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兩情初相遇_第4章 無禮
西下的夕陽,映紅了半個景城。朱雀大道上,寫著大大酒字的旗幟飄揚在傍晚的微風中。
李家作坊十九號分號就坐落在朱雀大道的正中間。
“駕……”兩名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人一前一後走近大堂。
“喲,二爺,稀客啊,稀客。”小廝恭恭敬敬的端來新泡的紅袍茶,敬上。
“茶不錯,王婆的待客之道還真是讓人懷念啊。”為首的男人坐在了正八位,點頭說道。
男人外貌並不出眾,看年紀不過是三十來歲,但是坐在大廳中間自然而然的發出攝人的魄力。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茶杯,發出青翠的聲響。
小廝在旁邊嚇得大氣不敢出,深怕一個不小心招惹了這位財神爺給自己帶來殺生之禍。
“王婆怎麽還不過來?難道要我親自去請她不成?”低沉冰冷的話回蕩在靜悄悄的幾個人中間。
“二爺莫生氣,莫生氣,小的這就差人去叫,去叫。”幾個膽小的小廝被嚇得跪倒在地。
“爺,爺,爺,王婆來了,王婆來了。”
門外救命的王婆終於姍姍來遲,還沒有見到人,先聽見的就是諂媚奉承。
“喲,這又是誰惹我們二爺生氣了。怎麽,幾個不懂事的還不下去,呆在這兒盡惹我們二爺不高興。”
幾個小斯相互看了幾眼,逃命似的跑出廳堂。最後麵的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開。
王婆又使眼色,剩下的幾個識趣的離開,走的時候懂事的關上大門。
這個男人可是李家的表親,秦二少,為人冷血無情,暴虐成性。秦家本來是做布匹生意的,家室豐厚,本來就紈絝風流,後來秦家又和李家聯姻,更是為虎作倀。
“二爺前來,小的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王婆走近廳堂來,畢恭畢敬的走到秦二少的眼前請罪。
“哼,王婆。許久不見,翅膀硬了不成?若不是我差人前去,怕是你不會見我這老人吧。”男子冷冷的站起來,眼神不悅的掃了一眼彎著腰的王婆。
“爺,說笑了,爺怎麽會老呢,小的對爺可是忠心耿耿。”
“真要是如你說的那般就好。”沉思了一會,男人開口說道。
“怎麽會?二爺是誰?借我幾個膽都不敢。”
“嗬嗬,怎麽,王婆,我要的賬單可是帶來了?”男人不打算過多的糾纏在這個問題上,直接說出口。
“二爺,這都給你帶著呢。”
王婆諂笑的拿出懷裏的賬簿,寶藍色的封麵,散著酸腐的書卷氣,摸的人過多,封麵已經破舊不堪,但,王婆如此小心翼翼的藏著,可見賬簿著實不簡單。
“王婆甚的我心。”男人接過王婆手裏的賬簿,端詳了一會兒,確定不是假的,才放進自己的袖口,笑著對王婆說。
“不過,王婆,我可不喜歡我的事情有其他人來嚼舌根,你明白嗎?”
喚作二少的男人麵對著王婆從位置傻瓜站起來,走到距離王婆五步遠的地方,將手伸出來,做了一個殺人的姿勢,視線集中在王婆身上,眼裏泄漏了殺意。
他想殺人來著。
而此刻,作坊後院。
傾斜的陽光打在封了口的酒壇子上,朱紅的緞帶飄出筆鋒遒勁的“李”字。
陽光正好,酒尚香。
這裏陳放的是作坊最新釀的酒水,成排的壇子整齊的碼成一片。
作坊後院,安靜的近乎詭異。幾朵殘落的石榴花刮在枝頭,搖搖晃晃,最終承受不了重量,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你確定你要怎麽做?”說話的是女子,聲音說不上清晰,反而帶著刻意去掩蓋自己原本的聲音,在安靜的後院裏格外的突兀。
“嗯。”男人背對著大門,看不見樣貌,但,聽
到粗獷的聲音還是可以判斷這是一個陽剛的男人。停頓了一會後,繼續說道:“如若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要知道他可是李家正宗的嫡親血脈,他不死我們就沒有辦法抹去他的血緣,不然,就算他們也流著李家的血液,那個老頭子幾時睜眼看過他們一眼?”
“可是,老頭子不會發現嗎?”女人驚恐的靠近男人。
“嗬,你要知道,我們已經欠了他們一條命,隻要你不說我不說,那個老頭子不會發現的,再說了,那個病怏怏的老頭子都是半個身子爬進黃土的人了,怕他做什麽?”
“可是,他都已經離家出走了。我們上哪兒找他去,世界這麽大,要是過了十年二十年在回來,那麽我們怎麽伴?”
“那不是正合你的心意?過了十年八年,有誰還記得這個不受寵的少爺?”男人伸手摸摸女人的頭頂,發絲柔軟,在陽光下折射出健康的光澤。
“啊?你就不擔心他會回來報仇?”女人打開男人的手,迫於現在男高女矮的姿勢,男人的手並沒有離開多遠。
“放心,這裏是他的跟,不會等那麽久,就算他再怎麽討厭,也抹不去他李家長孫嫡子的身份,他會回來的,隻是時間的問題。”
“還有,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記得,你還有我這個哥哥。”男人冰冷的雙眼裏綻出一抹溫柔的神色,寵溺的說道。
“哥跟你保證,要不了多久,整個家產都是你的。他,活不活得到回來的那一天還不一定。”
風呼嘯而過,空氣中傳來男人狂妄的口氣。樹上最後一朵石榴花掉在地上。
李家大少爺,遊戲可是開始了,屆時,不是你活,就是我活。這可是場最好玩的遊戲,你可要給我活到那一天,不要哪一天傳來你突然死了的消息,那樣,遊戲可是不好玩了。
你說,是不是,大少爺。
我可是在等著你呐。
風,再次刮過,卷起摔成兩半的花朵,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至靜止。
仿佛,剛才,這裏隻是發生了一場夢境。
五月踩著最後的月光回到後院。空曠的後院傳來遠處的戲曲聲,聲音清晰擲地:蟲兒飛,蟲兒追,一聲又一對才沒。
一場春雨一場暖。雨後的天空,碧空萬裏。等著最後的一抹餘暉撒下來,作坊裏麵亮起千盞花燈,盛開的向一朵絢爛的花朵。
聽說,今天是王婆生辰。
聽說,王婆是李家元老。
聽說,大院裏麵特意請來景城裏麵有名的戲班子。
還聽說,這是為王婆祝壽來了。
今夜的作坊,不管是前庭還是後院,五色流霓,燈紅柳綠。
“咦,戚五月,這戲班子唱的寫什麽,你聽得懂嗎?”五月早早的搬了張凳子,坐在前頭,氣鼓鼓的看著段文韜。
段文韜,就你聽得懂。
想到這兒,五月橫了段文韜一眼。要是平時,她一定會喜歡現在這個位於正中間的位置,可是現在,後麵坐這一個討厭的段文韜,手裏還牽著長安。嘴裏還在有的沒的笑著。
李一也坐在不遠處的角落,靠著椅子打盹,陰暗的角落裏,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忘記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看戲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百來坪的戲台上都是用大紅的布匹裝扮,搭著戲台的木頭都是上好的紅木,上麵還鋪有一層厚實的紅色的毯子。
王婆的生辰果然熱鬧,黑壓壓的一片人,拿著凳子,坐成一排,前麵還還留有一排梨花木做成的椅子,圍著擺了很多的食物的桌子,這些是專門為李家大院裏麵的人給準備的。
戲快開始了,大院裏麵的人才再王婆的接迎下姍姍來遲,甫一入坐,王婆就舉起杯子站起來。
“各位,非常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還能夠抽出時間為我這把老骨頭祝壽,也
非常感謝這麽多年來李家莊家給了我這麽一個機會,要說我是元老我還真是擔當不起,我王婆就是一個在作坊裏麵做了十幾年的老人,今天我就幹了這杯酒,算是我謝謝大家的好心,各位,好不好。”
所有的人都明白這話是說給大院裏的人聽的,王婆是怎樣的一個人,貪婪吝嗇,勢力,虛榮,對上麵的人都是一副唯唯諾諾好說話的樣子,對下麵的人不是責罵就是刁難。
“唉,王婆,話可不能這麽說,你在李家作坊的這十來年給我們李家帶來的收入可是不可以衡量的,難道這樣都不能說是給功臣,大家說是不是。”
“是是是……”王婆訕笑,笑容裏麵多半摻假,倒不是覺得這個少年的話有多麽傷人,隻是在眾人的眼前作威作福慣了的王婆,被擺到這麽大的場麵上來談論,而且都是些大人物,不好受也是理所應當。
靠著王婆最近的少年率先說道,不過是十來歲的年紀,卻像是經曆過大風大浪,字語間都帶著老成。
人群沒有發聲,倒是桌上的另外一個少年開了口。“就是就是,二哥說的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王婆的臉色變得不好看,但是礙於對方是李家名副其實的血脈,隻得把這些往肚裏咽。
“這孩子,怎麽說話的,那王婆在這裏這麽多年,怎麽會是靠苦勞呐,當然是功勞了。”李家三姨太拍了一下自己兒子的手,說道。但是有心的人還是聽出了話裏的嘲諷意味。
一直坐在桌子左手邊優雅喝著茶的大夫人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略微的看了一眼三姨太,表情不是很明朗,但是眼神裏麵徹骨的恨意還是抵擋不住,塗滿丹蔻的指甲有意無意的指了指三姨太的位置。
“三姨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倒是她身邊那個老成的少年開口說道。
“哎呦,二少爺,我可是什麽都沒有說啊,那王婆確實是給你娘做了不少的事,你這話該問你娘去,你問我這局外人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要折煞我不成?”三姨太笑,連帶頭上的金銀發飾都跟著顫動。
老太太斜睨了三姨太一眼,沒有說話,周圍的人都可以感覺到老太太臉上的不高興。
這個三姨娘,還真是什麽都不忌諱,家醜怎麽能夠外揚,這還不算,一個都做了娘的人還和一個小孩子計較,說出去都叫人笑話去,可是對麵說著的三姨太完全不知道自己幾句話的時間,眾人的心都偏向了那個叫做二少的少年,見大家都不說話,以為是自己戳到了痛處,心裏麵不免得意洋洋。
“三妹妹,今兒個可是王婆的好日子,別在說這些有的沒的,盡惹不高興。”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大太太終於開了口,紅唇輕啟,一看就知道是高門大戶調教出來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都是一股子的風範,三姨太這樣的妾當然不能夠想提並論。
“夫人說的是。”距離王婆這一桌不遠,幾個人回答,心虛得不敢看三姨太看過來的眼神。
“就是,就是。”
“還是大夫人當得起這個大家閨秀。”
三姨太惱怒的看了一眼四周附和的人,翻了個白眼過去。這些人,平時沒少給他們好處,關鍵時候到是會拆台子。
“混賬,你們吵吵吵什麽?都叫外人看笑話去了,我李家高門大戶,什麽能拿的上台麵講,什麽不能拿上台麵講,還要我叫你們不成。甚兒,就算你三姨娘不比你娘在李家的地位,她好歹是你長輩,你怎麽能這麽無禮。”
一直坐在正八位上的老太太終於開口說話了,一開口就是帶著一些看她模樣也不過是四十來歲的年紀,保養得當,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左右,愣誰也想不到她就是李家的當家老太太。
這樣的場景對於李家的人來說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這樣的倒是委屈了那些人小孩子,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爭奪家財世界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