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遇

宋世傑自從練了金剛神功後從未遇過敵手,不免看輕了天下英雄。這時見這魁梧大漢與自己功力在伯仲之間,被激起了好勝之心,雙掌一合,猱身而上。那大漢也自不懼,十指交叉,指尖居然騰出絲絲白煙。兩人出手都是快捷無倫,偶爾手肘一占,立即分開。宋世傑的纏絲手是小巧騰挪的功夫,猶如狡兔搏蒼鷹,那人的掌法則是大開大闔,威猛無比,好比猛虎躍步,顯得光明正大,配上他威猛的身材,沉穩的步伐,這一身武功已然與他血肉相連,絕非一般人能練就。宋世傑則得天獨厚,又有名師指點,兩人居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宋世傑越戰越是佩服,出手漸漸留有餘地,也覺出對方勁力有所鬆動,不如初時威猛。兩人再拆數招,儼然好似多年的老友切磋較量,已經不是性命相搏。

宋世傑大呼酣戰,從未體驗過這等武學的奇妙境界,手爪一彎,鎖對手喉嚨。那魁梧漢子隻伸兩指抵擋,宋世傑心道:“他這兩指怎會擋的住我的鎖喉爪?”當下收了兩成力。爪指相交,居然無聲無息。那魁梧漢子臉上肌肉一鬆,將右手的一把鋼針擲在地上。

宋世傑臉色一變,看那鋼針偷襲的方向,居然是朝射向自己的小腹,忽的想起這一番打鬥,這南宮世家的人自然是知道了,心中暗暗自責:“我畢竟江湖經驗不足,要不是這位同行,豈不是就莫名其妙的中了偷襲?”

這一番變故,隻是在電光石化的一瞬間。等宋世傑反應過來,那魁梧漢子已經與另一人都在一起,那人長劍在手,正是適才在屋裏的南宮劍。

那魁梧漢子也是單刀在手,劈、抹、砍、削竟然也是一流身手。宋世傑惱怒南宮劍偷襲自己,摩拳擦掌,也是騰身而上。那魁梧漢子見他加入戰團,就收刀退在一旁。南宮劍長劍一掛,卸開來掌。宋世傑早就想領教南劍的精妙劍法,展開劈空掌,一掌一掌的劈出。南宮劍劍法雖妙,但長劍屢次被宋世傑的內力帶歪,不由的滿臉紫漲。

宋世傑稍一收掌,那魁梧漢子就舉刀而上,又與南宮劍鬥在一處。就這樣三大高手,輪番混戰,端的是百年難見。南宮劍被宋世傑與那持刀漢子輪番相鬥,劍法已不如先前靈便,又不好高聲呼救。忽聽一人道:“好刺客,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數十持劍漢子,手持火把,從暗處湧了出來。

宋世傑與那魁梧漢子不約而同的彈起,一陣碎響,兩人早去的遠了,南宮世家的家將哪裏能阻的住?

那魁梧大漢與宋世傑一前一後,出了南宮世家。兩人全力狂奔,宋世傑居然不能領先那魁梧漢子半步,心中欽佩,收足道:“閣下好功夫,可否與小子交個朋友?”那人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二弟,可還記得大哥嗎?”左手在臉上一抹,露出一張剛毅有棱角的臉來,正是宋世傑的結拜義兄謝天刀。

宋世傑也搶上幾步,四手相握,喜道:“大哥,想煞小弟也。”謝天刀看了看四周,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二弟,這邊走。”謝天刀又驚又喜,不曾想與自己相鬥數十回合不敗的這位高手,居然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引著宋世傑跨進連升客棧,敲了敲甲字房間。忽聽裏麵一個女聲歡聲道:“是大哥嗎?”謝天刀應了一聲。宋世傑心想,裏麵的人一定是歐陽春兒。哪知道那開門的露出半邊眉目如畫的臉來,竟不是歐陽春兒。那女子見謝天刀領著令一位男子進來,微微羞赧。

謝天刀道:“妹子,這位是我的結拜義弟宋世傑。”宋世傑朝那女子點了點頭,道:“大哥,這位是?”謝天刀道:“這……這算是我的義妹,名叫李瑤瑤。”李瑤瑤臉色一紅,進來內房。宋世傑道:“怎的不見歐陽姑娘?”謝天刀臉色一暗,“她走了。”宋世傑看他臉色,心知這兩人定時鬧了什麽別扭。

隻聽謝天刀道:“幾個月不見,二弟練就了這等厲害的功夫,幾乎連大哥也不是對手了?”

宋世傑撓頭道:“小弟的這點手段,哪能跟大哥比?”當下將自己如何讓被鬆鶴二老捉去,如何誤打誤撞的練了金剛神功,最後怎樣當了望帝宮的宮主,簡略說了。

謝天刀聽他說完,喜道:“二弟因禍得福,這等機緣自古未有啊!”宋世傑道:“小弟也就是運氣好罷了。”謝天刀搖頭道:“不是二弟有運氣,而是二弟心地善良,善有善因,當得起此等機緣。”宋世傑聽他這麽一說,暗暗回想自己學武的來龍去脈,捫心自問:要是自己忘恩負義,在昆山時,不是為了救胡明山而甘願舍去一命,自己能練成神功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原是不錯。

宋世傑問道:“大哥,別光說我了。自江陵一別,大哥在江南可玩的開心?”謝天刀笑道:“愚兄這一回是南北都遊了夠。”

原來那日謝天刀、歐陽春兒與宋世傑在江陵神農廟分開後,南下遊山玩水,倒也逍遙快活。隻是歐陽春兒擔心父親安危,深夜之中暗自彈淚。謝天刀武功雖強,但天下之事,並非全靠武功所能解決了的。歐陽來風自離開青城山後,蹤跡全無,天下之大,到哪裏找

去?謝天刀當此情形,也覺束手無策,隻得出言寬慰歐陽春兒,答應她,就算歐陽來風在天涯海角也把他找到。歐陽春兒素知謝天刀之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每每破涕為笑。

這一日,謝天刀欲去杭州的瘦西湖,讓歐陽春兒散心。歐陽春兒道:“三哥,我有一件事一直藏著心裏……”謝天刀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麽可瞞的?說呀。”歐陽春兒忽而臉色一紅,道:“那日……那日在青城山,你說……你說隻把我當成妹妹……”說道這裏,聲如細紋,幾不可聞。

謝天刀一愣,道:“五妹你不就是我妹妹嗎?比親妹妹還親的妹妹。”歐陽春兒臉色臉色一白,低聲道:“是啊,我們本就是……就是兄妹。”再也忍受不住,淚水刷一下子湧了出來。

謝天刀不明白,她何以突然間不悅,笑道:“走,我們去那邊看看吧。”歐陽春兒賭氣道:“我不看了,你自己去好了。”扭身便走。謝天刀奇道:“怎樣生上氣了?”刀隻得跟在她身後。歐陽春兒低頭走了幾步,道:“你自己去呀,幹嘛跟我,真討厭。”謝天刀知她不高興,當下不作一語,心中隻想:“她想要什麽?她是怎麽想的?真是令人費解。”他的武功精強,在當世江湖上能與他對敵的不過二三人而已。什麽樣的難題總是迎刃而解,但此時此刻麵對歐陽春兒這樣一個大姑娘,居然束手無策。

歐陽春兒低頭走了一陣,見他不再做聲,心中也明白是自己在無理取鬧,道:“怎麽不說話了?”謝天刀道:“我說話隻會讓人討厭,還是不說了。”歐陽春兒撲哧一笑,道:“呸,不說話,就不惹人討厭嗎?”謝天刀見他輕嗔薄怒,心中微微一動,笑道:“總之,都是你的理。”於是兩人重歸於好。

二人轉過一條甬道。歐陽春兒瞥見一個小女乞丐爬在道口,隨手將一錠銀子仍在小丐麵前,那小丐並不拾起,瞅了歐陽春兒一眼。謝天刀微感奇怪。

忽然一陣騷亂,六七個武士從甬道路口東張西望的湧了進來。這條甬道隻容兩人並行,謝天刀不願平白惹事,與歐陽春兒避在一旁。這群武士走過謝天刀麵前,當中一人瞧了謝天刀一眼。歐陽春兒低聲道:“這都是些什麽人啊?”謝天刀道:“武林中人。”歐陽春兒道:“不會吧,架子忒大。”謝天刀道:“領頭的那個太陽穴突起,在內功上這可是很高的修為……”一語未畢,那一波武士居然扭頭又回轉了回來。謝天刀暗自戒備,將歐陽春兒拉在身後。

卻見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一把抓住路邊的小乞丐喝道:“抬起頭來!”那小乞丐微微抬頭,一隻眼睜一隻眼閉,摸樣甚是很滑稽可笑。那瘦子哼了一聲,將她手甩開,正待轉身離開。

忽聽一人沉聲道:“小姑娘,可還逃嗎?”正是那個西藏密宗高手。那小丐問道:“你說誰,我不認識你……”說罷轉身就走,手腕一緊,已經被人扣住,掙了幾下,居然紋絲不動。

那密宗高手陰笑道:“小姑娘,還是乖乖的跟我們走吧?”掌心用力,叫她毫無反抗之力。忽覺背後風聲驟起,左手仍是抓著那小乞丐,雙足一點,飄開幾尺。眼眸收緊,沉聲道:“姑娘是……”出手拍了密宗高手的自然便是歐陽春兒。

歐陽春兒道:“還請尊駕放開那小姑娘。”那密宗高手道:“姑娘是小乞丐的什麽人?”歐陽春兒與這小姑娘素不相識,隻是覺著這小乞丐麵善,又見這一群人欺負一個小姑娘,出於義憤拍了這密宗高手一掌。這時被問起,不知如何回答。忽聽那小乞丐道:“她是我姐姐,姐姐,你救我。”

歐陽春兒心中一喜歡,心道,這小姑娘反應倒快,說道:“你們都聽清了嗎?放開我妹妹。”見那密宗高手,仍是抓住小丐不放,五指成刀,切他手腕,那密宗高手隻輕輕一帶,就躲了過去。歐陽春兒踏上一步,手肘腳踢,四麵進攻,那密宗高手身子隻是微微一動,就在間不容發之間躲開,其他幾個人也不上前相助,想是要他獨自取勝。

歐陽春兒數招打過,不能奪得那小乞丐,臉色噴紅。那密宗高手道:“我看姑娘還是罷手吧,就憑這點能耐,還是……”手腕忽的一熱,知道不好,隻得撒手,退在一旁,盯住旁邊的一個魁偉大漢。

謝天刀自見這密宗高手出手擒住這小乞丐,就知道歐陽春兒不是他敵手,在那小乞丐身上微微一推,借著她身子將那密宗高手震開。

七八個武士見謝天刀出手,竟然隻一招就將那小乞丐奪了回去,大驚失色,紛紛亮出兵刃。那密宗高手一擺手,道:“恕在下眼拙,這位英雄是?”他儼然是這一夥人裏麵的領頭的,一幹武士對他馬首是瞻。這密宗武士武功不俗,一向自矜的很,不成想被對方輕輕一掌就震了開去。謝天刀道:“在下便是這小姑娘的大哥。”歐陽春兒衝他一笑,將那小乞丐拉在自己身邊。

那精瘦漢字道:“這廝好無禮,羊大哥給他點顏色瞧瞧。”那密宗高手羊不通,心知謝天刀不願透露自己名諱,道:“還請領教閣下高招。”

謝天刀見他禮數周

全,也不怠慢,擺了個“請”的姿勢。

他西藏密宗的武功自成一家,這羊不通的大手印功夫已經有相當火候,雙掌合在一處,慢慢推出。謝天刀的天雷掌本也是講究凝住的掌力,也是慢慢推出,與來掌輕輕一觸,覺出對方掌力一浪一浪的湧來,當下將掌力逐漸遞增。

羊不通在大手印中原是以內力見長,催了幾次勁力,居然撼動不動對方分毫,自己家加一分力,對方也隨之加一分力。他是個嗜武成癖的人,十成掌力匯於掌底,忽然自己的內力就似泥牛入海,消失的無影無蹤,心道:“這是什麽功夫?”正自驚異,猛然間,一股剛猛無儔的內力湧來。羊不通此時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絲毫抵抗不得,隻得閉目待死。胸口一緊,早已經被對方提起,千鈞掌力盡數打在地上,石屑紛飛。

謝天刀微微一笑,說道:“羊兄,承讓了。”羊不通不成想自己武功與對方天差地遠,臉如死灰,一聲不響,轉身就走。那瘦子道:“羊大哥,你哪裏去?”羊不通置若罔聞,自顧離去。這一幹人在此之前都曾較量過武功,原是以羊不通為首,餘人思量連這羊不通都不是謝天刀敵手,自己更不必提起,棄了那小乞丐,紛紛離去。

適才謝天刀用高超內力將羊不通內力引入地下,而後與自己掌力合在一起,反了回去,這是他最近新悟出的內力引導之法,初次使用,一舉奏功。

歐陽春兒將幾兩銀子塞進小乞丐的手裏道:“快回家去吧。”那小乞丐流淚道:“姐,我沒處去啊,他……他們抓了我爹爹。”歐陽春兒問道:“他們抓了你爹爹?他們是些什麽人?”那小乞丐道:“我也不知道,我與爹爹是從西夏來的商人,這些惡人貪圖錢財,就……就將我爹爹捉了去,還到處尋我……”說罷不住垂淚。

歐陽春兒已經動了惻隱之心,說道:“你叫一聲姐姐,我也不讓你白叫。你爹爹在哪裏,咱們幫你救了出來。”那小乞丐甚是精靈聰明,喜道:“姐姐,你真是我親姐姐。”

歐陽春兒嫣然一笑,朝謝天刀道:“三哥,咱這一次就好事做到底吧?”謝天刀拉住歐陽春兒衣袖,走遠兩步,低聲道:“這孩子怕是再說謊呢。”歐陽春兒道:“不會吧,他夫女二人來江南做生意,遇上了搶到惡霸鬧得流落街頭,原是人之常情。”謝天刀道:“理是說的通,我隻是看剛才那羊不通的功夫是純正的大手印,可不是一般的惡霸、強人能會得了的。”

歐陽春兒道:“這小姑娘會撒謊嗎?實在不像啊!”謝天刀不想拂她之意,回轉身問那小乞丐道:“你可還記的你爹爹被關押在哪裏嗎?這便走吧。”那小乞丐卻道:“姐姐、大哥稍等,我先去換身衣服。”回身快步溜進一間屋子,一陣環佩叮咚,自屋子裏出來一個華服美貌少女,走到歐陽春兒麵前道:“瑤瑤見過姐姐,大哥。”歐陽春兒道:“你是……”那少女抿嘴笑道:“姐姐,我就是剛才的小乞丐啊。”謝天刀也是大吃一驚,仔細打量這少女,長發如雲,眉目精致,一身貴氣,怎麽也難與適才的小乞丐聯係在一起。

歐陽春兒道:“你叫瑤瑤?”那少女點頭道:“我姓李,叫做瑤瑤。”

歐陽春兒與這女孩兒甚是投緣,幾句話之後就互訴心曲。歐陽春兒道:“你家叔父現下被關在哪裏,妹妹可還記得嗎?”

李瑤瑤道:“記是記得……”歐陽春兒朝謝天刀,道:“三哥,咱不如就好事做到底,把叔父一並救了出來。”謝天刀點了點頭。

李瑤瑤在前帶路,謝天刀、歐陽春兒,緊隨其後。仨人穿過幾條甬道,眼前是一排排的樓閣,其氣派豪華與別處不同。

李瑤瑤指著最前麵的一座庭院道:“我爹爹就是被關在那座院子裏的矮房中。”謝天刀道:“你們兩個在這裏接應,我救了人就帶出來。”李瑤瑤與歐陽春兒齊聲道:“我與你同去。”謝天刀道:“我自己去還便於脫身。”李瑤瑤道:“我認得院子裏的地方,可以給你指路。還有謝大哥不識的爹爹,可別救錯了人。”

謝天刀點了點頭,雖是晴天白日,但謝天刀藝高人膽大,托住李瑤瑤的一隻手,越過牆去。心念一動:“這小姑娘是有武功的。”說道:“李姑娘學的是哪一派的功夫,似乎不是出自中原。”李瑤瑤臉一紅,道:“這是西夏的一門功夫,哪能入得了謝大哥的法眼?”隨機笑道:“謝大哥這一身功夫是怎樣練出來的?我看我們西夏國沒一個人能及得上你。”

謝天刀自藝成以來,聽的最多就是別人稱讚自己武功好,但出自一個小姑娘之口的還是第一次,也禁不住得意,說道:“想來你們西夏的功夫也必有可取之處,他日有暇,該當找令尊好好切磋切磋。”李瑤瑤雙眼一亮,說道:“那好啊,等你救出爹爹,便隨我們去西夏,我爹認識很多的西夏高手。你們可以慢慢切磋武功。我們西夏人最是敬仰的就是像謝大哥這樣武功高強的英雄……”謝天刀微微心動,近幾個月來,他巡遊江南各處名勝,已經對大宋人文山川知之甚撚,也有了遠遊外邦的念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