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盈明妾意

那天過後,陸弦再不來看扶煙,到是付修域常常來這裏陪著她說話,下棋,喝茶,聽她彈琴。

兩個人都默契不談起陸弦。

一日,扶煙照常坐在院子裏微眯著眼睛看陽光下透亮的玉蘭花,門外傳來尖尖的太監的聲音:“扶煙公主接旨。”

扶煙有些煩躁地站起身來,最是討厭這種太監的聲音了,聽著一骨子的酥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鄭國和親,愛女扶煙深明大義,願嫁於鄭,朕甚感欣慰,特此命即日準備,一個月後出嫁,欽此。”

扶煙的腦袋空空的,沒想到這麽快。

“扶煙接旨,謝父皇。”接過聖旨的那一刻,扶煙眼前一黑,隻見有人在焦急地叫她的名字,繼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中。

是陸弦。

“他終於不再生我氣了。”

冷宮。

“陸將軍不必擔心,公主隻是急火攻心,無礙。隻要稍作休息便可痊愈。”禦醫頷首回答,陸弦心思都在扶煙身上,眼皮都沒抬一下,擺擺手示意禦醫離開。

禦醫看了看也在屋子裏的付修域,欲言又止的樣子。

“付學士,老臣有一話,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該和您說說,我們借一步說話。”老禦醫先踏步出門。

付修域看了看床上的人兒,繼而跟著老禦醫離開了。

“李大夫,這裏沒人,您說吧。”付修域恭敬施禮。

“老夫也不藏著掖著了,剛剛給公主把脈的時候,發現她似乎是身染頑疾,應該是喝酒過多又久病不醫自愈的緣故,這麽說吧,公主該是過不過二十五歲。”老禦醫的神情有些悲戚和不忍。

付修域聽了這話,臉色大變,腦袋裏都是禦醫說的話,那就是說煙兒隻有八年的壽命了,她本就一生孤苦,上天怎麽如此不眷顧她。

老禦醫看著付修域的神情,搖頭歎息,轉身離開了。

“這些年輕人呐,都要被一個“情”字羈絆了,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那天傍晚,丫鬟們都看見,平時玉樹臨風的大學士一個人順著護城河走,再沒有平時溫文爾雅的樣子,別人請安也不回答,丟了魂般的遊蕩在這偌大的皇宮。

第二日,扶煙醒來的時候,陸弦靠在床邊已經睡著了,她還看見不遠處坐著的付修域,平時冷冰睡著了卻像個孩子的模樣。扶煙輕輕下床,用手捏住付修域的鼻子,幾秒鍾之後,眼前的人臉色大變,憋得通紅,睜大眼睛看著一臉笑容的扶煙,樣子很是狼狽,還有些惱怒。

扶煙看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修域,你,你太可愛了,我就是忍不住想戲弄你。”扶煙的笑聲驚醒了陸弦,看到正在嬉鬧的扶煙和修域,陸弦麵色一沉,徑直走了過去。

“修域,扶

煙才醒來,你讓著她些。”陸弦的語氣生硬極了,聽得人渾身一顫。

局麵瞬間有些僵持,扶煙看兩人都不說話,隻好出來緩解氣氛。

“好啦好啦,你們倆幹嘛呢,快去給我準備豐厚的嫁妝吧,出嫁可是人生大事呢,我可不想多寒酸的嫁過去,讓人家看笑話。”

扶煙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雖然她說話盡量把語氣放得歡快些,但是都能聽出來一絲疲倦。

聽到扶煙說出嫁的事,兩人的心又沉了下去,這才是他們要麵對的難題呐。

不過,時間還有一個月。

陸弦現在神經緊繃,先是去找了現在已為貴妃的表姐,但是因為自己表姐剛剛進宮不久,對這些事也不敢太插手,雖然現在有皇帝寵著疼著,但是這後宮還是皇後獨大呀,要是不小心惹惱了皇後,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日子在一天天的過去,付修域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扶煙的事兒,還是照常教小太子讀書識字,看起來很是悠閑,陸弦就不一樣了,整天各處找人為扶煙求情,皇帝為此已經大發雷霆,整個皇宮裏烏煙瘴氣。

冷宮。

“陸弦,不用再為我得罪父皇了,這對我何嚐不是一個好的歸宿,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扶煙伸手落子,攏了攏後背的長發,淡然地讓人心疼。

對麵坐著的陸弦心如刀絞,臉上寫滿了求而不得的無可奈何,稍作思索,把黑子落下,手在微微顫抖。

陸弦低頭緊緊抿住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煙兒,珍重。”

扶煙愣了一下,繼而又露出了從容不迫的笑容,起身回房。轉過身的那一刻,扶煙流下眼淚。

多年後的一日,君主踏入舊屋,看著滿院的白玉蘭,思念故人無歸期。

當你在等待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飛快。出嫁十五日前,扶煙向皇帝請求出宮走走。開始的時候,皇帝生怕扶煙一去不回,堅決不同意,最後付修域求情,皇帝不好不給太傅麵子,隻好勉強準了,但也派人偷偷跟著。

扶煙隻邀請了陸弦和付修域,準確說,她在這皇宮裏也隻認識他們兩個,若是沒有那一次的偶遇,那這羽國是不是已經真沒有值得她留下的人了。

別看付修域平時冷若冰霜,其實也是懂得生活之人,他帶著扶煙陸弦到了一處山穀,進穀隻有一條路可走,而且很是狹窄,雜草叢生還有很高的喬木,仿佛就是那書中的世外桃源。果然,穀中的景色一點不讓人失望,小船,荷花,溪流,瀑布,很深的山澗。似乎是從來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扶煙和陸弦看著這裏的秀美壯麗,不禁呆住了,滿眼都是難以掩飾的驚豔。

付修域看著他們倆震驚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等會還有更厲害的,我在那邊搭了

屋子,今晚我們可以睡在這兒,而且這裏也有做飯的東西,算是我的第二個家吧。”

“修域,想不到你這麽有情趣呀,不錯不錯,我還以為你隻會讀書呢,好吧,小弟今天真是長見識了,哈哈……”說完用勁拍了拍付修域的肩膀,儼然就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手足知己。

這時候,扶煙也過來湊熱鬧了,“山林隱深處,猶現名士陸。修域,煙兒都開始佩服你了。”

三個人都肆意笑了起來,聲音久久漾開,此時大家都在想,若是可以拋開俗世凡塵永樂於此,不失為人生一大幸事,隻可惜紅塵羈絆,錯不開的是是非非,解不開的千千結。

不過,這荒山野嶺的,指不定有什麽野獸出沒,沒有最好,要是傷了人就難辦了,所以付修域還是囑咐他們要多加小心為好。

突然,一隻野兔在不遠處出現,扶煙一眼就看見了。

“你們看,那裏有兔子,快看快看……”話還沒有說完就急忙跑了過去,那裏在山澗附近,容易出意外,付修域臉色一變,急忙想要叫住扶煙。

越不想發生的事便越會發生。扶煙剛到兔子附近,隻看見一抹白色一晃,就沒有了人影。

“煙兒。”兩個男人驚慌的聲音同時出現。

付修域縱身一躍,朝著扶煙掉下去的地方跳了下去。站著的陸弦神色震驚,和付修域這麽多年的好兄弟,何曾見過他如此慌張。陸弦想起小的時候,自己喜歡的小女孩一起玩耍,而付修域則喜歡讀書寫字練劍,對的,別看付修域是一臉的書生氣,其實他的武藝並不在陸弦之下。

“修域呀,你以後會不會娶妻生子?”

小小年紀的付修域神色嚴肅。

“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娶妻生子,但是我要是遇到了喜歡的姑娘,會舍命為她,不管她會不會嫁於我。”

洞底。

幸好這個洞並不深,扶煙掉下來的時候,還用手抓了一下洞口的藤蔓,所以隻是腳上擦破了皮,有點驚魂未定。

看著跟她下來的付修域,扶煙眼睛裏溢滿了眼淚,弄得付修域以為她受傷了,焦急地問她摔到哪裏了,有沒有事,疼不疼?

扶煙終於控製不住眼淚,一把擁住付修域,輕輕踮腳吻上了他的唇,付修域身子一震,伸手抱住了扶煙,閉上眼睛。兩人在洞底擁吻,抵死纏綿,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溫度都給對方。幾縷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兩人的身上,衣服上沾了些灰塵,剛得有些狼狽,卻依舊絕美。

“煙兒修域,你們倆還好麽?”洞口傳來陸弦焦急地喊叫聲。

付修域放開扶煙,看著眼前的人,鼻子突然很酸。

“修域,永遠記住我好麽?”

當天下午,三人就回了城,路上也不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