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抽風矯情的小女人

我與花間的關係隻能一直保密下去,隻是苦了花間要被人誤以為是斷袖。

花間這個人平日極其講究愛美,並且十分地愛幹淨。

在上一次大戰之後,錦衣衛與西廠有半個月沒有再來主動挑釁,所以花間每天的日子過的也就相對清閑了一些。

人要是矯情起來其實是很麻煩的,比如花間。

他這人的習慣,就算是死也改不了。妥了,今天我就趕上一個。

花間平日忙,但是對於衛生方麵他都一如既往的幹淨。花間的秀發黑順柔亮,其實全靠一樣寶貝,那就是黑米。現下,花間要洗頭,可是已經沒有黑米了。

自然而然,買黑米這種跑腿小廝的事情就順理成章的交給了我。

所以說,愛臭美的人就是麻煩。我們這些不用黑米的人頭發不也照樣黑嗎?少用這一次黑米會死人嗎?

我左打聽右打聽,總算來到了米店。最後,我拎著二斤黑米出來,可是米店前麵還站著一個人。原本在哼著歌的我嚇的一哆嗦,黑米登時灑了一地。

此人一身黑色勁裝,腰懸寶刀一把,嚴肅麵孔如冰雕玉琢,線條分明堅毅。

我一把衝上去扯著他的手臂便往米店裏麵鑽,直到我覺得安全之後我才鬆開他,然後翻了一個白眼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是不相信東廠那些侍衛的情報網?”

則慕輕哼一聲,“則某不怕這些爪牙。”

“哎喲則大俠!我怕,成嗎?”我撂下一句氣話,又回到櫃台前買了二斤黑米,本想越過他不說話的,但看他的樣子又十分於心不忍,於是我道:“花間要尋你住處,你躲的可要小心些!”

話已至此,我和則慕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他是花間的敵人,自然也就是我的敵人。在我的心中,我早已把自己和花間歸為一體,所以就算則慕再怎樣好,怎樣正直無辜,我也要遠離他。

有些時候,既然已經選擇,那麽再無奈也要堅持下去。

則慕聽了我的話,卻是抓起了我的手腕,雙目抬起,對上我那略顯慌張的神情,沉定道:“夜笙,你是在關心某?”

我張口剛欲否認,卻發現我沒什麽可以否認的。

我得承認,說出那些話,不過是不希望真的會看到有那麽一天,他與花間正麵交鋒。我對則慕的感覺其實很奇妙,明明沒接觸過幾次,明明互不了解,一旦有事扯上他我定會不由自主的為他擔心。

皇天後土在上,我對花間的真心蒼天可賤……鑒!我對則慕的感覺就是很說不清道不明而已,我對他絕對沒有想法,沒有!

“則都督畢竟也曾保護過我,說實在的,我不想欠則都督人情罷了,雖然我這一句提醒根本還不上欠你的。”

我指的,是和花間鬧矛盾,離開皇宮的那一次,花間揚言說我活不過五天,但則慕卻把我帶進了永春樓,要保護我。盡管這很無厘頭,但我還是覺得很感動,所以在心底,我一直覺得自己欠了他一個人情的。

卻見則慕那雙削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定定看著我,半晌說了一句讓我雲裏霧裏的話:“分明是則某欠了你的……”

他一點一點鬆開抓住我的手,悵然若失的背回身後,注意到他做完這個動作,便又很快的變回了他往

日麵癱的臉。

這個人,真是……

黑米灑落一地,我不得不重新買了二斤黑米給花間帶回去。則慕說要幫我付錢,我想了想,這個便宜不能占。要是讓花間知道這黑米是則慕掏的錢,我免不了要再跑一次腿,我不能因為眼前的小利益而失去了大利益。

匆匆與則慕作別,我拎著新買的二斤黑米走回客棧。

免不得思緒飄飛,想一些我本不該管的事。就像,花間與則慕之間。分明是仇人,卻明知雙方的住處,還任由對方逍遙著。

我想,如果我是他們其中的一方,就絕對不會這樣放縱。

若說則慕可以用“大丈夫隻能在戰場上較量不會使些宵小伎倆”這個絕對符合他性格的理由使我明白的話,那麽花間一直遲遲不動,放任則慕的理由就很難猜透也很難讓人明白了。

花間並非君子,他既然當得起奸佞,厚臉皮承受天下人的唾罵,那麽他根本就不會在意別個的三兩句閑言碎語,更不會過於計較做事的方法與過程,畢竟對於他來說,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就是沒有,沒有對則慕下手。

這種似敵非敵友非友的曖昧關係,實在讓我困苦不已。要知道,男人之間的奸情,往往從惺惺相惜勾搭開始,目前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過則慕……和女人搶男人,和男人搶男人。我夜笙這一輩子水深火熱的生活究竟什麽時候是個頭?

懷著無上惆悵的心情,我回到客棧。此時一切都已經準備好,隻等我這黑米的歸來。

然而,花間洗頭洗到一半,元統領突然叫門,說是有要事相商。

這種情況並非第一次,而是多次發生,我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所謂的要事具體是什麽我不會知道,花間也不可能主動透露給我。

於我,花間他仿佛有永遠也處理不完的事物;於花間,我不過是一個平凡女子,又不能助他什麽大事,說了也是白說。

所以我陷進“一邊自知自己沒用一邊又在意花間冷落我”的矛盾中,再次患得患失……

花間是我夜笙這輩子喜歡上的第一個男人,我也老大不小,早已過了出閣年齡。倘若在民間,我也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老女人”,就算嫁給豬肉榮,他說不定還會嫌我老。

未央有明文規定,女子及笄之後,一年之內必須要嫁人。我夜笙原本是個無父無母的市井野孩子,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故鄉與身份戶薄,所以也沒有人注意我的性別,更沒有人管我是否婚嫁。

當一個女子過了十六芳華,便再難出嫁。就算嫁了,也不過是個侍妾身份罷了。我夜笙就算再卑微,卻也有幾分不敢居於人下的傲骨。

然而對於花間,無論他是否為太監,我都隻想嫁給他為妻。隻要能滿足這一個條件,便是他也有後宮三千,男寵一半,我都可以無視。

是了,這便是我夜笙的偏激之處,若說我抽風我也絕不怪罪。我自甘卑微弱小,卻隻是在花間麵前承認這一點,因為我的確不如他。可若是在尋常人麵前,我則自認為不比別人矮一截。哪怕是在未若未弦的麵前,我也不覺得我比他們下賤多少。

便是卑微的愛,也不是完全不求回報的。於花間,我要的隻是一個承認。

我隻要他肯承認,他對我的

情意。而能表現的方式雖有千萬種,我卻隻想要他一個妻室的名分。

在這種重身份地位的時代,草民永遠是草民。浪跡於民間這多年,摸爬滾打活到今天,這個中的酸楚與不易,我比別人都要清楚。

然而對於這個時候,並不便向花間談及此事。若是我沒有入宮,我則會覺得嫁了便嫁了,隻要是個能正經過日子的老實男人,商販書生也好,殺豬砍柴的也罷。

若是商販,我則多識些字,幫襯著自家男人打打算盤記個賬;若是書生,我則伴讀他身旁,與他紅袖添香;若是殺豬,我便做一個惡婦人,殺豬的一般都怕婆娘來著;若是砍柴的,那我便學著做飯,與我夫一起粗茶淡飯。

偏偏,我相中的夫,是一個權傾天下的奸臣,被世人唾罵厭惡懼怕的。

我什麽都做不上。

所以,我才會被擱置一旁,隻能做一些買黑米等跑腿的小事吧。像我這樣的人,能不成為他的累贅便已是值得歡慶的事情了,哪裏奢求能多幫襯他什麽?

這樣比較之下,我怎能踏實下去。花間他太耀眼,是那樣的高不可攀,而我夜笙……

我合上兩扇門,黯然離開。無能之人,隻能這樣不是麽?

又是月上樹梢頭,卻沒有人與我約在黃昏後。西廠那邊又生了變故,而解決的辦法,實在難免一夜的廝殺。

時間已然是五日後。

我獨自在房中,看著推窗入戶的月光映照在地麵,看著房屋中的每一件陳設。花間沒有帶我同去,所以,難免為他擔心著。

武功奇高的他還能被誰傷害?我的擔心實在是多餘。然而就算再困,我也要堅持等他回來,第一時間見到他毫發未損的樣子。

我看著月影從屋子的偏角處移動到屋子中央,而這明明不遠的距離卻用去了兩個時辰。

寂靜的客棧中,仿佛有了一點聲音。我不由得雀躍起來,剛跑到門口,門卻已經打開了。

在這略不算昏暗的夜色中,我見到了頭發微亂,一身血腥氣味的花間。一時間,胸腔中那種再也無法壓製的激動便如潮水般湧襲了我的全身,我不由自主的撲向他的懷中,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

“花間……”

他不吭聲,也不動作,隻是任由我抱著他,身子僵硬沒有任何反應。

我重新掌燈,便見到了白袍沾染了血漬的他,臉上的線條緊繃著。突然之間心中一緊,他今夜實在太不對勁,我想了又想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問,為他打來清涼的井水供他洗漱之用。

什麽不說也罷,隻要他回來便好。

約莫是半個時辰,他總算得以躺下。而這半個時辰,他仍舊一言未發。

他一反常態,我的心中難免堵得慌,卻還是要拿出善解人意的一麵來來哄他,不想給他再添堵。

於是,我便主動摟住了他的腰,直到滿滿的呼吸著屬於他的氣味,方才覺得充實起來。靜默了良久,思索了良久,再多的疑問我都沒有問出,而是換作了一句大膽的話。

我聽見,自己用略帶乞求,同時又很期待的聲音,很是小心翼翼的開口道:“督公,可不可以給我三天。”

“我不貪,隻要三天。你踏踏實實陪我,讓我知道,你心中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