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神棍

朱貪何已經不知道掙紮了多長時間,意識尚且沒有模糊,直覺也能勉強清醒著,但那曾經一度發出灼灼熱火的眼睛,竟是一點睜開的力氣也沒有了。

很漫長的時間,久到時間走出了他的感知範圍,久到他自己也忍受不住無盡的死寂,久到他的掙紮仿佛一道驚雷似的劈開眼皮,四周的景物決堤似的向他湧來。朱貪何這才在昏昏欲睡的從假寐中活過來。

他看見火光在林間跳動,新鮮的空氣魚貫而入,在他唇邊低吟幾聲又狡猾的溜走。孤傲的火焰抖擻著精神,向這裏駛來,朱貪何不禁眯起眼。

穿過火光,一張滿是疲倦的臉映入眼簾。對方清清嗓子說道:“你醒了,十日之期已到,我來看你的。”

朱貪何氣急敗壞的說:“我快被他們打死了。有吃的嗎,我餓。”他頓了頓,低聲說著。

吳望被朱貪何逗笑了,被打的渾身淤青的人還有閑心管肚子那點事,朱貪何怪異的邏輯思維讓這個老頭開懷了一把。他說道:“陪路峰沒有廚房,明天自己去主峰找吃的。”說完,他不理朱貪何,徑自走了。

被無情扔下的朱貪愣了半天,左看右看,還是難以相信這裏是陪路峰。他仔細回憶山上的一草一木,與眼前的這番景象相差太多。

他扶著腿站起來,向遠處眺望。一望無際的樹擋住了他的視線。朱貪何忽然喊道:“老頭,這哪裏是陪路峰,你玩我的吧?”聲音飄到遠處,惹來一陣狗叫。

朱貪何不禁鬼上身似的手舞足蹈。有狗叫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便不是他飽受欺淩的森林。想到那幾日受到的虐待,他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次日淩晨,關於陪路峰猿人的傳聞像風一樣散播開來。人們紛紛好奇的關注著這件好玩的事,但得到的消息隻是如此而已。原始人,似乎誰也沒看見。所謂的消息在質疑聲中飄搖。

吳望領著朱貪何耳朵,責罵道:“看看你這副模樣,成何體統。給我洗淨了再出去。”

朱貪何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打瞌睡。他又累又餓,順著香氣不知不覺就到了主峰。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副鬼模樣帶來的震撼。他赤條條的身子滿是黑灰,一雙尖銳的眼睛露著野獸般的凶光。蜷曲的手又腥又臭,帶著點點血跡,淒清的早上,任誰見了這副光景,也絕對不會把朱貪何看做正常人。

他洗漱完畢,換了套嶄新的衣服,終於從野獸升級成了人。在人的世界裏,吳望告誡他不要露出野獸般的凶光。但他難以適應。整日奔波在生存與死亡之間,粗獷的森林已經把他打磨成了一個半獸。若不露出凶光,隻能閉著眼睛走路。

那些所謂的原始人傳聞還被津津樂道,朱貪何已經大搖大擺的闊步到了廚房。他供著身子,警覺的靜候片刻,確認沒人才小心翼翼的溜進去。他愕然,又不是要偷東西,幹嘛鬼鬼祟祟。想著,直起厚重的脊背,瘀傷立即讓他不得不像刺蝟似的蜷縮著。

夥夫爭分奪

秒的做著飯,偶然看見畏畏縮縮的朱貪何。他邊繼續手中的工作邊說:“這位弟子,吃飯時間還沒到,你來這裏做什麽,廚房禁止閑雜人等入內。”

朱貪何轉念一想,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宇文山的道袍,他可是名門正派的弟子。隨即挺胸昂頭,闊步走出廚房,忍受著饑餓,蹲在門口眼巴巴聞著香氣,聽著炒菜的聲音,不住的咽口水。

“這位師兄。”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傳過來。

朱貪何一怔,捂著臉問道:“叫我?什麽事。”他心道:是女孩的聲音,難不成她看到我沒穿衣服麵目猙獰的樣子了。想罷,朱貪何滿臉通紅,轉身欲走。

少女急忙說道:“師兄好生眼熟,咱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朱貪何牙都要笑掉了。他捂著臉,怎麽能看出來眼熟,八成閑的無聊,打算作弄他。

他大步流星的走開,不禁為吃不到廚房裏的美食惋惜。

這時,介托靜靜的走過去,問道:“何師妹,你在這裏做什麽,廚房之地,不容閑雜人等靠近。今日我當班,就不責罰你了,快走吧。”

少女微微施一禮,終於怏怏的離去。

在吳望的帶領下,朱貪何終於如願以償潛入廚房,在他竊竊自喜時,卻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按照原先的計劃,朱貪何要在森林中修煉至少兩年時間,如今傷勢過重,隻得暫時在陪路峰養傷。吳望把他的傷勢說的極其嚴重,本人卻不甚反感。幾日的休整,他的生命力已經飽和,雖然胸膛凹陷,並沒有影響什麽。

吳望沉吟半晌,鄭重其事的說:“朱貪何,為師打算教你心法,等你修煉到開光期,再去山林曆練吧。”

“開光遙遙無期,到不了開光期我便不能入林了嗎”朱貪何問道,“我有足夠的手段保護自己,隻要再稍微強大一點,絕不會像之前那般備受欺淩。”

吳望點頭又搖頭,不自然的撓著鼻子:“其實入林之前你早就可以築基,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想磨礪你的脾性。但現在看來,林中變數頗多,稍有不慎就會喪命。若想深入林中全身而退,至少要開光中期的水準。”

朱貪何不以為然:“那我在林中修煉,熬到開光期不是更好。雖然總被打,這種修煉方式確實最有效的。”他倒是認準了死理死活不鬆口,見吳望老神在在的一副師傅樣,他也直起腰板裝出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實話告訴你。如今的山林已經今非昔比,部分野獸修煉出了靈智。老夫尚不能確定這些野獸遇到了什麽機緣,但那裏已經不是你這樣的小修士能呆的。”

朱貪何早就知道野獸有了靈智。鹿能感應到天材地寶,人形猴子甚至修煉的速度與力量節節攀升了好幾個層次,連呆頭呆腦的野豬也變得聰明了許多。種種稀奇古怪的現象已經不能讓朱貪何驚訝,他執意進入山林還有一個原因。那頭與他友善的鹿願意帶他去靈寶生長之地

。若不是如此,他的傷勢早該致命。

他納悶道:“那片山林是什麽地方,我呆了足足十天,卻沒見到一個人,是禁地嗎?”

“不是禁地。”吳望長吸一口氣,說,“是一頭妖獸的小世界。偶然被我所得,便用來作練武場。其內並不是空無一人,我一直在裏麵注視著你。除我之外,可能還有人在看著你。”

朱貪何一驚,說道:“這麽說你都知道了?”

他苦笑:“有些不知道。中心被強大的結界籠罩,我的神識不足以破開阻隔。所謂的中心地帶,便是靈鹿帶你去的那片區域。”

他接著說:“這是我之前未曾碰到過的。老夫一共有二十名弟子,皆是從林中一路殺出來的。他們多是天賦異稟者,卻無緣與靈獸相見。你不一樣,不僅讓靈獸在外圍現身,甚至還受到他們的青睞。讓人費解。”他說著,眼光飄向遠方,真的皺起眉頭,做思索狀。

朱貪何雖然已經料到林中生物的不平凡,還是嚇了一跳。吳望都不能逾越的結界,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覺間稀鬆平常的來來去去。他極力表現的鎮定,最後還是怪異的扭曲著臉,被吳望看在眼裏。

他淡淡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老夫修道多年,已沒了爭強好勝之心,隻是想提醒你。作為我的弟子,不要忘記說過的話‘守護身邊的人’。”

朱貪何好像重新認識吳望老頭。這個一度被作為酒鬼的邋遢,竟然滿身正氣的說了正兒八經的陳詞濫調,雖然很不受用,朱貪何也得裝作很感動的樣子。

吳望好像真的信了,含情脈脈的看著朱貪何,像看一隻心愛的寵物。那般眼神,那般銷魂的嫵媚真是令人作嘔。

朱貪何恍然大悟似的說:“師傅,我尿急。”他在心裏咒罵,乍一看到吳望變態似的神情,總有一種像掐死他的衝動。

吳望拉住他,說:“你既已突破築基,想要更上一層樓便要學習功法。你可想過學什麽類型的?”

終於說了句有用的話。其實朱貪何早想好了,他習慣了用骨頭幹仗,所有絕學中青睞雙手武器。這個遍布靈氣的大陸幾乎一邊倒的都在用寶劍,他也專門了解了一些信息,卻幾乎找不到關於雙手劍之類武器的詳細介紹。

當朱貪何誠懇的說出雙手劍是自己鍾愛之物時,吳望倒像如釋重負。他一絲不苟的說:“雙手劍由來已久。為師有一則心法,你先熟記了,我再教你雙手劍。”說著,他在朱貪何手上寫了幾個字,轉身離去。

朱貪何楞了半晌,忍不住罵道:“神棍,直接給我不好,非要我自己去取。”他舉起手,好像那幾個字正在手間遊來遊去。

他得去宇文山的藏書閣,一個死一樣安靜的地方,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少有人光顧,時間久了,那裏更像一座鬼屋。想到鬼屋,朱貪何不禁與陪路峰聯係起來。其它峰人丁興旺,熱熱鬧鬧,唯獨這裏冷的像冬天,甚至圈養在這裏的家畜也半死不活的。

(本章完)