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機
我緊緊跟在百裏大夫的身後，他走路飛快，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這一路的火光晃得我眼花，剛才通報的士兵說阿虎將軍四肢筋攣倒地不起，我才意識到百裏大夫說的猛藥有多恐怖，我開始盼望他救活阿虎將軍，來減輕我的罪惡……
百裏大夫一把掀開帳簾，直奔躺在地上的阿虎將軍，我哆嗦著走了進去。赫哲王子一看到我，就氣得將我踹倒在地，“賤奴！”
我吃痛地咳了幾聲，忙爬起跪在地上抬眼去瞧，阿虎將軍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著，手腳劇烈地****，他壯碩的身軀因不耐疼痛幾乎擰成了一個詭異的姿勢，百裏大夫給他把完脈，剛想扶正他的頭，他就突然沒了動靜。
“怎麽了？”一旁的阿壁問。
“阿虎將軍死了。”百裏大夫淡淡地說。
我的耳朵突然“嗡”地一下，死了？這就……死了？
王子幽幽地瞪著我，“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我伊舍的大將軍！我把你碎屍萬段都不夠給他抵命！”
我嚇得癱軟，嘴裏說不出話，“我……我……”
百裏大夫站起來，拍拍附在絨衣上的灰塵，“還請王子息怒，依我看，不像是阿月所為。”
王子陰沉著臉，“那你說是誰？”
“其實沒有誰。阿虎將軍的藥裏有一劑馬錢子，這馬錢子是劇毒之物，本來和我開的其他幾味藥中和一下也沒什麽。錯就錯在，這雞湯送壞了事。”
“雞湯有毒還是兩者相克？”阿壁問。
百裏大夫擺擺手，“雞湯有毒的話，其他人現在就不會安然無事了。至於相克嘛，兩者沒有同食，且藥裏的馬錢子劑量小，是不會有事的。隻不過，這雞湯送早了半個時辰，阿虎將軍的藥還沒有完全消化，這才引起了中毒。赫哲王子，馬錢子的毒性極強，恕百裏回天無力。”
王子聽了這話憤恨地指著我，“都是因為你！好端端要燉雞湯，原來你別有用心！”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努力地把頭貼向地麵卑微地跪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從我臉頰滾下，生死存於一線之際，阿壁竟然站了出來。
“王子恕罪，是那日我帶阿月去換藥時，得知阿虎兄弟最近身體不好，才吩咐阿月找個時間燉雞湯，給他還有其他兄弟們補補，未料會發生這種事……”
赫哲
王子冷冷看他一眼，“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請王子明察。”
“送湯的是誰？”
“是負責燉藥的阿然。”
赫哲王子眯了眯眼，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變得異常詭異，他又將視線移回到我身上，“本來是你負責的，為什麽又換成了阿然？”
“百裏大夫叫我去換藥，我就把湯交給阿然了……”我稍抬起頭，百裏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明了，猶豫片刻又說，“我明明告訴她湯要燉得久一點才好喝，她卻早早端了來……”
“把阿然叫過來。”赫哲王子冷冷吩咐道。
不一會兒，阿然就被帶了進來，她一看到阿虎將軍猙獰的屍體，和我跪在地上的狼狽模樣，就嚇得跌倒在地，不敢去看王子陰冷的眼睛。
“你平日是負責燉藥的，想必知道馬錢子和雞湯混在一起會要人命吧？”
阿然劇烈地哆嗦起來，“阿然不知道……馬錢子是中原藥材，阿然實在不知情啊！”
百裏大夫又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即意會，便狠狠心問阿然，“我都說了，雞湯要燉得久一點才好喝，你怎麽那麽急就送來了？”
“我……我這邊給赫如公主燉的藥忙不過來，看你那雞湯已經燉好……就……就一時心急端了過來，赫哲王子……阿然真的不知道會有這種事啊！”她慌忙爬過去向王子求饒，王子冷哼一聲將她踢開。
“以你還想給公主燉藥？來人，她留不得了，把她拖出去碎屍萬段！”
“赫哲王子不要啊！阿月，你快幫幫我！我替你送湯是想邀功，不是想害人啊！”
“我……”我任她拉扯著，聲音嘶啞得無法開口。
王子厭煩地擺擺手，兩個士兵便過來拖阿然，阿然驚惶得暈了過去。這事一鬧，王子的大帳已經狼藉不堪。
“給阿虎收拾收拾，火葬了吧。”王子輕輕說，又看向阿壁，“把他的骨灰收好，到時帶回伊舍。”
阿壁沉默地點點頭，不忍細看阿虎將軍的屍體。
“你們都回去吧，找幾個奴隸來把這裏打掃幹淨。”王子即已這樣吩咐，眾人便都行禮退下，臨走的時候，百裏大夫還頗為滿意地看了我一眼。正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王子伸出一隻手，用力地將我提起來，我站在地上還有些不穩。
“你手上的紗布沒有包紮好。”
我訝異地低頭看去，手還是百裏大夫給我包紮到一半的樣子，忙窘迫地自己將紗布纏起來。他卻握起我的手，溫柔地笑著，“這隻手，或許不僅懂得如何擋刀，還懂得如何拿刀殺人。”
他笑得越發溫柔，我卻覺得越發詭異，後背沒來由地一陣發冷，“王子……”
“怕了？現在才知道怕，可來不及了。”
我緊張地看著他，原來他從未相信阿虎將軍是阿然失誤致死的，也許他什麽都知道，但他什麽都不說……和他一樣的還有百裏大夫和阿壁，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渺小如我卻在危機裏死裏逃生，這意味著我已經卷入了更大的陰謀。我感到異常害怕，但正如王子所說，已經來不及了。
他褪去笑意，冷冷鬆開我的手，“從今日起，罰你白天不許出帳庭，晚上在帳門口守夜。”
等到帳子都收拾幹淨，他便進了內室休息，留下我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我看得出來他很累了，經過剛才的驚嚇，我本來也快支撐不住，但也許是愧疚和不知道從哪而來的悲傷，此刻我竟感覺不到一絲的困意和疲憊。
我看向地麵，血跡和殘汙已經被擦拭幹淨，這裏整潔得像從沒有經曆過什麽一樣，但確實有兩個人在這裏失去了生命，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如果殺阿虎將軍是我無力挽回，那麽阿然確是被我親手推入地獄的。我怎麽能這樣陷害她，就因為她是伊舍人麽……我本沒有這般自私……為何我會變成這樣……
我深深看了眼空蕩的帳庭，走到外麵開始守夜。
鳴悲泉的夜裏總是極冷的，風又開始嗚咽起來，我裹緊身上的絨衣，抬頭看不見月亮。今夜沒有月亮啊……弟弟，我這樣算是報仇了吧……可是……我還是覺得很難過……
我的事情並沒有做完，我得盡快救出大哥，和他一起逃離這裏。還有百裏大夫和阿壁，他們身上有很多疑點，我必須小心。另外，玉訣和我姓名的關係，也在等著我探索。
好多事情在腦海裏盤旋沒有頭緒，果然前路漫漫艱辛無比。
自那日後，赫哲王子依然每天和他的部下在帳內議事，隻是我也被留在了裏麵。他們完全不用擔心我是否會聽到一些機密，因為他們改用伊舍語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