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半試探

冷宮內無任何燭火,閻墨贇如同一道鬼魅悄無聲息地來到相思床邊,看著床上睡得十分不安穩的相思,他剛想伸手想撫摸相思受傷的臉,結果被相思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隻聽她呢喃道:“別走。”

閻墨贇聽到這話,他身體微微僵直,然後他輕輕歎了口氣,相思十七歲入宮,至今三載,也才二十,想她混沌十七年,終於在這冷宮中恢複神智,想來這三年很是寂寞吧。

可一想到危天臨說她私自出了宮,並在大街上看到他來京,她獨自在冷宮過得這麽好,他為何要執著於扯掉她的偽裝,讓她現出真容?這真的隻是因為她給他的熟悉感?

危天臨一直說他放不下,而他確實放不下,不然不會滿後宮都是像賀蘭萱的女子,隻想從這些相似的麵容尋找他和賀蘭萱的過往,甚至當初他要相思入宮也是因為最初時匆匆一瞥的熟悉。

危天臨也說他這樣做,賀蘭萱泉下有知會不高興的。可他已辜負賀蘭萱,卻要因賀蘭萱辜負更多女人。

三年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卻無法將賀蘭萱從他的心底抹掉。

想著閻墨贇定眼看著睡夢中的相思,低語道:“我的萱兒,你若真泉下有知,為何三年來都不曾入我夢呢?你可知,我多想你。”

相思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沒有放手的意思,他索性坐在床邊,隨便幫相思重新蓋好被子。

前些日子因缺少取暖煤炭更加陰冷的冷宮現在暖和許多,他坐了一會兒,準備離開了,可相思依然緊抱他的手臂,他有些無奈地看著相思,輕歎道:“莫在鬧。”

若是賀蘭萱一定會笑話他,說她就要胡鬧,他能奈她何?他也確實無可奈何,隻會放縱她鬧得更凶。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那這後宮的女主人隻會是賀蘭萱。

“墨贇,別走。”相思又囔囔了聲。

閻墨贇聽後,臉色忽變,他猛地抓起相思的手臂,“起來。”

相思是被痛醒的,她睜開眼看到閻墨贇生氣的臉,奇怪她今天怎麽睡這麽死,連人進來都不曉得?

“陛下,怎麽了?”相思跪在床上,可憐兮兮地問道。

閻墨贇直勾勾地看著相思,“把剛才的話給朕再說一遍。”

“什麽話?”相思被問住了,“相思剛才不是在睡覺嗎?怎麽可能說話?”

“夢話。”

閻墨贇的神情看起來完全不像開玩笑,但聽在相思耳中卻十分可笑,她怎麽可能記得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夢,說了什麽夢話?

“陛下,這太為難相思了。”相思實話實說道。

閻墨贇輕輕閉上眼,說:“那你說一下‘墨贇,別走’這句給朕聽聽。”

相思聽到這話時,她微微愣住看著閻墨贇,一會兒她為難地說道:“相思不敢直呼陛下名諱。”

“我讓你說你就說。”看著相思的反應,閻墨贇氣不打一處來,這張臉配上如此卑微的姿態,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相思跟閻墨贇僵持了會兒,她終於繳械投降,用十分平淡的語氣說道:“墨贇,別走。”

“不是這樣說。”閻墨贇立即嗬斥道。

相思被閻墨贇嚇住,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閻墨贇,問道:“可這句不這樣說,該怎麽說?”

閻墨贇看著跪在床上微微顫抖的相思,他忍不住伸手抬起相思的下巴,讓相思同他對視,“看著朕,幫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不可敷衍了了事。”

相思眉頭微皺,“是,陛下。”

“墨贇,別走。”這回相思加了一點點感情,語氣聽起來沒那麽生硬了。

“再重複一遍。”閻墨贇命令道。

“墨贇,別走。”相思再次說道。

“再說。”

“墨贇,別走。”

如此重複好幾回,閻墨贇終於滿足了,可相思像被抽了魂整個人攤在床上,她緊緊地抓著被子,不讓閻墨贇看到她的表情。

“怎麽?對朕不滿?”閻墨贇看著相思問道。

相思輕輕地搖了搖頭,說:“相思隻是小小的妃嬪,怎敢對陛下不滿。”

“那你這是什麽態度?”閻墨贇不喜歡相思同他說話時看向別處,他伸手去強硬讓相思轉過臉看她,結果看到相思眼角的兩行清淚。

“為什麽哭?”閻墨贇看著梨花帶淚的相思,問道。

相思聽到閻墨贇的話,她撫摸臉上的濕潤,她什麽時候哭了?

閻墨贇看著相思的反應像不知道自己流淚一般,他溫柔地幫她擦掉眼角的淚,“告訴為何而哭?”

這樣的閻墨贇讓她感到十分陌生,為何他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隻要陛下不怪罪相思,相思便說。”她需要他的一道特赦令。

“你說,朕不會責難你的。”閻墨贇應道。

相思深吸一口氣,問道:“陛下方才把相思當做誰了?”

閻墨贇聽後,臉色即變,他眼神淩厲地看著相思,“相昭儀,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相思對上閻墨贇深邃的眼眸,應道:“陛下已經答應不責難相思,而這隻是相思想知道的。陛下為何半夜來冷宮,驚醒相思後為何讓相思說那樣的話,現在陛下為何又給相思臉色看?相思入宮三年,即便被陛下棄入冷宮,相思也不曾怨天尤人。可最近,相思看不懂了。”

她邊說邊觀察閻墨贇的神情變化,她隻想印證一件事,一件對現在的她來說微不足道的事。

閻墨贇幾乎要瘋了,在他聽到相思的質問,不一會兒,看著相思緊張的小臉,他笑了,“相昭儀,你確實有趣啊。”

“相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相思隻覺得麵前的男人瘋了,又是動怒又是大笑的。

“相昭儀,今晚之事莫跟人提及,倘若你說了,朕決不輕饒於你。”閻墨贇命令道。

相思頜首反問道:“那陛下覺得相思會與何人說?”

閻墨贇聽後,看著相思,“果然伶牙俐齒的模樣更適合相昭儀。”

“相思不是任何人,相思就是相思。”相思為自己自辯道,她知道閻墨贇一直在暗中試探她,可她怎會讓自己就這樣暴露?

閻墨贇看著相思,沒有回應。

相思跟閻墨贇對視著,她不管怎麽看都覺得他

們這樣非常怪異,夜半三更,閻墨贇跑冷宮來不是要她侍寢,而是試探她。

“相昭儀有何事要跟朕說?”閻墨贇看著相思,問道。

相思想起許青青給她寫的那封家書,她跪在閻墨贇麵前,卑微地求道:“相思已三年未回過家,懇請陛下讓相思回去見見家人。”

閻墨贇聽到這話,他又開始不高興了,說到相家他就想起相符,相符則會讓他想起薑雷,而薑雷正是當年斬殺賀蘭萱的儈子手,兩年前他借江南私鹽案除掉薑雷一黨,若非危天臨和眾大臣一並保住了相符,不然相符也該在兩年前死於江南私鹽案。

不過相符自知他的命是多餘的,自私鹽案了結後,他自請駐守邊關,此生不回越歌。他見相符尚對他忠誠,便允了相符。

“你久居深宮如何知曉外麵的事?”閻墨贇猜想相思大約知道了相家的事,打算回去看看,可為什麽不遲不早偏偏是這個時候?

相思誠實地說道:“相思就是不知道相家發生了什麽事,才想回去看看。”

相思見閻墨贇不說話,她接著說道:“相思素來不與外人相往來,但最近淑妃娘娘偶爾來冷宮陪相思,有一回還帶幾位妃嬪到冷宮做客,我也是從她們口中聽到點外麵的事的。”

相思句句屬實,這個她真要謝謝祝雨濛了,祝雨濛為了彰顯相家的敗落,祝家的輝煌,硬是在好幾次提到相家的事,雖然很多事她早就知曉了。不過她比較關心薑中月,她是薑雷的女兒,每回見到薑中月她都覺得心裏有刺。若說祝雨濛是明眼看得到的狂妄自大,那麽薑中月便是隱藏暗處的那柄利劍,隨時都可能刺向她。

“哦,看來最近你跟她們相處得不錯。”

閻墨贇的語氣聽不出是真心還是嘲諷,但相思在等他答複,她肯定要回相家一趟,光明正大地回去。

“請陛下成全。”相思叩首道。

閻墨贇見相思的姿態放這麽低,他在為難是不是太過冷血?

“朕允你回家三日,三日後,你必須回宮。”閻墨贇冷冷地說道。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一塊兒去相家看一看,最近老臣們除了要他立後外,說得最多的就是鎮國大將軍相符的事了。在功爵上,他從未虧待相符,相符不回越歌又不是他的錯,是相符自己的選擇。

“謝陛下。”相思恭敬地應道。

“愛妃若真的謝朕,就為朕更衣就寢。”閻墨贇看著跪在床上的相思說道。

相思身體微微僵住,她以為今夜他會放過她,沒想到……嗬,是她天真了。

相思恭恭敬敬地從床上下來,因跪太久腳下發軟,一個不小心倒向閻墨贇,閻墨贇順手接住相思,看著懷中的相思,閻墨贇輕笑道:“愛妃有進步,懂得投懷送抱了。”

然後閻墨贇的手輕撫著相思臉上的傷疤,“這臉毀了就可惜了。明日一早朕命魏倉送世上最好的外傷藥過來。”

“陛下……”

相思想反駁,結果被閻墨贇打橫抱起,然後她整個人跌到被子上,抬頭看著麵前的閻墨贇,她心中萬般滋味,此生此世,她隻能是相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