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代變遷、職場情淚第八節

第三章、時代變遷、職場情淚第八節

甄建國這兩天臉上開始有了笑容,一回到家,就叫:“老婆,今晚上有什麽好吃的?我肚子餓了!”

蘇婭正在廚房裏忙著,走了出來,說道:“嚷什麽,這爺倆一個德行。肚子餓了,先忍著,喝杯茶,等小敏回來就開飯。”

甄建國無奈,隻得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沙發上歇著。

蘇婭說:“我看你這一陣子心情好像好一些了,是不是遇到什麽喜事啦?”

甄建國放下手中的報紙,說:“單位裏工作順利多了,我也省了不少心,心裏當然舒暢咯。”

蘇婭問道:“小顧是不是已經能夠接上手啦?”

甄建國說:“嗯。有幾次我故意避開,讓他獨立布置局裏的工作,想不到這小子還行,沒給我丟臉。”

蘇婭說:“看看,我是咋說的?早就應該這樣了,相信別人,也等於相信了自己,要有自信嘛,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是沒有錯的。”

甄建國說:“這下我能放心的退休了。”

蘇婭問到:“小顧今年多大啦?有沒有成家呀?”

甄建國說:“哎,你問這個幹啥?”

蘇婭說:“咱們的女兒多大啦?你不急,我還急呐。”

甄建國說:“你是說咱小敏的婚姻大事吧?這要問小敏自己的態度啦。你在火裏,她在水裏,急也沒用。”

蘇婭說:“話不是這麽說的,女兒的歲數越來越大了,做父母的心裏怎麽會不著急呢?買菜時總要遇見熟人吧?一碰到他們,人家問起女兒的情況,我都不知道如何來回答人家,更不敢說女兒的歲數。後來看見熟人,遠遠的就躲開了。要不,啥時候你把小顧叫到家裏來,咱請他吃頓飯,讓他倆見見麵,咱們給他倆創造機會,你說好不好?”

甄建國沉吟了一會,說:“這恐怕不太好吧,人家知道了會怎麽說,會說我假公濟私的。”

蘇婭生氣了:“什麽假公濟私的?盡瞎胡扯!男女自由戀愛,誰管得著?我看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吧?”

甄建國見蘇婭生氣,也不敢再堅持什麽,隻是說:“人倒是不錯的,就是有些木納,不知小敏喜不喜歡這種類型的人。”

蘇婭說:“喜不喜歡等見了麵不就清楚啦,真是的!你隻要負責把小顧請到家裏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甄建國隻好答應:“那我試試看吧。”

蘇婭說:“什麽試試看,一定要完成的!”

甄建國說:“是,蘇連長,保證完成任務!”

蘇婭這才轉怒為笑了:“你呀,又來了,我早就看透了,你就這點能耐。”

甄敏回到了家,兩人才停止了爭論。甄建國坐上了餐桌,問:“現在可以開飯了吧?”

蘇婭說:“餓不死你的,就知道先坐下來,也不知道幫忙拿拿筷子盛碗飯,想把我一個人累死呀?”

甄敏說:“爸,您幹了一天了,先歇著,我洗一下手來盛飯。”

甄建國剛想站起身來,聽女兒這麽一說,又坐下了,說:“還是女兒好呀,曉得疼她爸爸。”

甄敏邊洗手邊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嘛,爸,您說是不是?”

甄建國得意地說:“那當然咯,女兒就是爸爸最貼心的小棉襖。”

蘇婭說:“你倆一唱一搭的,想氣死我呀?”

甄敏說:“媽,今天吃紅燒獅子頭啊,真香!”

蘇婭說:“媽知道你最愛吃獅子頭了,今天特意燒的。”

甄敏說:“媽曉得我最愛吃葷,獅子頭的誘惑太大了,我始終沒法抵禦,饞死我了。”

甄建國用筷子夾了一隻獅子頭,放在飯碗裏左右打量著,評價說:“你發現沒有,這獅子頭竟然不是圓的,而是扁的,而且質地很硬。”

蘇婭不滿的問:“我做獅子頭是跟我媽學的,有什麽不對嗎?”

甄建國說:“當初老爺子在的時候,我看丈母娘做過獅子頭,她做的獅子頭又大又圓,而且非常嫩,放在盤子裏會抖動,但不會碎,這就叫技術,夾一塊放在嘴裏,那個味道美啊,至今都難忘,這才叫真正的揚州獅子頭呢。”

甄敏問道:“媽,外婆的這個手藝你怎麽沒有學會?”

蘇婭說:“誰去學那玩意兒?有的吃就行了。”

甄敏不滿地說:“媽,你就這種態度,難怪我吃不到好吃的呢。”

蘇婭說:“誰說你沒吃過外婆做的獅子頭?小時候外婆特意給你做的,拳頭那麽大的,你一下吃兩個,你都忘了。”

甄敏說:“是麽,我怎麽不記得了?”

甄建國歎了口氣說:“唉,外婆死後,再也吃不到那樣好吃的獅子頭咯!”

蘇婭說:“你說話不要陰陽怪氣的,現在買的豬肉有外婆那個時候好吃嗎?外婆做獅子頭的時候,都是自己用刀把肉一點點剁碎的,用外婆的家鄉話說,這叫‘斬肉’,你懂不懂?”

甄建國說:“理論上你都懂,可製作工藝你卻是一頭霧水,外婆用的是斬肉,你卻買的是現存的肉醬,精肉肥肉的搭配比例肯定也不對,因此你做不出外婆的獅子頭來。”

蘇婭說:“就是這個樣子,你愛吃不吃!”

甄敏說:“爸、媽,你們不要再爭了,我覺得媽做的獅子頭也很有味道的。”

蘇婭說:“你看看吧,關鍵時刻,女兒還是站在我的一邊。乖女兒,多吃兩個。”

甄敏說:“媽,我吃飽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蘇婭說:“剛吃完飯不能馬上坐在電腦前的,應當先休息休息,然後再適當的運動一下,我看你小肚子都有些出來了。”

甄敏說:“媽,看你說的。我不會馬上坐下來的。”

蘇婭說:“小敏,你先在這兒坐一會,媽有話跟你說。”

甄敏說:“什麽事情啊?搞得一本正經的。”

蘇婭三口兩口地把飯吃完,說:“老甄,今晚上的碗筷你洗一下……不行,你還是把碗筷收拾一下放那兒吧,過一會兒我自己洗,每次你洗過了我還得再洗一遍。”說著,她坐到沙發上,和甄敏並排坐在一起。

甄敏望了蘇婭一眼,問道:“媽,氣氛好緊張啊,到底有啥事啊?”

蘇婭說:“小敏,媽問你,媽給你介紹對象,你願不願意?”

甄敏說:“媽,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不用你們管。”

蘇婭說:“媽覺得這個小夥子的人品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想介紹給你,你覺得怎麽樣?”

甄敏說:“按照你們的標準,你們能介紹出什麽樣的人來?好了,媽,最近我工作很忙,沒工夫談戀愛。”

蘇婭說:“工作再忙,自己的終身大事也重要啊,哪有為了工作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耽誤的呀。”

甄敏說:“媽,我求你了,我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好不好?”

蘇婭板起臉來,說:“不行!”她剛想發作,心想甄敏的脾氣倔得很,你越來硬的越是要弄僵,於是她把口氣緩了下來,說,“小敏,媽就管這一次,最後一次了,以後你的事媽再也不管了,好不好?”

甄敏問道:“媽,你整天呆在家裏,哪有人認識,一定是隔壁阿婆跟你說的吧?”

蘇婭說:“這你也太小瞧你媽了吧,媽路子廣著呢。”說著,她偷偷地看了甄建國一眼,見甄建國隻顧悶著頭收拾碗筷,對她倆的談話毫不在意,這才繼續往下說。“等你們以後見了麵就知道了。”

甄敏說:“媽,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他在哪裏工作,是什麽學曆。”

蘇婭這下蒙了,如果把小顧的情況一說出來,甄敏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她女兒的性格她最清楚,正因為小顧和她的父親一個單位,可能連麵都沒見上,就一口拒絕。她猶豫了半天,心想,一切等他倆見麵以後再說,於是就撒了一個慌,說:“好像是在一個科研所工作,學曆嘛,是個博士生。”

甄建國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說:“牛皮吹大了,是不是?不是博士生,是碩士生、在讀博士生。”

甄敏聽他這麽一說,馬上就警覺起來,問道:“爸,您怎麽也知道得這麽清楚?是不是你倆串通好了的?”

甄建國自知失口,趕緊跑到廚房裏,再也不敢吱聲。

蘇婭見已穿幫,索性說:“小敏,我跟你說實話吧,小顧是你爸的接班人,是衛生局未來的局長,雖然出身在農村,但他在城市工作,而且人也是不錯的。我希望你倆先見一麵,接觸接觸看,怎麽樣?”

甄敏問:“是爸單位的,爸為什麽不跟我說?”

蘇婭說:“他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現在好了,知道自己冒失了吧,躲進廚房了。”

甄敏說:“媽,這不能怪爸,瞞是瞞不住的。”

蘇婭喊道:“老頭子,出來吧,你扔下的爛攤子你自己來收拾吧。”

甄建國十分無奈的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看了看她們母女兩個,說:“碗筷我已經全部洗幹淨了,不信,你可以去檢查。”

蘇婭說:“好了,你別再打岔了,你坐這兒吧,你對小顧的情況熟悉,你來給女兒介紹吧。”

甄建國順從的坐了下來,他看了甄敏一眼,說道:“我知道很難開這個口,你媽非要我來當這個月老,我又不善於做這個工作。”

甄敏見父親為難的樣子,說道:“爸,您說吧,我聽著呢。”

甄建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實卻放在他眼前,在他眼中女兒是叛逆的、難以駕馭的,他做夢也沒想到今天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他想可能是因為自己放低了身價,以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和女兒交談的緣故吧。

這天晚上,甄敏也一反常態,沒有馬上回自己的屋裏,而是和甄建國並排坐在沙發上,聽甄建國的講述。甄建國把他對小顧的了解情況一五一十的向甄敏作了介紹,他不想加油添醋,摻雜水分,隻要對自己的女兒好,他什麽都願意去做。

當晚,他沒有立即上床,而是泡了一壺茶,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認真的閱讀尤建設的博客。

剛開始知道甄敏跟尤建設上網聊天的時候,他非常吃驚。他不知道尤建設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因為有了過去那段曆史的原因,他對尤建設這個人始終存有戒心,他想,這個尤建設心機好重,他報複不了自己,就開始對甄敏下手了。所以這幾天他每天晚上在女兒上網的時候,他也打開電腦,坐在一邊悄悄地查看他們的網聊,一連幾天下來,他發現和甄敏一起聊天的都是些小青年,談的話題也都是些平時的所見所聞,沒什麽特別之處。尤建設也偶爾插上兩句,談談自己的看法。

突然,電腦的屏幕上出現了這樣一段文字:“建國兄,我知道你也在上網,如果你有興趣和我進行網聊的話,就請進入我的博客。”

甄建國按照尤建設給他的網址進入了尤建設的博客,屏幕上馬上就跳出這樣一段內容:

“今天是三月一日,是漁場小學開學的日子。

我反正閑著沒事,想到小學校去看看那裏的電腦使用情況。通過了解,讓我感到欣慰的是,那裏的小學生對電腦都十分感興趣,基本上都學會使用電腦了。他們通過電腦來了解外麵的世界,獲取知識,看到小朋友們坐在電腦前的那種專注的神態,我的心裏也得到了一種滿足。”

甄建國心想:你尤建設不就是捐了一百台電腦嗎?這也值得吹噓的呀?他再往下看。

“今天是三月十五日,陳國棟買了一條大鯉魚,又殺了一隻雞,請我喝酒。

我把那條大鯉魚做了生魚片,又燉了個雞湯,我倆就坐在火爐邊上喝起酒來。

陳國棟已經是八十出頭的人了,他就坐在我的身旁,我今天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觀察他。他頭發都花白了,從我認識他開始,我就記得他前額上的皺紋很深,就像刀刻上去的一樣,他喜歡皺著眉頭,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標誌。他的下巴很寬,薄薄的兩片嘴唇,這種類型的人脾氣非常固執,我覺得他就是天生做政工工作的材料。

現在他是個吃國餉的退休幹部,和一個普通老頭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

現在我倆經常一起喝酒,有時我請他喝,有時他請我一頓。喝的晚了,我就睡在他的那間小屋裏,還是那條炕,還是那床被,永遠都不會變。

我倆喝的再多,對過去的事情誰都不願去提,我不願提,他更不願提,絕字不提。

我一直期待他跟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哪怕是對我說一聲‘對不起’,我會立即原諒他的。可老頭子脾氣非常倔,就算打死他也不肯說出這樣的話的。

唉,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其實當時我也做過錯事。

人這一輩子哪有不犯錯的?”

甄建國心想,你倆喝酒都喝到一塊去了,還提它幹嗎?他再往下看。

“五月一日,開江。

今天是黑龍江開江的日子,我早早來到了黑龍江的江邊。

陳國棟早就站在江邊等著我了。他對我說:‘建設啊,以我的經驗,估計今年開江的時間比往年都要早啊。’可我們一直等到上午十點鍾,江麵上才出現了一點動靜。

到了上午十一時,我們終於等到了開江。厚厚的冰開裂了,裂出了無數道長長的口子。接著,就聽見江麵上發出雷鳴般的響聲,巨大的冰塊拱了起來,足足有三四層樓那麽高,刹那間傾倒下來,又變成無數塊小的冰塊,隨著江水逐波流去……

隻要我在北大荒,每年開江的日子我都要去江邊,體驗大自然的力量,比起大自然,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甄建國聽見蘇婭在叫他:“老甄啊,都啥時候啦?我都已經睡過一覺了,你在幹啥呢?”

甄建國說:“我在看尤建設的博客呢,你繼續睡吧,我現在還沒有睡意。”

蘇婭問道:“你在電腦上看見建設啦?在哪兒呢?我也想看看。”說著,她下了床,湊到甄建國身旁。

甄建國站起身來,把電腦椅讓了出來,說:“你坐在這兒看吧,這上麵都是他寫的東西。”

蘇婭在電腦椅上坐了下來,看著屏幕念道:“人的一生就像一次旅行,從起點到終點的一次旅行。這一路上會碰到許多坑坑坎坎,也會有許多曲折,會讓你學到許多東西,你如果抱著這種心態去旅行,你就不會感到寂寞和傷感的。

我放棄了大城市的生活,來到了我年輕時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重新體驗一下我過去的生活。

我曾經擁有過萬貫家產,可這些東西哪能跟我的精神財富相比?在我的一生中,我得到的精神財富遠比金錢要多。”

蘇婭自言自語地說:“難怪你看得這麽入神,建設的博客是寫的不錯,他真的是那麽想的嗎?”

甄建國說:“建設已徹底的從他過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變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了!”

蘇婭說:“時間在造化人嘛,咱女兒肯定是受了他的影響,你發覺沒有?今天她終於肯坐下來乖乖的聽你說話了,從她參加工作以來,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