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則慕抽了哪門子風

接下來的半個月中,又是接連的殺伐不斷。雖然這種事是如此殘忍,但是我想苦的還是江南一帶的百姓。

終日都是在醒來之後走上街道便見到青石板縫隙中暗紅的血跡,以及無人居住的巷口有著殘肢斷臂……每個夜晚都要緊閉門窗,天剛暗下便已經漆黑一片,一點光亮也無。

可能是時間長了,連客棧的老板也知道花間他並非凡人,因此我每次下樓去吃飯,那店小二好多次連收錢也不敢。

誰也不知道好好的兩個人為什麽非要在江南開戰,若說是因為這裏是彼此的家鄉我是不會相信的,畢竟沒有人願意前來禍害自己的家鄉。可若是有別的緣故,那這個理由還是誰也說不清的。

根據花間的隻言片語可以判斷出,朝廷那邊的確是有人打算扶植錦衣衛,而非繼續支持東廠。加上西廠淩風傲的幫助,一時之間錦衣衛的勢力倒是可以與東廠抗衡一番。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天時無法判定,這地利與人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錦衣衛占上風。

東廠與錦衣衛之間的過節實在是太深了些,所以這場注定誰也無法阻止的戰爭便就一直殘害了江南將近了兩個月的時間。

打著鏟除惡人,除掉國家禍患的旗號,支持錦衣衛的人可謂是越來越多,而花間這邊則孤立了不少。不過對於花間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一夜又一夜的密謀商議,為的便是如何將對方的人力全部打壓下去。

說是謀權,卻比上戰場還要驚心。誠然,比戰場更可怕的,正是官場啊!

而在這半個月中,花間能不讓我接觸這些事情,他便就努力的瞞著我。理由不詳。但是我個人覺得,實在沒有必要瞞著我,東廠與錦衣衛之間的爭鬥又與我何幹呢?

半月後,便是那暮雨江南也有了幾分的冷意,我也在這一片露水之中多穿了一件衣裳,手挎著一個籃子走向了城郊處。

其實每年的這一天,我都要揀一個無人處去進行這項事情的,那就是拜祭母親。

好像是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在每年的這一天去拜祭自己的母親。雖然我沒有見過她的模樣,更不知她是死期和死因,但是那畢竟是母親,是你無論做了任何錯事,都會第一時間原諒你的人。

所以很小的時候,每次偷東西,我都會安慰自己,便是母親在,她定然也不忍心看著我餓肚子的。

說到底,我不過是在為自己所犯的錯找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

籃子中有早已準備好的酒菜與貢品,還有一些紙錢。都是窮人家,拜祭這種事並沒有太多的講究,隻要是盡到心意便可。

我找了一個無人處,用樹枝畫了一個圓圈,然後跪下身,悄悄的拜祭起來。

此時天剛漸曉,並不可能有人出現,於是我很放心大膽的拿出了那些貢品,點燃紙錢默默放在圈子裏。

“娘,女兒不孝,女兒來給您送錢了。”

看到越來越旺的火勢,我借著這火又添了幾張,“下麵很冷的吧,女兒不在您的身

邊,您可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我一一擺好貢品,繼續添加紙錢:“您在時,女兒不記得你,更加不知有沒有好好的孝敬您。如今給您的紙錢您就多多花一花,也算女兒盡了幾分孝心。”

“娘,女兒有了喜歡的人了,他叫花間。他是東廠的督公,別人都罵他是奸臣,是惡人呢。我雖然也知道他並非善類,可是女兒就是喜歡他。娘,您在天有靈請保佑我們兩個吧。”

“雖然他是一個太監,但是女兒並不介意,希望娘親也不要介意。督公他這輩子注定非池中物,女兒看好他,卻並不是圖意別的。他現在正在和錦衣衛爭鬥著呢,希望您順道保佑他平安無事,心想事成吧。”

我歎息一聲,看著那越燒越少的紙錢,用樹枝挑了挑,以防它燒的不夠透徹。

“花間的敵人則慕,雖然花間對他恨到了骨子裏,可女兒卻覺得他人還不錯,至少對我還不錯。如果這件事的爭鬥注定會有很多人要流血,我不希望那其中有他一個。”

我頓了頓,覺得該說的也都差不多了,便將剩下的紙全都放到了火中,看著它們一並燒著。

“娘,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麽有身份的小姐,其實有時我也覺得自己命挺好的,混進宮當太監沒被發現,還認識了讓天下人都仰望的人,我真心覺得自己命運不錯。其實我也看出來了,花間他這次有些亂來,不是民心所向的,注定是要失敗。如果花間真的會失敗,娘,請你保佑他,一定要活著……就算殘了也好,女兒願意伺候他一輩子,怎麽著都行,隻要他還活著。”

我連磕了三個頭,第一個頭是為了感激母親生下我,第二個頭是感激上天帶給我非凡的命運,第三個頭是保佑花間平安無事……

東廠危害民間多年,所謂東廠之人走過,百姓聞風喪膽。這樣的組織,就算現在如日中天,到底也沒多長時間的活頭。倘若日後能上位的錦衣衛也像如今東廠這般不知收斂,早晚也會氣數全盡。

我站起來,拂落身上的塵土,挎著籃子尋原路返回去。

“則都督?”我望著眼前突然竄出來的人,微一愣神便主動打了一個招呼。

我早已習慣了常年一身男裝,哪怕如今是為給母親上墳,也依舊是男裝沒變。可是今日的則慕就異常的奇怪,看到我今日這身衣裳竟然十分之不滿意的搖搖頭,觀他眉宇之間的情緒,仿佛就差要出口教訓我了。

“你是來給母親上墳?”他問。

這般明知故問卻是他從不曾有過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則慕一直都是少言寡語,且言簡意賅,並非廢話之人。

今日主動過來搭話,並且像是跟蹤一般出現在我的歸途之中,怕是別有所圖。所以盡管我不願也要在心底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畢竟這年頭人心叵測。

“則都督也是?”

則慕卻是難得擺出一個表情,隻是這個表情並不是善意的。他拉起我的胳膊,不由分說便要走。我奮力掙紮,可他的手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紮在了我的手腕處,

任我如何用力也擺脫不掉。

“則都督,男女授受不親,請你冷靜一點,請你尊重我!”

情急之下我大聲喊出這句話,也幸虧了這句話才多少使得則慕變得冷靜一些。

他怒氣衝衝甩開了我的胳膊,可是依舊是怒不可遏的模樣,低吼道:“我不允許!”

這一句話來的實在是莫名其妙,我卻愣了起來。難道說我要給母親上墳他也要來管一管?就算你是錦衣衛的你很牛也請你選擇一下你的管轄範圍好哇?

於是當下我也冷哼一聲,沒好氣道:“請則都督斟酌好自己在管什麽事!”

一言既出,顯然再次激怒了則慕。不知則慕今日是吃了槍藥了還是怎麽,火氣莫名的大,他聽完此言再次拉起了我的手,將我向城中扯去。

我拚命的抽手,用盡全身力氣也抵不過他的一隻手臂,於是我怒道:“你若再不放手我便說你是非禮!”

則慕不理我,仍然拖著我的胳膊前行。

他今天真是一反常態,虧我前一秒還在墳前保佑他平安無事,後一秒他就過來欺負人,看來是暴露本性了!

我強壓著心頭的不悅,大聲地吼道:“則都督,請你搞清楚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有什麽話請你明說好嗎!”

沒想到則慕連頭也不回,隻是低啞道:“不行,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這件事必須回去才能告訴你!”

這件事兒?什麽事兒!則慕跟我除了花間還能有別的事兒?

思及此,我連忙停下腳步,盡管這一個動作很是艱難,但是我已經在盡量的停止了。

“則都督,請你考慮我一下,我已經是許了人的女子,就這樣不清不白的跟你走了去,以後還要我的夫家如何看我?難不成我夜笙就是一個輕浮之人,輕浮到別的男子想拉走便拉走,可以不管不顧我一個女子的名節麽?”

此言一出,明顯真正止住了則慕想要的動作。我隻顧著揉著要被他捏碎的手腕,也沒有再看他到底是幾個表情,幾個意思。

我隻知道,則慕今天當真是犯了什麽邪門的病,居然來找我。若說我能得罪則慕的地方,也不過是他曾經送給我一隻成色上好的玉鐲被花間“不小心手滑沒拿穩”摔在地上碎了而已。盡管罪魁禍首是花間,但無論怎麽說也是我保護不周,怎麽算都是我夜笙的錯。

難不成是這件事被則慕知道了?不能吧,若真是這樣也隻能說明則慕的情報網太弱了,或者說,花間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強大。

“跟我走!以後決不允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他似氣急,過來又要拉我。

我怎能容他做為?當下退後三步,看著他的雙目,挺直的胸膛道:“則都督莫不是在說笑,我為何要跟你走?”

則慕突然咬著牙,額頭上的筋也在顫動。但見他雙拳緊握,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做了什麽決定。

“因為……”他頓了頓,緩緩將目光觸上我那略有不悅的目光,一字一頓道:“你是我則慕的生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