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施彼身
人長一張嘴，張嘴就能說，不管實情究竟如何，隻要願意，大家都能將一件事情說的跟真的一樣，琴兒如是，這個老婆子也是。
我緩緩抬起頭：“嬤嬤，您說您剛才親眼看到琴兒進來了是嗎？”
嬤嬤點頭：“當然。”
“那如果我說沒有呢？”我問她。
老婆子跟聽了個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難道你以為你說沒有就真的沒有了嗎？事實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被抹殺嗎？”
我扭過頭看著皇後：“現在，嬤嬤非說琴兒在我這裏，而我卻說琴兒並不在我這裏，我也根本不知道什麽偷盜的事情，一切都是誤會，娘娘您怎麽看呢？”
皇後淡淡道：“這還需要問嗎？直接讓人進去一搜不就明白了嗎？”
我說：“這落薇閣雖然隻是父皇賜我暫住的，但是也算是我在皇宮的一個家，娘娘貴為皇後，您說要搜我也無力阻止，隻是這位嬤嬤說我指使人偷盜皇後珠寶，全然是對我的一種汙蔑，他日要是皇上知道皇後因為一些無端之言而使我蒙冤，他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你這是要用皇上來壓我？”皇後冷冷道，“倘若嬤嬤今天說的全部屬實呢？我想你的父皇也定然會對你這個聖公主失望之極的吧？”
我仰起頭直視皇後道：“那既然如此，不如這樣，倘若在我這裏真的搜出什麽琴兒來，我就當場負荊一步一跪的到父皇那裏請罪，讓父皇剝奪了我聖公主的名號，但倘若沒有……”我轉而看向那個老婆子。
那老婆子也許是感受到了點什麽，突然對著皇後道：“娘娘，您可不能答應她什麽啊。”
我輕笑道：“怎麽，心虛了？終於覺得冤枉我了，要求娘娘原諒嗎？”
皇後聽到我這麽說，狠狠瞪了老婆子一眼直接道：“倘若沒有搜到，那我自然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
“什麽交代？”我說，“如果我沒記錯，按照南朝法典，汙蔑皇族可是死罪。”沒想到今天，這同一句話，我竟然說了兩遍。
那個婆子在聽到“死”這個字時忽然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也許她是想起了今天早上剛被同一理由處死的曹姑姑，但是事到如今，她已經沒了任何退路，隻得耿著脖子衝皇後道：“奴婢願意與靈夕公主賭一場。”
賭一場？這還要賭嗎？我看著她不住的冷笑。
皇後滿意的衝婆子點點頭，同時用眼神給了她一個蹊蹺的的提示，老婆子瞬間領會，帶著一群太監就直接衝進了我的房裏。
一陣“乒乒乓乓”之後，這些人卻又一個個空著手從裏麵走了出來。
“怎麽回事？”皇後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對著一臉煞白的老婆子問，“那個琴兒呢？怎麽沒把她帶出來？”
老婆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我看在她實在沒有膽量開口的份上替她道：“屋裏根本沒有什麽琴兒，事實上屋裏根本沒有任何人。”
“怎麽可能？”皇後大吃一驚，“你不是說你親眼看到她進去的嗎？”她大聲質問老婆子。
“是，是，奴婢是親眼看到，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不在裏麵了。”老婆子心知自己這一回是要倒黴了，連忙一把跪在皇後麵前哭道，“還請娘娘開恩，奴婢所做一切也都是為了娘娘啊，求娘娘寬恕奴婢吧。”
我看著臉上陰晴不定
的皇後心裏不住的冷笑，這一看就知道是皇後特意安排給我的一個陷阱，所有的一切，包括琴兒恐怕都是皇後派來的，如今她自然是舍不得真的殺掉自己的心腹的，隻是，再舍不得又怎麽樣？誰讓你要害的人是我呢？
我再一次輕輕朝皇後磕了個頭：“今日朝堂之上，父皇曾對兒臣說過明日會跟兒臣一同宴請南國貴族作為為兒臣去北國前的餞行宴，不知道明日皇後娘娘是不是也會一同參加呢？”
一滴汗珠順著皇後額頭滾了下來，她應該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她今天要是把一切處理的好，那我就既往不咎明天什麽都不會跟皇上說，但如果她沒處理好，那就別怪我到時候對皇上訴苦了。
“來人。”皇後畢竟是皇後，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有斷尾保身的覺悟的，“將李嬤嬤以汙蔑公主之名交給宗人府處置。”
“皇後？”老婆子難以置信的看著皇後，“您可不能將老奴交給宗人府啊，您是知道的，宗人府有個規矩，隻要一進去，不管是誰都會先給三十板子，老奴年事已高，可經不住這三十板子啊！”
皇後扭過頭不願意看她，捏著白色錦帕的右手緊緊握成了一個拳頭。
我看了一眼皇後又看了一眼老婆子，無奈的雙手合十，輕誦一聲：“阿彌陀佛”後衝她道：“嬤嬤，您還是乖乖聽皇後的話去宗人府吧，你到了那裏隻要挨過了三十板子，娘娘自然有辦法救你出來，但如果你今天非要在這裏鬧，萬一讓皇上知道了，可就會直接讓人砍了你，到時候就算娘娘存心要救，她也沒有這個能力了。”
老婆子經我這麽一說，瞬間就明白過來，兩行老淚忍不住從眼眶裏流了下來，她重重朝皇後磕了個頭：“若老奴不幸沒挨住那三十大板，還請皇後可以庇佑我的家裏人。老奴在這裏謝過娘娘了。”她在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皇後的回答以後，默默的站起身一步一顫著被帶出了落薇閣。
“阿彌陀佛。”我衝皇後道，“凡事都是因果輪回，娘娘您也不必太難過了。”
皇後憤怒的轉過頭，一雙鳳眼狠狠的盯著我：“你也算是出家人嗎？”
我緩緩道：“嚴格來說，以前是，現在不是了，我即將要代替玉公主出嫁到北國去，您不記得了嗎？”
“你！”皇後被我氣的一連往後退了三步，“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我告訴你，你早晚會死在自己的這些小聰明上！”
我微微一笑：“多謝皇後誇獎。”
皇後咬牙切齒的瞪了我一眼：“回宮！”
我連忙站起身快步跟上了要回宮的皇後：“兒臣送娘娘回宮吧？”
皇後硬壓著憤怒道：“不勞公主費心了！”
我卻笑嘻嘻道：“要是讓父皇知道娘娘這麽晚來了我這裏，我卻沒有送娘娘回去，一定會怪罪我不懂孝道的，還是讓我送您吧。”
皇後聽我用今天來這裏找茬的事情壓她，隻得“哼”一聲不再管我。
我微弓著背，走在皇後半步之後，看上去比那些一心討好主子的太監都要卑微。
皇後不喜歡我跟著她，恨不得馬上就到春華殿，所以腳下走的特別快，沒一會兒就到了春華殿門口，可還不等我們走進，卻聽到前麵引燈的太監宮女突然連連驚叫起來。
“怎麽回事？大半夜的都瞎叫些什麽？”皇後本來就已經很不高興了，聽到這些聲音更
是怒氣衝天，她也不等太監們回答，自己就推開人群直接走了過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嚇的腿肚子都軟了，要不是兩個宮女眼尖上去一把扶住她，恐怕她整個人都要跌坐在地上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以一種活人絕對做不到的姿勢橫躺在春華宮裝飾著九九銀錠的朱漆大門前，在這深夜的後宮裏，勾勒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畫麵。
我隻看了一眼便認出這個女人就是之前來求我救她一命的琴兒，忍不住雙手合十輕誦一聲：“阿彌陀佛。”
皇後高高在上如何能看這種恐怖的東西，命人馬上將琴兒拖走，我卻一步攔在來人麵前：“雖然娘娘您是一國之後，母儀天下，但是您這樣做也太草率，太沒人性了吧？”
皇後愣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我一指地上的人：“這個人究竟犯了什麽錯，娘娘您要這樣對她？您剛才還在對我說南國法典，難道您不知道南國法典裏規定，後宮不得動用私刑嗎？您如今將宮女虐待致死，難道就想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嗎？”
皇後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緩了半天之後才似乎有所醒悟：“是你！”
我搖頭道：“不，是你，是你動用私刑虐殺了自己的宮女。”
“不，我沒有！”
“人都躺在你春華宮的門口了，您還要狡辯嗎？依兒臣看，不如就幹脆負荊向父皇請罪吧，也許父皇還能看在您的悔改之意上，對你從輕處理。”
“穆靈夕，你竟然敢擺我一道！”皇後大怒，“你以為就憑這一個死屍就能把我怎麽樣嗎？”
我無辜道：“不是我要對你怎麽樣，而是你犯下了殺人的罪孽，應該自我反省一下，不管您得到什麽樣的懲罰，兒臣都會為您向父皇請求寬恕，不會讓父皇依南國法典剝奪您皇後大位，打入冷宮的。”
皇後在聽到南國法典時愣了半天，最後卻看著我冷笑一聲：“你在說什麽？我明明就告訴過你，你總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小聰明上的，你還記得嗎？”
我沉默的低下頭。
“原本，穆玉失蹤讓你代嫁去北國已經是你走運了，沒想到你一朝上殿竟然還能騙得皇上的聖公主稱號，你知不知道，這一切，這原本的一切都該是我的女兒，我女兒玉公主的！”皇後衝到我麵前破口大罵道，“你一個賤人生的賤種，憑得什麽可以得到原本屬於我女兒的一切？不管是身材，長相，氣質，你有哪一點可以比得上玉兒？你憑什麽能得到這一切，憑什麽！”
我可憐的望著這個女人：“那你的女兒呢？”我問。
她愣住了。
我說：“我的一切的確應該是屬於她的，既然如此，你讓她出來啊，我將這一切都還給她。”
掛滿金飾的胸口不住上下起伏著，她已經怒到極點卻偏偏又說不出一句話來，有什麽好抱怨的呢？是你女兒先不要，才給了我的，你以為我就要嗎？
“就因為你嫉妒我拿走了原本屬於她的和親，就因為皇上的一個聖公主稱號，所以你就派了琴兒跟李嬤嬤來害我是嗎？”我一步一步逼向皇後，“就因為你無端的嫉妒，所以你的李嬤嬤才會進了宗人府，所以琴兒會躺在了這裏，隻因為你的一點嫉妒之心，兩個好端端的生命就瞬間消失了，你怎麽還會有力氣站在這裏責怪我？你就不怕她們冤死的亡魂會在午夜時分找你索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