她的俘虜？幸好現在是和平年代。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暗自發笑。
在跟顧長根的交談中，甄敏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知音。
他們兩個雖然誌向不同，愛好也不同，但談起話來倒是很投機。丁士軍雖然很健談，但甄敏總覺得他們兩個談不到一塊，有一種摸不著的隔閡。李俊傑更不用說了，甄敏隻要一靠近，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銅臭氣。隻有顧長根，甄敏覺得他這個人非常可愛，非常純淨，純淨得就像一塊未被開墾過的處女地。
開始的時候，甄敏抱著試探的意圖，一方麵是為了應付她的爸媽，另一方麵她還想幫詹雯怡牽線搭橋，可是不知不覺之中兩人越談越投機，談著談著就漸入了佳境。這麽長時間以來，甄敏忙於工作，跟自己的父母也談不上幾句話，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知音，她怎麽會不高興呢？
甄建國和蘇婭兩個人躲在自己的屋子裏看電視，說是在看電視，其實也是心不在焉，蘇婭悄悄的把房門開了一條縫，偷偷的朝沙發那邊看，隻見顧長根和甄敏兩人隻顧熱絡地交談，而放在茶幾上的茶已經涼了。她的心裏一陣狂喜，她抑製住內心的喜悅，想出去給他倆重新泡一壺熱茶，可是又怕打擾他們，終於忍住了，輕輕的把門重新掩上。
甄建國毫不理會這一切，他邊喝茶邊認真地看電視，他的情感已經浸入到電視劇的情節裏麵去了。要說他不牽掛外麵的情況是假的，隻不過他裝出一副矜持的樣子擺了。他對外麵的這兩個人都很了解，自己的女兒不用說了，在他的眼裏是個隻懂得享受生活而不知道如何去創造生活的人。生活上一點都不會料理，工作上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他經常這樣推理。有的時候，他想跟甄敏講一講過去他和蘇婭在農場的那段經曆，那個時候他們早早脫離了父母的照應，生活上完全獨立，做飯、洗衣服、洗被子，都是自己幹的。可甄敏哪裏聽的進去，她根本就不聽。他回想自己，嶽父在世的時候，每次嶽父講話，他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態度極為誠懇，雖然那時他已經是局長了。現在的小青年到底是怎麽啦？他對顧長根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小顧是他親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他的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他那嚴謹的工作作風，這一點非常像自己。雖然他身上有許多缺點，但人無完人嘛，這些缺點比起他對原則性堅持的態度，那是小巫見大巫了。起先他很擔心小敏的固執，尤其像顧長根這種人，小敏怎麽會放在眼裏？她會不屑一顧的，可萬萬沒有想到現在他倆竟然談的這麽投機，這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但這並不代表著什麽，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是會發生變化的，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這樣想的，所以他就沒有蘇婭那麽興奮了。
這個時候甄敏才發現放在茶幾上的茶已經涼了，說了句：“長根，茶都涼了，我去換一杯吧。”
顧長根站起身來，說：“您坐著，還是我來吧，做這種事我習慣了。”他搶在甄敏前頭，端起兩杯茶，走進廚房，把杯中的涼茶慢慢倒進水鬥中，把泡過的茶葉留在杯中，又往杯中添了些熱水，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甄敏問：“長根，你從小就做家務？”
顧長根說：“家裏窮嘛，小時候上山摟草砍柴都是我的活，習慣了。”
甄敏說：“怪不得呢，我看你幹活手腳挺麻利的。”
顧長根說：“剛到機關的時候，我總是第一個到辦公室，掃地、抹桌子、泡水倒茶，什麽都幹，反正也閑不住。”
甄敏覺得有趣，問道：“你這個未來的堂堂局長，怎麽就幹起清潔工的活來了？”
顧長根說：“是啊，後來我師傅不讓我幹了。”
“為什麽不讓你幹啦？”
“他說局長要有局長的權威，當局長的就要有局長的樣子。”
“那我問你，局長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局長首先要原則性強，能正確貫徹上麵的政策和上級的指令，有一定的組織能力和號召力，督促和檢查下級部門的工作。當然這些我還做得不夠。”
“你說得很好啊！那辦公室沒人掃地怎麽辦？”
“有清潔工嘛，清潔工可以幹。”
甄敏笑了，說：“這就對了，社會分工不同嘛。”
顧長根說：“您說的很對，社會上有各種不同的分工，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社會體係。我們如果都搶著幹清潔工的事情，那清潔工就要失業了。”
甄敏說：“我發現我們兩個越來越有共同語言了，真的，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顧長根說：“這都是我跟你爸爸學的。”
甄敏說：“他是個老古董，跟不上形勢，你應該有創新精神才行。”
顧長根說：“我不這麽認為，創新也要有基礎的，我們是站在前輩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遠。如果沒有前輩打下的基礎，我們現在是寸步難行。”
甄敏說：“想不到你還挺謙虛的，要不我說你是個半傳統的人呢。好了，長根，我們不說這個，談談其他的吧。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呢？”
顧長根說：“老家父母親都還健在，還有一個妹妹，也在老家，她已經嫁人了。”
甄敏問道：“父母歲數都大了吧？”
顧長根說：“都七十多了，還在地裏幹活。”
甄敏說：“這樣的歲數在城裏早該享清福了。”
顧長根說：“是啊，他們辛辛苦苦幹了一輩子，應該享享福了。”
甄敏問道：“那你有什麽打算？”
顧長根有些猶豫了，欲言又止。
甄敏說：“長根，說嘛，你有什麽打算？”
其實這是個非常敏感的問題，顧長根前兩次談朋友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問題被對方拒絕的。現在在甄敏的一再追問下，他又不得不回答。
甄敏說：“長根，如果不好說，你就別說了，好不好？”
顧長根咬咬牙說：“事情早晚都是要說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甄敏說：“那你就說吧，我聽著呢。”
顧長根說：“我是這麽想的，等我在城裏落下腳跟，把基礎打好了，就把我父母都接到城裏來，讓他們也享享福。”
甄敏問：“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顧長根反正豁出去了，說：“對，我就是這麽想的。”
甄敏沉默起來，她在認真的思考。
顧長根心裏忐忑不安，他在焦急的等待。
甄敏說：“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作為孝子的你肯定要讓自己的父母都過上幸福的生活，但同樣作為一個年輕人，有的人就會把自己的父母當做是一種累贅，你對這個問題是怎麽看的？”
顧長根心裏想，原來她是在考核自己啊，這確實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前兩次談的時候都是在這個問題上卡殼了，這一次自己應該如何來回答呢？
“甄敏，我是這樣想的，一個人如果連他自己的父母都不懂得愛的話，那這個人根本就不配談戀愛！”
甄建國正看著電視，突然對蘇婭說：“蘇婭，今晚上我喝多了，我想撒尿。”
從房裏到衛生間必然要經過客廳，甄建國如果這個時候在客廳裏出現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故，所以蘇婭低聲對他說：“不行，忍著！”
甄建國說：“尿急了，怎麽忍？”
蘇婭說：“我說了，再急也得忍住，否則，壞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我一輩子跟你沒完！”
屋裏發生的一切，甄敏當然不知道，她又思索了一會兒，說：“長根，做人就得站得正、立得穩，現在社會上一些年輕人不把老年人當回事，有的還當了啃老族。你有這個打算很好，說明你是個孝子，非常難得。但現在社會上有些實際問題你不得不考慮，比如說住的地方，吃喝都是很大一筆開銷。今天和你認識非常高興，你帶給我許多快樂。我想……”
顧長根開始緊張起來，他仿佛已經知道了結果，但他還是要聽甄敏的宣判。
甄敏說：“下次來的時候，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首山歌呢。”
這簡直不能相信，是甄敏說的話嗎？顧長根連忙表示：“行、行，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唱給你聽！”
甄敏說：“你把你的QQ發到我的手機上，我們可以網聊啊，有空的時候，我們隨時可以聊天，這樣麵對麵坐著多老套。”
顧長根迫不及待的說：“好的，我現在就發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