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顧傾人城

不知從何時起,天下三分,羽國蕭國鄭國各占領一方土地,羽國地處江南,良辰美景共度梨花月;蕭國地處西南蠻夷,風情無限話梓桑;鄭國立於西北,大漠長煙自有一番韻味。百年來,三國交好,無地域寶物之爭,各自相安無事。隻是這十年來,鄭國自然條件越加惡劣,糧食減產,瘟疫爆發,百姓民不聊生,新上任的國主便想著南下揮軍長伐。

羽國和蕭國自然也不是沒有防備,特別是羽國,江南流水人家,早就是鄭國眼饞的了。紛紛送去公主和親,這下子,那些不受寵的公主們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就離開這裏去了大漠,再也回不來。

羽國的大街小巷開滿了白玉蘭,連皇宮裏也是隨處可見,初春剛過,大片的白色悄悄蓋住了青石板,若是穿了一身白衣,還真的人景難辯。花白如玉,花香似蘭。就像是清麗脫俗的姑娘。

羽國皇宮。

“扶煙公主深明大義,願意嫁於鄭國太子,實在是天下蒼生的福氣,吾等誓死效忠皇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扶煙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殿內外回蕩著文武百官的聲音,皇帝微笑不語,看著腳下的人群。

皇帝曾一時興起,寵幸了一名小丫鬟,本以為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因著皇後的原因,沒過幾日便被關進了冷宮,後來丫鬟在冷宮中生下了一名女嬰,就是現在的扶煙公主。幾日前,鄭國派來使者提親,宮中嬪妃自然不會舍得自己的骨肉羊入虎口,便紛紛想著對策,不知是誰向皇上提起了冷宮裏的扶煙,皇帝大喜,扶煙當即被封為公主,擇日嫁入鄭國。

消息傳到扶煙耳邊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天,她正拿著一本棋譜,擺一局殘棋,玉蘭的花瓣點在的她的肩上,白衣飄然,青絲垂於腰際,美得沒有一點人間煙火的樣子。

“扶煙,皇上封你為公主,要你嫁給鄭國太子。”來人的聲音裏,充滿了焦慮和歎息。

扶煙看著眼前的人,伸手輕輕攏了攏棋局,滿眼都是玩味的笑意。但卻不說話,急煞了匆忙而來的公子。

“好事好事,想不到此生還可以出這冷宮去看看外麵。”說著便輕笑起來。

藍衣公子變了臉色,沉默了好一會,眼底的落寞不易察覺。

扶煙看出了不對勁,歪著頭問他:“哎呀,我的陸弦大將軍,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幹嘛這個樣子,這可不像別人口中驍勇善戰的你喲,來來,我給你嚐嚐最近新製的茶葉。”扶煙伸手一帶陸弦衣角。

陸弦這才勉強扯出了笑容,跟著前麵的倩影進屋,抬頭看了看這滿院的玉蘭,輕輕長歎。

那一日,陸弦進宮找好友付修域,付修域是當今太子的老師,才學品貌都是羽國的一流,兩人是自小的玩伴,感情很是深厚。好友見麵,少不了長談調侃,邊走邊聊,突然若隱若現聽見了琴聲,悠揚婉轉,有些哀傷,卻不失靈氣,緊弦部分的時候,仿佛千萬把古箏一齊發音……兩人屏住呼吸靜靜聽完這一曲,顯然是震驚和難以置信,付修域堅持去看看這撫琴人,兩人相視一笑,抬步朝著聲源走去。

是一處冷宮,這裏人跡罕至的樣子,不過似乎是相當的平靜,不覺讓人身心愉悅,附近已經長出了半人高的雜草,這青磚綠瓦相互映襯,竟然也不讓人生厭。

“咿呀。”陸弦按耐不住先推開了門,院子裏的風景讓兩人都呆在了原地,滿院子的白玉蘭,鋪在地上,遠遠看見一把琴,一個人,一身白衣的女子,若不是因著一頭青絲,哪裏看得出來這站著一個人。太美了,美得讓人不敢說話。

白衣女子輕輕轉身,看見愣在門口的兩個人,輕笑著說:“既然都進來了,那公子不妨進來坐坐,這地方,許久沒有人來了呢,多個人來也是好的。”

門口的兩個人回過神來,走進了屋子裏,不大,但是沒有一點的擁擠之感,牆壁上掛滿了字畫,最多的便是畫這玉蘭,各種形態的都有,每一幅都標上了日子,後來的玉蘭像是在紙上活了一般,還有一首小詩:

“微言如棄粒,狂藥掩明寂。生當複來安,吾人似玉蘭。”

這女子,雖然身處冷宮,卻如此淡然,沒有一點抱怨的樣子,活的好像還很是自在,這首小詩,還真寫的像她自己。

“讓兩位見笑了,日日待在這裏,隻有畫這玉蘭,不知道這裏以前是做何用,竟然讓我在這地下挖到了許多好酒,還找到了許多書籍,也算是幸運了。”白衣女子悠然的聲音鑽進了耳朵。

陸弦此時說話竟結巴起來:“姑娘真是高雅,我是個粗人,不過我好兄弟懂這詩詞歌賦音律器物,姑娘定能和他知己相待。”說著便把旁邊的付修域推了上去。

白衣女子眉眼都是笑意,麵前的人也是白衣,雖然是個書生的樣子,卻氣度不凡,看著就讓人覺得舒服,溫和淡雅。

“公主吉祥,剛剛真是失禮了,望公主見諒。”付修域的聲音聽起來突然有些冷漠。

白衣女子臉色一變,繼而笑道:“真是聰明,不過我不是什麽公主,從未有過封號,小女子扶煙。”

這時候,陸弦湊了上來:“扶煙姑娘,我叫陸弦,他是我好朋友,叫付修域,我們是聽見你的琴聲過來的,還有,扶煙扶煙,你名字真是好聽呢…

…”

“哈哈,原來是陸公子,來,咱們喝酒,邊喝便聊。”說著就進了屋子。白衣翩然,加上爽朗的笑聲,更顯得氣韻不凡。

扶煙沒有再看付修域。

陸弦大聲對身後的人說道:“修域,你先回去,咱們明日再聚,我今兒就不陪你了……”修域對著陸弦嘲弄一笑,背對著揮揮手,抬腳走了。

院子裏一下子又安靜下來,花瓣輕輕落在地上,微風掃過,有的花瓣被捧上半空,幾度旋轉後翩然而下,像極了人生的悲歡離殤。若是現在下一場細雨,在腦袋裏想象,真是足夠美麗的了。

屋裏傳來陣陣笑聲,兩人款款而談,似多年未見的老友,有說不完的話題,等到兩人都有了醉意,夜幕已然降臨,今晚的天氣不錯,月牙淺淺,委落在身上,舒服極了。

扶煙還好一些,隻是臉紅紅的,眼神有些迷離,陸弦的酒量也太差了,現在已經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扶煙看著陸弦,傻傻地笑著,喃喃自語道:“謝謝你陪我。”

好多年好多年的寂寞呀,陪她的就隻有這滿院子的玉蘭。

“一個姑娘家竟然喝酒喝成這樣,我帶他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扶煙一抬頭,來人是付修域,還是冷冷的樣子,看著沒有一絲感情。

付修域托起陸弦,快步走出了屋子,走的時候,順手在桌上放了一個青花瓶子。

扶煙迷糊地拿起了瓶子,原來是醒酒藥,手一揮,瓶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在了窗外的草叢裏。

“爾怎懂我情愫,吾自癡傻,過客匆匆而已,罷了罷了……”扶煙發絲微亂,還在自語喃喃,不過一會就沉沉睡去。

陸弦鍾情扶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隻是這姑娘不明情義,看吧,今日又出了扶煙要嫁到鄭國的消息,陸弦自然是心如死灰。隻不過皇命難違,他又能如何呢?

陸弦的思緒飄得太遠了。

“陸大將軍,喝茶了,我離開這個牢籠,你不為我開心麽?”

陸弦一把捉住扶煙的手腕,神情有些惱怒:“扶煙,我可以帶你走,天涯海角,你明明知道離開這裏不過又是進入另一個牢籠,你回答我,要不要離開?”說到後麵的時候,陸弦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扶煙現在的臉色差極了,她自己又何嚐想嫁呢,隻是不想連累更多的人,況且……

“陸弦,我不會走的。”扶煙的聲音很輕,但字字堅定。

陸弦慢慢放下扶煙的手,轉身走出門外,扶煙看著他落寞的身影,落下淚來。

“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