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株桃樹

她躺在地上,眼前莫名的又看到那張臉,冷硬的,凍著千年寒冰。她蹙了蹙眉端,第三次倒黴的時候遇到他了,總沒什麽好事。

“還睡!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

子冉以為是地震了,咚咚的聲音簡直響徹天,她猛地睜開眼睛,陽光豐滿的照射,映著門縫裏那張凶惡的臉。身上很疼,子冉掙紮撐著地麵站起來,她該在下房的院子裏,怎麽會回到柴房?

難道,她苦笑,不可能,她肯定是產生幻覺了!

門敞開了,一隻手直接抓著她得耳朵扯出去,子冉疼的咬牙更禁不住那麽一下甩,踉蹌得撲倒在地上,手掌膝蓋磕得鮮血淋漓,引來周圍一片嘲笑,笑聲中一隻滾了土的饅頭從她後腦勺落下來:“太後回來之前都洗掃幹淨,半點不行就不許吃飯!”

發話的是子冉連麵都沒見過的宮女,她實在太餓了,拾起帶土的饅頭揣進懷裏爬起來。人群散盡前,她觸到阮芸的目光,慌亂得瞥她一眼就匆匆走了。子冉瘸著腿,拿抹布水桶,淨手後剝幹淨饅頭上的土,一瘸一拐的朝著寶華殿走。

路過那株桃樹,她認真得看了看,什麽都沒做的去做活兒了。

胃疼有幾天,今天又下了雨,剛剛睡醒時候片刻的暖意已經被驅散了,生了凍瘡的手泡進冷水裏,立刻打了個激靈,連心髒也跟著抽搐。依舊是昨天的活兒,擦地磚。一塊一塊的,她悶著頭重複同樣的動作。

在太後跟前當值,至少有這個好處,就是她可以稍微不守規矩些,不會因為伺候不好被砍頭。而她這個啞巴,更不會因為說錯話惹事。

直到外麵報了一聲:“太後回來了!”

洗掃的宮女紛紛散去,她也提著桶到了後院,繼續做事。春風刺骨,子冉身上單薄的舊衣裹著瘦削的身體,空蕩蕩得被風吹得鼓起來。她從回廊縫隙裏親眼看著太後在桃樹前站了許久,然後一聲歎息之後,黯然離開。

上天眷顧,她的機會總在絕境中出現。

擦完地磚已經過了午膳的點,卻趕上了下午的小食。子冉等著沒人,才拖著病腿進去,隻有一個半蒸餃,她想也沒想抓起來就吃下去,到最後,才隱隱覺得哪裏不對,正納悶,聽到角落裏的笑聲。

“你就這麽餓呀?”

子冉回頭過去,看到是同一個宮裏的宮女,外麵竟然也聚集了幾個,正倚在門上看熱鬧。

她低著頭。沒什麽奇怪的,就是巴豆而已,平常宮女們整人,找不到瀉藥,巴豆卻是常用。

可這還沒完,子冉想出去,不可能。她走到門口,堵著門的人輕輕一推,她就坐在地上了。她腿已經廢了,身體又弱,經不起人家那一下,又成了眾人的笑柄。肚子已經開始反映了,本來就空空如也的胃裏翻了幾次,都是苦水,牽連著肚子擰起來,疼得她臉上出了層冷汗。

“你現在,去給院子裏那幾株花拔拔草!”

捂著嘴巴,子冉匆匆的逃出去了,她隻求現在能在沒有這些人的地方。但剛到門口,就被另外兩個攔下來,一隻手扯著她的頭發也不管她跟上跟不上,拖著扯著扔到下房外的小院子裏,砰的鎖上下房的門。

子冉揉著肚子,隻剩下喘氣的力氣。

宮婢有個忌諱,就是在主子麵前放氣,這是大不敬,要殺頭。在外麵當值也不行,尤其是汙穢的,若是被主子或者哪個管事的姑姑聞到,就是汙穢了宮裏的空氣,不死也得脫層皮。宮女們給她下巴豆,不讓她進下房,不是開玩笑,是要她的命!

可是,活兒還得幹,否則懶惰也要挨罰,沒有一個是她能承受的。

子冉撐著想站起來,肚子痛得渾身發抖,連頭腦都是空白的。很難受,可,子冉十三歲的時候就忍過了。

剛進掖庭時候,姑姑教她們這些規矩,用的就是這法子,忍死,也得忍下去。何況子冉這會兒肚子空空如也,隻有不斷的反胃絞痛,根本不可能吐出來或者腹瀉。軟綿綿的手伸過去,一棵草握在手裏,眼前卻晃晃悠悠看不清。她咬住嘴唇,狠狠的一口,血滴落下來,卻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東西,鉚足了勁似的拔了幾顆扔在地上。

就這麽著,拔了整整一個下午,嘴唇咬爛了,牙出了血,硬生生的挺過來,把整個園子裏的草清幹淨。最終,落到那桃樹之下。

她伸手摸了摸土,濕潤的,但冰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